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長安。
因爲黃巢在洛陽稱帝,此時大齊帝國的戰略方略進行了修改。原本黃巢的計劃是進入洛陽之後,并不打算停留,隻是取東都的錢糧财帛,然後集中所有的齊軍兵馬,直接進攻潼關,一路打進長安,把長安的小皇帝從皇帝寶座上趕下來。
不過雖然中原的各鎮唐軍被齊軍震懾,但關東的形勢卻也發生極大變化。
特别是李璟出兵南下,河北四鎮大敗之後,便得黃巢也不得不面臨一個極大的威脅。那就是萬一進攻長安不利,而後背又被李璟打過來,那到時有可能長安沒得到,洛陽又丢。那麽幾十萬齊軍,就有可能被包圍在河南西部,腹部受敵。
欲取長安,先取洛陽。
同樣的,欲安洛陽,必取長安。
面對強勢南下的李璟,就算是眼下手握數十萬雄兵,剛剛奪取中原的齊皇黃巢,也是充滿了忌憚。在這樣的時候,根本不敢扔下洛陽,全軍西進。
最後,不得不調整策略,将洛陽周邊諸州奪下,穩固洛陽八塞之地,小心防禦李璟,同時派出一部兵馬進攻潼關。
不過也正因爲這番戰略調整,有崔安潛、杜慆與張自勉、齊克讓這四将坐鎮潼關,加上神策軍又連調兵馬前來增援,一時間,進攻潼關的齊國兵馬與潼關守軍雙方之間,進行了試探姓的數次攻防戰,你來我往的,卻也沒有什麽大戰。潼關,還一直在唐軍手上。
李璟河北大捷,随後順帶挺進中原,連取二十州,兵馬最後進入汴河東岸,這給了黃巢極大的壓力。
秦軍的到來,使得原來已經歸附黃巢的忠武、奉國、忠國、河中諸鎮,又開始觀望起來。
而在河東,河東軍得唐廷旨意,已經與李克用停止了對峙,振武、天德、夏銀三軍重新南下河東,直指洛陽。
原本岌岌可危的長安局勢,一時間進入了新的戰略相持階段,關中、河東、中原、河北、淮南、山南六大戰區,都暫時無餘力實行實現重大突破。
雖然表面上唐軍在戰略态勢上優于齊軍,可在實際上,唐軍卻也分爲諸部,最關健的關中戰區,實際上去弱于洛陽的齊軍,完全是依靠着河南和河東的秦軍與其它藩鎮軍隊對齊軍的牽制。
關中唐中防守有餘,卻無力東出讨伐黃巢。
要想打破這個戰略僵局,用朝中一衆大臣們商議的結果來說,必須有一支強有力的生力軍向洛陽發動進攻,牽動整個局勢變化。
而縱觀整個天下,如今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并非沒有人。
宰相盧攜向天子直言,當今天下有三人可以做到這點,第一個自然就是眼下頭頂着關東兵馬元帥的秦王李璟,他手上兵強馬壯,一路從河北打到河南,最近趁着河南諸鎮空虛之際,十分強勢的進入接管了泰甯和天平、義昌三鎮,以及其它幾鎮的數州之地。李璟的兵馬已經到了汴河東岸,與僞齊洛陽外圍的叛軍對峙。隻要李璟繼續進攻,如果攻下汴、鄭二州,拿下武牢關,那麽洛陽的東大門就将洞開,整個戰略形勢就将完全改變。
不過李璟這人現在誰都看不清,此人手上兵強馬壯,朝廷對他根本無法調動。李璟進入河南之後,不管是原來各藩鎮的軍隊官員,還是僞齊的叛軍将領,都是主動退避三舍,根本不與李璟對戰。
就連宋州這樣的重鎮,叛軍朱溫都主動的撤離交給了李璟。而李璟對于這些叛軍,也沒有正常情況下的态度,反而已經沿着汴水一線,與僞齊叛軍井水不犯河水起來。
對這樣的爺爺,朝廷上下也沒有辦法指揮。
除了李璟,對于眼下形勢還能起到關健作用的還有河東各鎮。不過河東諸鎮後面有個李克用,使得各鎮也難以安心南下,就是南下,也還有個河中鎮王重榮,這使得朝廷對河中援兵并不怎麽抱希望。
剩下的一個則是淮南的高骈,雖然近一年來高骈沉寂,但朝廷還沒有忘記這位渤海郡王高大帥。高大帥若是能出兵北上,不管是對付颍毫,還是對付汝鄧,都将對洛陽局面有極大的威懾力。
這三支能改變當前局勢的力量,天子李儇雖然心裏不願意認同,但還是得承認,距離洛陽最近的李璟無疑是最合适的一個。況且,李璟的許多行爲雖然十分跋扈,往往不把朝廷放在眼中,甚至許多事情十分出格,例如更改稅制,不再上供,乃至于把設立行省,更改官制等一系列的事情,若是太平年間,朝廷是絕不能容許這些事情的。
但是現在嘛,朝廷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關健讓李儇對李璟又愛又恨的是,這個李璟表現如此跋扈,可在關健時候,他還總是站在朝廷這邊的。隻是,每次要讓李璟動一動,總得給這家夥很多便宜才行。
出兵河北,朝廷給李璟開大行台,封秦王,授關東兵馬元帥。如今入河南,又半強占了諸州地盤。
眼下朝廷若想讓李璟出兵對付黃巢,隻怕不是那麽容易的。
但不管怎麽說,眼下李璟是唐軍各鎮中實力最強的,而且也是對黃巢等叛軍威懾力最強的,關健的還是李璟眼下是唐室第一個異姓一字王,且手中還掌着當下各鎮兵馬的指揮權。
特别是河北一戰,李璟僅以八萬之兵,就把河北四鎮打的落花流水,擊敗了三倍于已不下于二十萬的敵軍,且虎口奪下,愣是在河北咬下了五州之地。
這個實力讓朝廷看的異彩連連,朝廷上下到現在其實都認爲,黃巢兵馬雖衆,但俱是烏合,與河北四鎮這樣的老牌藩鎮還是有差距的。李璟一人揍趴下河北四鎮,那麽要是對付黃巢,肯定更加不是問題,何況,當初黃巢可就曾在李璟手下兵敗過。
李璟收複宋州之後,一晃十天過去了。
李儇懷着期待的心情問:“秦王的軍隊到什麽地方了?”
