李璟目光凝視戰場,這個營地背依着白水泺湖泊,實際上胡人的所謂圍三阙一,北面本來就無法圍死,那邊是一片廣闊的湖面,湖人沒有船隻根本無法圍困寬闊的湖面。不過秦軍雖然有少量的船隻,李璟可以随時從湖面撤退,但兩萬人馬卻是不可能都從那裏撤退的。
這是一場背水之戰。
現在,李璟讓四路伏兵繼續待命,卻是要以兩萬對抗七萬胡兵的進攻。這是極危險的事情,公孫蘭等都驚訝萬分。可很快明白了李璟的選擇原因,此時讓四路伏兵出擊,能敗胡人卻難殲滅胡人。後面的幾路援兵,還得需要時間陸續趕來。李璟是想要争取更多的時間,将這些胡人拖在這裏,待更多兵馬的合圍。
這是一個危險的決定,以自己爲誘餌,兩萬對七萬。這裏不是雲州,沒有堅固的城池防禦工事,也沒有充足的兵力,甚至連協助守城的壯丁都沒有。他們唯一有的就是兩萬餘戰士,還有大量的火藥和飛雷炮。
公孫蘭捏了捏拳頭,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李璟的計劃有些瘋狂,但是戰争就是如此,随時都在冒險,不過他相信自己的男人,和這個全軍的統帥。
五十裏外的李維王重等四将幾乎同時收到了飛鷹傳書。
“繼續原地待命,暫停出擊,禁止暴露!”
王重表情凝重的看着這道李璟的親筆手書軍令,心中充滿擔憂。這是要實行**計劃了,先前就讨論過這個後補計劃,一旦後續兵馬不能如時趕到,在沒有全殲的可能下,就會實行這個**計劃,争取時間。
“統領,殿下以身爲餌,這太兇險了。”有将領說道。
“這是殿下的軍令,必須遵守,這個時候,我們得相信主帥的決斷。”王重鄭重道,“不過。”他歎了口氣,“派出一隊斥候小心靠近戰場偵察,随時關注戰場局勢,萬一情況不利,我們立即出擊。”
“是!”
李維等三路主将幾乎也都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李璟不光光是王,他還是全軍上下擁有絕對權威的主帥,他的命令,無人能違抗。因爲,這些年來,再艱難的情況下,秦王做出的決策最終總是對的。
軍令重重傳下之後,營中秦軍開始調整部署,按照參謀們事先拟定的代号**做戰計劃。兩萬秦軍這個時候不但沒有全部派上陣地,反而開始陸續撤回了三分之一的人馬,三面陣地上,隻留了各約兩千名将士。
三面陣前的飛雷炮開始陸續發射,不過這大都還隻是試射,每都都隻有一兩門炮在射擊,可彙聚起來,也有一兩百門飛雷炮在轟擊,聽起來倒似乎秦軍在全力反擊。室韋三雄率領的三面三萬人馬此時對這些炮火有所适應,隊形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部族戰士們冒着炮火奔馳,他們看到秦軍隻有一座簡陋的木栅,雖然多了幾道濠溝,但他們并不放在眼裏。如果是雲州那樣的城牆,他們也許會擔憂,但這樣的木栅,他們對付起來卻是得心應手的。
耶律釋魯命令下,胡人中軍旗下,一百面牛皮大鼓同時敲響,一支支長牛角也嗚嗚鳴叫。足足三萬胡騎從三面進攻,他們越過荒野平原,密密麻麻鋪滿了荒野,營中的李璟能清楚的看到他們的陣形。這些胡人也變的聰明了許多,他們這次調整了陣列,不再以整齊的陣列沖鋒,而是以胡人向來習慣的散開騎兵陣形沖鋒,遍布了營前的原野,可相互之間又隔的很遠。
在巴拉的南面萬人陣後,耶律罨古隻親自集結了兩個萬人陣,明顯是準備随時接應巴拉的攻勢,整體的作戰計劃還是很簡單的中間突擊,兩翼包抄的老一套戰術。
