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明元年,讨逆戰争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先是李璟将河南東部汴河以東諸州縣的黃巢軍全部趕到了汴河西,緊接着鄭畋率關中聯軍龍尾陂大敗草賊,然後原本臣服黃巢的諸多藩鎮一下子全都反正歸唐,黃巢狼狽退出了長安,關中聯軍正乘勝而進,京師長安馬上就将光複。
處于敵後的河北、江淮地區,形勢也開始向着更好的方向發展。李璟接連大敗河北割據藩鎮,高骈、周寶等也在東南**了諸多趁亂而起的反賊隊伍。
這使坐鎮成都的天子李儇感動欣慰,他認爲當初衆臣提出的暫避賊之鋒芒,先退再進,将草賊徹底包圍聚殲的設想已經初步得到實現。三百年的李唐,絕不是幾個鹽販子可以颠覆的。
不過在黃巢節節敗退,唐軍捷報不斷的同時,李儇也突然發現這幾年一不留神,李璟的軍隊居然已經變成了四十萬之衆。就在現在,李璟在遙遠的東北地區,就投入了四支大軍同時與東北幾乎所有唐軍以外的胡兵做戰。四路大軍出動的兵馬加起來高達二十五萬,僅戰兵部隊就有十二萬之衆,二十四個主力軍。
而且李璟還有餘力在河北維持着十萬重兵集團,在江淮山東維持着十萬重兵集團。
而且這隻軍隊還擁有極其驚人的戰鬥力,在去年一年中,李璟率領這支秦軍,先後擊敗了高句麗人、渤海人、契丹人、東奚人,劉嶽、李克用、韓簡、王景崇,黃巢、高骈諸人,奪取了遼西、安東、熱河、河北、北平、淮東以及淮北廣大地區。
皇帝李儇隻記得在大唐兵部的兵馬名冊上,秦軍原來還叫鎮**,隻是一個下轄幾萬兵馬的一個軍鎮而已。
**!
李儇忍不住罵了一句娘,誰給了李璟如此擴張的權力?
可回頭想想,李儇卻發現,正是自己一點點的将這些權利親手交給了李璟。以緻于如今的李璟,不但兵精将廣糧足地大,而且他還有着天下諸鎮節帥們羨慕萬分的名份。
他親自诏書天下,尊稱李璟爲皇叔。他親自賜封李璟天下兵馬大元帥,秦國王,給他假黃钺,使持節,大都督内外諸軍事,總節制天下各鎮兵馬。還一次把三公之位全加給了他,還加尚書令、中書令、侍中的三省之位。
到現在,李璟幾乎自立朝廷,調動兵馬,總攬三分天下軍政,根本不需要經過他這個天子。
先前李儇被黃巢吓的一路逃到西川,爲了取得李璟的支持,他不得不把這些本不該屬于臣子的權利交給了李璟。現在,随着關中唐軍的節節勝利,又有楊複恭兄弟爲他控制的二十餘萬軍隊。李儇的心态又開始發生了變化,他覺得現在黃巢已經不足爲懼了,而就算田令孜兄弟,他們對他的威脅也遠不如李璟來的嚴重。
在心裏,李儇已經認定李璟才是當今他皇權的最大威脅。
黃巢還沒有剿滅,李儇卻已經開始謀劃着要如何對付李璟之策了。
濫封厚賞秦藩文武将士,這是李儇的第一步試探。
這一招看似簡單,但效果很好。
起碼這段時間李璟一直忙于收拾這件事帶來的爛攤子。
這段時間他心裏不大痛快,因爲李儇的出招,使得在李璟之下,一下子多出來九位郡王,十八位國公,三十六位郡公,七十二位縣公,一百零八位國侯。僅僅是公爵位,就有一百二十六人。而在此之前,總共才十三個公爵位。這還不說,那多達幾千人的其它各級爵位獲得者。
這還沒算上那無數的同平章事,大将軍,上将軍,刺史、縣令、各級将軍等等。
這樣一如,秦藩的官爵勳階秩序,完全就亂了套。
惜官吝爵,人君大患。濫官濫爵,國之大患。
當官爵勳階秩序亂掉之後,整個**的秩序也就将随之混亂了。
李璟好茶不好酒,論起酒量,連他自己也鬧不明白到底有多大的酒量,反正他喝醉的時候不多。和心情有關,心情不好時,随便幾杯果酒也會醉倒。心情好時,喝上一斤的五糧液,也照樣能把雙手大劍舞出滿天劍花來。
不過平時李璟很少喝酒,喝酒容易誤事。
可這段時間李璟卻漸漸開始喝的多了起來,若讓他解釋,他肯定不會承認如今秦藩諸多不順。秦軍如同一根弦似的越拉越緊,雖然暫時還沒到讓人擔心的地步,可李璟依然憂心忡忡,這是一個不好的開頭,秦軍雖強,可如果那根弦越崩越緊,終究會有斷裂的時候。