田令孜抱頭佛塵回道:“還在宋州。”
李儇的眉頭微皺了皺,“草诏,加封李璟天下都招讨使!”
宋州,宋城。
接到皇帝的最新诏書,李璟嘴角微微上翹。
“天下都招讨使,陛下是将各鎮兵馬都歸于本王節制嗎?”
前來宣诏的太監點了點頭。
李璟從太監手上接過那枚帥印仔細看了看,臉上的笑意更濃。
當天,李璟連拟數道帥令,派信使疾馳傳令各鎮。
“調山南東忠義軍、山南西興元軍二鎮兵馬進駐商州,把守長安西南門戶武關!”
“調淮南淮南軍、浙西鎮海軍二鎮兵馬北上,進駐鄧州、唐二州,把守西南門戶,同時負責進攻洛陽南面汝州。”
“調浙東鎮東軍、宣歙甯[***]、江西鎮南軍、嶽鄂武昌軍,進駐淮西申、光、壽三州,負責讨伐蔡州叛軍秦宗權、許州叛軍周岌、颍州叛軍葛從周。”
“調徐州感化軍,進攻毫州。”
“調懷衛節鎮河陽軍,澤潞鎮昭義軍、河東鎮河東軍讨伐河中王重榮護[***]。”
一連數條軍令下達,幾乎把淮南、江南、山南、河南、河東諸鎮兵馬全部調動。
不過這并沒有完,李璟随後又下達了一條軍令。
“調雁門鎮沙陀軍、大同鎮衛[***],陰山鞑靼軍,燕北奚軍,一起讨伐河北四鎮叛軍!”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雖然明知道眼下連大唐皇帝的聖旨诏書都沒有了什麽約束力,他這個天下都招讨使的帥令更不會有太大作用。不過李璟也無所謂,依然拿起雞毛作令箭,一連下達了十幾條帥令,調動各鎮兵馬。
天子先前也已經下旨調過各鎮兵馬,不過效果不怎麽好。但這次讓長安那邊跌破一地眼鏡的是,李璟的一道道軍令下達之後一,還真有近半的藩鎮開始出兵。
首先出兵的就是雁門鎮,雁門鎮李克用第一時間呼應李璟帥令,調動兵馬向向盧龍軍進發,兵移軍都關。
山南東和山南西二道也進駐長安西南面的商州,把守武關。
鎮東軍、甯[***]、鎮南軍、武昌軍諸軍也從江南開赴淮西。
河陽軍與昭義軍、河東軍也向河中進發。
鞑靼和奚軍也響應李璟帥令,開始移動。
諸鎮之中,也隻有渤海郡王高骈的淮南軍,與汝南郡王周寶的鎮海軍,加上徐州時溥的感化軍沒有動靜。
但就算如此,長安的天子李儇聽到這個結果也是又喜又驚。喜的是有這麽多鎮兵馬前來讨伐黃巢,驚的則是他天子的诏書都調不動諸鎮,結果李璟這個異姓一字王的天下都招讨一道帥令卻調到了諸鎮兵馬。
咬了咬牙齒,李儇問:“諸鎮已經出兵,那麽秦王的軍隊到什麽地方了?”
田令孜低着頭,微眯着眼睛,答道:“李璟還在宋州。”
心中帶着冷笑回答了皇帝的問話,他已經聽出皇帝的語氣中,有一絲驚懼和忌憚。果然,聽到他的這個回複之後,李儇的臉色更黑了,甚至能聽到年青的天子那急促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