秦軍的陣列也調整完成,最前面的是一千名戰士,站在戰壕裏面,前面有挖戰壕的泥土壘起的胸牆,他們端着長槍,架着弩機,背着長弓,身邊是配發下來的霹靂投彈。而在他們稍後面一點,則是兩個炮營一千人,他們裝備了一百門飛雷炮,另外還有,五十架投石車、一百架三弓八牛弩,兩百架雙人伏遠弩,這些遠程部隊安置于壕溝之内,陣列十分密集。對于秦軍來說,這樣規模的使用炮營,也還是頭一次。爲了這次戰鬥,李璟這次親征,幾乎帶來了武備庫中半數以上的火器庫存。
在這些炮營的後面,李璟還在每面各布置了一個騎兵營待命,做爲預備隊,以随時支援前面的戰場。這支騎兵不但是預備隊,也将是突擊隊,若是出現了機會,李璟會毫不猶豫的将他們投入戰場,反擊。
雖然在塞外,不過七月的天氣依然炎熱無比,秦軍将士的胸甲雖然堅固,但也不免有不透氣的悶熱缺點。高溫下,兩支軍隊戰意高昂,都變的火氣沖沖。
随着胡人的全力進攻,李璟也終于揮動手臂,中軍王旗下搖動令旗,發令炮聲響起,軍樂隊開始擂鼓動,号兵們吹動銅号。
全軍齊呼秦王萬歲,血戰開始。
李璟肅立箭樓,目光凝視着戰場,臉上平靜,可心中卻是也充滿着緊張,敵多雙方兵力懸殊,他将希望寄托于頭一次大規模使用的炮隊,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畢竟,這些炮,并非後世的那種威力巨大的炮,這些隻是黑火藥,威力有效,隻能用重量來取代數量,但是也就是和個投石車一樣。在這樣的大規模會戰中,這些炮營最終能取得什麽樣的效果,還有等驗證。。
将守城的器械,放到野戰中來充做進攻的火力,這也是開創時代了。
室韋之虎巴拉充當着中軍突破的重任,随着戰鼓聲的隆隆響起,他策馬飛馳,耳邊呼呼的風帶着溫熱,他的額頭不斷的沁出汗珠。不過并不是因爲害怕或者恐懼,而是因爲身上這件全身甲實在是太不透氣了。剛剛的那一炮,讓巴拉心裏還是有些對炮火畏懼的,因此這次沖鋒,他把南下時搶到的一件秦軍軍官全身甲給套上了。
穿着這铠甲,确實感覺安全了許多,但就是太熱了,此時正是七月,而且頭上還頂着一個大太陽。
午後的陽光炙烤着大地,額頭流下的汗水灼痛着他的眼睛,對面的秦軍沒有出陣迎戰,甚至沒有列陣。他們都躲在一堵堵的土牆後的壕溝裏,就如比一群老鼠一樣。這些南蠻子,除了**就是挖洞,他們難道就不敢堂堂正正的如漢子一樣的對決嗎?
秦軍的炮又響了,這一次,是數十門炮在響,而且,還間夾着投石機和重弩車的射擊。不過,經曆了最初的慌亂後,倒也沒那麽吓人了。在他們展開了散開陣形奔馳沖鋒後,秦人的炮弩,殺傷力也不是那麽大了。雖然進攻的人太多,每次秦軍的弩炮落下,總有大半能砸中人,可一次也不過砸中個一兩人,想要如開始那炮一樣的一下子擊殺數十人,卻是不可能了。
他心裏隐隐有些畏懼的不是秦人的炮,而是營中那面獵獵飄蕩的李字王族。就算是對于遠在漠北的室韋戰士們來說,李璟的名字,也是這幾年響遍漠北草原的。李璟在中原做過什麽他們不清楚,但李璟渡過遼河殺入遼東,收胡遼南漢人勢力,擊滅複國的高句麗族,殲滅了南下的渤海大軍,又一次次猛揍契丹和奚,可以說,在關外的東北之地,李璟和秦軍,簡直就是無敵的代名詞。
在許多草原上的傳言當中,李璟是那種長有三丈高,千斤重而且還有三隻眼的兇猛之人,他一頓飯得吃一百個小孩,每天晚上得夜禦十女才會休息。他的武器是一把三百斤重的大刀,他的坐騎是一隻頭上長角的蛟龍......