而秦軍是由無數這樣的鏈條組成,第一個鏈條斷裂,随時有可能會演變成連鎖反應。
千裏之堤,毀于蟻穴。
李璟對母親韓氏的解釋是喝點酒解疲勞,通血活絡。但事實上,他最近開始喝的多起來,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因爲劉芸娘。劉氏不是個普通的女人,她會騎馬射箭,能帶兵打仗,當然也很能喝酒。
劉氏的話說的很絕:不喝酒的人靠不住,不喝酒的男人更靠不住。是男人,就喝酒,真漢子,喝烈酒。
李璟心裏确實有些不順暢,再有了一個漂亮的小少婦陪着一起喝,那還能拒絕。一來二去,李璟的煩憂沒有減少多少,他的酒量倒是增長了許多。
劉氏還不知道李克用活着的消息,李璟早早給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傳過話,誰也不許把這個消息傳出去,更不許告訴劉氏。李璟還給劉氏遷到了一座新的大宅院中,并增添了許多侍衛,理由是保護她們娘幾個的安全,實際上李璟是擔心劉氏知道李克用還活着後,會棄他而去。
有一天,李璟試探姓的對劉芸娘道:“上次發現的那具屍骨,我總覺得不一定是李克用的。若是萬一李克用還活着,你打算怎麽辦?留下,還是選擇離去?”
劉芸娘面色一頓,然後微微一笑:“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上次不都是已經确認了那屍骨就是他的了嗎?況且,這都已經小半年了,若他真的還活着,怎麽也不可能到現在也沒有半點風聲透出來。其實,我已經想開了。雖然夫妻一場,可終究是緣份已盡。我已經不去想他了,現在隻是想着如何把身邊的兩個孩子帶大。”
“這就沒了?”
“還有跟你在一起!”劉氏補充了一句,李璟感覺到這句話并非假話,因爲他感受到了一股子濃濃的真誠。但這并不能讓他完全滿意,因爲劉氏并沒有對他的那個選擇提問,做出選擇。她真的認爲李克用已死,所以她才會有這番話,可若是李克用出現了,她又會做何選擇?
兩人的相互喜歡,能不能抵的過她們之間的夫妻情份?
“喝酒!想那些不存在的事情做什麽,徒廢腦筋。倒滿,鐵漢子,真男人,一口悶!”劉芸娘給李璟又倒滿了一杯五糧液,說來也奇怪,劉芸娘不但喜歡喝酒,而且她與多數女人不一樣。東海長公主李惠兒和公孫蘭也喜歡喝酒,但她們愛喝的是紅酒。張惠兒和蕭玉樓,王惋君、裴氏姐妹、大月兒她們也喝酒,不過卻隻喝那些色彩缤紛,品味酸甜的水果酒。
“嗯,這話也有點意思。喝白酒,痛快。帶兵的人,就需要痛快。不管什麽事情,絕不能磨蹭半天左右爲難。就得跟喝白酒一樣,一口悶下去,幹脆果斷。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絕容不得猶豫不決。一定得有決斷力,勝敗也好,都得早下決斷。”
近來,劉芸娘心裏也有些犯愁。
如今她已經打定主意将過去抛在身後,大步前行,開始新的生活。說實在的,李璟是一個不錯的男人,哪怕他有很多女人,除了雙妻還有一衆妾侍,并且外面也還有女人。可她畢竟也不要求名份,隻是需要一個可靠的肩膀和寬厚的胸膛依靠,倒也不在意那些。而且,事實上,這段曰子以來,讓李璟進入她的生活中,确實讓她感受到了以往和李克用在一起時從未感受過的一種輕松和愉快。
不論是**還是床下,這都是一個讓女人難以說不的男人。
可唯一讓她發愁的是她的孩子,是她和李克用的兩個兒女。前幾天,三歲的女兒虎妞把李璟當成丈夫,喊他阿耶,而昨天,兩歲多的李落落也跟着妞妞喊李璟阿耶。
雖然李璟沒有什麽不高興,反而笑着應聲,且抱着兩個孩子陪他們玩。
但李璟越是如此,卻越讓她擔憂。
畢竟,李璟一直和李克用敵對,且李克用也正是死在與李璟的交戰中。現在孩子們不懂事,可若将來他們長大了,明白他們一直認殺父仇人做父親,這會對他們造成多大的傷害?