總之,在漠北,若是有孩子不聽話,直接說要把他送給李璟,馬上就能讓孩子乖巧無比,有小兒止啼的功效。
巴拉自然知道李璟不可能是這樣的怪物,但李璟的赫赫戰功可不會有假,要跟這樣一個把東北那些強悍的種族如高句麗、靺鞨、契丹、奚、鞑靼等都先後擊敗的家夥對戰,他心裏總是有些不安的。
越靠越近,巴拉已經摘下了自己的騎弓,這是一把三百斤重的強弓,當初他正是憑着這一把部族中無人可挽起的三百斤強弓,獲得了室韋之虎的稱号。該死的南蠻子,别以爲你們的炮打的響就了不起,現在,讓你們也償償我們室韋人的弓箭厲害。
再次拉近到了三百步距離之内,這是秦軍飛雷炮的射程之内。巴拉聽到對面一陣哨聲,然後陣前有幾面旗幟在揮舞。他立馬就明白過來,這是對方要炮擊了。在雲州城時,城上的守軍就是用令旗來指揮炮擊。這次的情況也差不多,秦人把飛雷炮放在壕溝裏,隻露出了小半仰向半空的炮管,後面的炮手根本就看不見。
飛雷炮,這玩意真是厲害。小巧輕便,卻能射這麽遠,該死的秦人是怎麽想出這玩意的?
巴拉眯起了眼睛,他不喜歡這樣的戰鬥方式。跟一群看不見的敵人戰鬥,讓他心裏總是不安。這些秦人真的強悍啊,區區兩萬人,被七萬騎兵包圍了,居然還不逃。要是在草原上,不管哪個部族,面對着這樣無邊無際的騎兵群,早就逃的不知所蹤了。
心中雖然隐隐不安,但戰鼓聲還在不斷響起,沖鋒的牛角聲也在嗚鳴,他不能停下。也許,秦軍炮雖厲害,但沒有了堅固工事的防禦,他們能一舉突破敵營呢。
趙璋的那一都是南面兩個輪戰炮營中排在前面的,一次兩個炮營出戰,他的都排在最前那個戰壕裏,前面還有兩個營的戰士,他們有學兵、鄉兵、團結兵和蕃兵,此時都下了馬,靠在戰壕裏,做爲他們炮營的前排保護。
最開始時,秦軍中的炮營隻是配屬于軍一級中,不過如今炮營越來越受重視,一面開始往各水師和陸軍的各都隊都裝備,同時又在讀力出來。如同這一次,雖然炮營們還沒有更大的編制,但各個炮營卻脫離了原來的軍,集結一起使用。十八個炮營,這是多麽龐大的一個數字。
趙璋舉着觀察鏡站在一座中型投石器前,這座投石器能投一百斤的重量到一百步遠,雖然不如飛雷炮的射程,可卻勝在投量大。他站在壕溝裏的一個土堆上,露出小半個腦袋盯着遠外急速奔來的胡騎。插在戰場上的許多面小旗,早提示他此時胡騎已經進入了兩百步内。
他也算是個老兵了,當年秦王受任沙門鎮将回鄉那年,他跟着流民一起被一夥山賊裹挾着去攻打秦王的村莊,結果毫無例外的被擊潰被俘。結果秦王不但沒有把他扭送官府,還而招收他入了工匠營,憑着木匠的老手藝,他們一家人活了下來,還從此生活越來越好。他後來也從工匠調到了軍械局,最後稀裏湖塗的成了投石車的工兵,到後來,又成了讀力出來的炮兵,他參加過許多戰争,也算立下不少功勞,到現在,已經是一個炮都的指揮了。雖然比起當初那些一起投奔秦王的人相比,這個小小的都指揮有些上不得台面,可他還是很滿足的。不過平時在家裏被婆娘數落的多了,他也不免有時想要威猛一把,也升個營級軍官,弄個七品什麽的,回家好振振夫綱。
對于戰勝那些胡虜他充滿信心,這個信心來源于他無限的信任秦王殿下。跟着秦王,還怕打不不勝仗?
不過心底裏,他也還是有些隐隐忐忑的,他們人數隻有胡人的三分之一不到。在他們這些炮營的前面,隻有區區一千名戰士。沒有堅固的城牆,沒有充足的工事,有的隻是幾條濠溝和土牆,若是前面的兩個營擋不住胡騎,他們這些炮兵總不能給弩炮上刺刀吧?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腰間的那把橫刀,還有旁邊豎着的丈二旗槍。雖然是炮兵,可他也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刺槍和橫刀都是訓練已久的科目,不過若是要他這個炮都指揮拿起刀戰鬥,這似乎有些不好啊。
還是對前面那些家夥們多些信任吧,他聽老三說過,前面這些都是鐵騎軍團的。而鐵騎軍團,主要是由來降的五胡部落和鄉兵、團結兵以及學兵們組成。這些新降的胡人還是很猛的,如今爲秦王作戰,據說他們戰鬥力很強,對于這些降族來說,替秦王征戰,掙取軍功土地賞錢,似乎要比呆在安置的家裏,整曰卻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侍弄莊稼要強的多。
前面的傳令兵傳來大聲的口令,趙璋揮手:“先來兩個大炮仗!”
說完,趙璋一邊捂耳朵,一邊熟練的張大了嘴巴,扭頭蹲在一邊,等着炮兵點燃那兩架中型投石器上的那一百斤重的大号炸藥包。
“轟!”兩架投石器同時彈開,兩枚百斤重的大炸藥包呼嘯着飛出,劃出一道孤線向遠處的胡人撲去,。
“砰!”兩個炸藥包落在了一百步外,轟的一聲爆裂開來,如同天女散發一般。
“哈哈哈!”沖在最前面的幾個胡人本來看到炸藥包飛來,還吓的臉色慘白,可最後一見炸藥包在他們前面數十步遠就落地了,不由的哈哈的大笑起來。該死的秦人,剛才看這麽大号的炸藥包飛來,吓的他以髒都快跳不動了,誰知道,準頭居然這麽差,差了幾十步遠。
這就是秦人的殺手锏嗎?
正當胡人們得意無比,嘲笑着秦軍投炮準頭的時候,這時,更多的火藥包抛射而來,不過卻大多都落在了他們前面數十步遠,無一個中正目标的,一個人也沒殺傷到。
這是怎麽了?
室韋之虎巴拉收起了臉上的嘲諷笑容,這不可能是失誤。若是失誤,一下兩下還說的通,可一下子這麽多炮都相距這麽遠,就有些奇怪了。秦人究竟想要幹什麽?
幾十步的距離,很快就接近了。
沖在最前面的胡騎已經沖到了剛才炸藥包的落點,他們情不自禁的探頭去看剛才那幾個大炮仗,結果,身下的戰馬卻突然慘叫嘶鳴,然後馬失前蹄,轟隆一聲摔倒在地,那騎士因爲分心,來不及摘镫下馬,一下子被整個壓在了戰馬身下,整條腿已經碎了。
第一騎倒下之後,沖在前面的戰馬如同感染了瘟疫一下,開始接二連三的倒下,一匹匹的戰馬連帶着騎士倒在地上,慘叫哀鳴聲不斷。
“發生了什麽事情?”巴拉大吃一驚。難道是陷阱?
是陷馬坑還是鹿腳?
許多後面的騎兵來不及減速,已經跟着一頭沖了過去,倒在地上的戰場和騎兵,也成了緻命的絆馬索,躲避不及的戰馬轟的一聲撞上去,然後摔倒。
巴拉拼命的勒住馬缰,終于在撞上那些倒地的戰馬和騎兵前停了下來,他看到,在這一片的倒地戰馬和戰士旁邊的地上,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地閃着黑色幽茫的小玩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