而且讓丈夫的孩子認李璟爲父,這也對李克用太過殘忍了。
若是就這樣下去,這遲早會出事。
還有一件事情也讓劉芸娘頭痛不已,本來昨天她就應當來月事了。她的月事一向很準時,可昨天遲了。今天,也一直沒有出現。而且,她感覺自己的**有些隐隐發脹。
她已經過了**的年紀,這個時候**發脹,且月事遲遲不來,這讓已經生過一個孩子的她想到了一個可能。
也許她懷孕了。
算算時間,這個孩子絕不可能會是李克用的。
而除了李克用,她隻與李璟一個人**。
如果真的懷孕了,那這個孩子隻可能是李璟的。
這個可能的懷孕,讓她心中煩燥。她告訴自己,既然選擇和李璟在一起,那麽她應當生下這個孩子。雖然,李璟有很多的妻妾,更有衆多的孩子,但這是兩人的結晶,有着重要的意義。
可她心中又想,若是生下這個孩子,似乎對虎妞和落落兩個和前夫生的孩子并不公平。
她一直猶豫着是否應當把這個消息告訴李璟,可又想等确認真的懷孕後再告訴他,免得他空歡喜一場。這件事情憋在心裏許多天了,身體的反應越來越熟悉,雖然她遲遲沒去看大夫,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她真的有了。
獨自在家時,她摸着自己還一如平常的平坦小腹,目光看着面前正天真無邪玩耍的兩個孩子,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天晚上,李璟處理完事後,徑真來到劉芸娘府上。
劉氏把李璟迎進房内,突然開口道:“你明天去請一個大夫來。”
“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李璟關切的問。
“你明天請個大夫來就行了。”劉芸娘平靜的道。
李璟吓了一跳,連忙叫趙江立即去請來燕京城中最好的大夫,小神醫柳月如。
柳月如給劉芸娘号完脈,微笑着對李璟道:“恭喜殿下,夫人這是有喜了。脈象十分平穩,大人小孩子都十分好。接下來隻要注意休養和營養,就一事安好了。”
“懷孕了?”李璟驚問。
柳月如點頭,“夫人這是第二胎,因此隻要注意保養,便會很順利的。”
李璟一家人的身體,都是由小醫仙定時檢查。李璟有着比常人更旺的子孫運,三十不到的年紀,已經有了二十二個兒子,十八個女兒,一共四十個兒女了,可謂是多子多女,枝繁葉茂。
這麽多孩子基本上都是她診斷出,并且保胎接生的。她說劉氏有喜,那絕對不會有錯。
李璟心裏充滿了驚喜,不管是哪個女人給他懷孩子,隻要是他的女人,他都高興。
看到李璟這麽高興,劉芸娘心裏充滿複雜,最終還是決定好好安胎,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第二天,侍女紅鷹、青雀陪着劉氏上街采買孩子衣物的布料時,燕京城西市大街的祥瑞茶館二樓雅座裏坐着兩個客人,面向着窗戶。面對樓梯的那位茶客正以優雅的姿态用碗蓋拔着蓋碗裏的茶沫兒,另一個客人則滿臉的胳腮大胡子,并戴了一頂軟笠帽,帽子摭蓋下的眼睛正似乎漫不經心的看着街景。
樓下大街上由一隊女衛護衛着走過的劉芸娘并沒有發現,當她出現在那窗下時,茶館二樓窗後的那個大胡子男人心中的激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