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晚,夜正涼。
晚風徐徐,喝了些酒的契丹士兵熏熏欲醉,被涼爽的晚風一吹更是眼皮直往下垂。酒雖然喝的并不算多,可路上行軍兩天,在那炎熱的天在馬上颠簸不停,早已經疲憊不堪,再喝點酒,更加是昏昏欲睡。
半醉的契丹兵随意的躺在軍營之中,甚至有的直接躺在帳外,全都脫了铠甲,隻着一條短褲,呼呼大睡。
一道黑影鑽進高昭康的帳中,高昭康正雙目有神的坐在帳中,手中拿着一塊磨刀石,正一下下的打磨着手中的橫刀。
“公子,時間差不多了,契丹兵都睡的正香,可以動手了。”高兵低沉着聲音道。
高昭康停下手,輕磨刀石放在一旁,拿起一塊濕布,輕輕的将橫刀擦拭幹淨。
“那就動手吧!”
一隊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男子悄悄的從城中街頭巷尾中冒出來,然後彙聚一起,悄無聲息的湧往城門處。城門處守衛的是契丹正兵的擁兵,契丹的正兵都是騎兵,全是骁勇的戰士,他們沖鋒陷陣,其餘的事情都交給輔兵們。每個戰兵都有兩個輔兵,一個是專門打草谷的輔兵,負責搜集糧草,甚至幫他們搶劫财物。另一個的主要工作就是守營,讓戰兵們能夠得到足夠時間的休息。
山城城門前就有一百名守門的契丹輔兵,這些人既有十四五歲的少年,也有五六十年的老人。他們不如戰兵們勇武,可卻也相當兇悍。契丹人是馬背上的民族,自幼就接受騎射訓練,因此這些少年,和那些老人,其實與唐人普通百姓比起來,要強上許多。甚至契丹人的輔兵,比一般唐軍的戰兵都強。
黑暗之中,那些潛行至城門前的的人借着微弱的月光用手勢做着戰術布置,很快就已經布置好。
“咻!”一具弩機最先發動,黑色的弩釘直接射向了城頭上的一名契丹軍官。不等那人反應過來,弩釘已經正中他的眉心,讓他連哼都沒來的及哼一聲就被射殺。
第一箭射出後,後面的那此人紛紛扣動了弩機的弦刀,将鎖定的目标一個接一個的射倒。守門契丹大驚,尖叫起來,可此時他們已經倒下了二三十人。而且那些突襲者已經沖到了近前,黑夜中,契丹士兵的箭術雖佳,可暗夜中,在短距離内,卻根本無法比的過弩箭的強勁迅速。一個接一個的契丹守衛倒地,很快他們就已經奪下了城門。
城中已經能聽到一片嘈雜之聲,但突襲者已經成功的将城門打開。
吱吱的城門打開聲中,吊橋也應聲放倒,埋伏在城外的唐軍如潮水般湧入城中。
東西二城,幾乎同時間被打開。
“嘟!”
一支羽箭穿過窗戶,射入屋中,箭頭狠狠的釘入床邊的桌上,箭毛還在嗡嗡的振動着。
耶律達赤一下子驚醒了過來,看着那支距離他不過幾寸遠的箭支,額頭不由冒汗。側耳聆聽,好像到處都是喊殺之聲。
“該死的!”耶律達赤第一個念頭就是該死的唐軍殺入城中來了,第二個念頭則是高昭康詐降。
高昭康站在城門樓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城中到處都是火光和喊殺聲,而在另一面不遠處,另一座山城也同樣陷入一片混亂之中。他很清楚,李璟的計劃成功了。
不用等到天亮,契丹耶律達赤的六千兵馬,就将盡亡于此。
耶律達赤也許永遠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給那個與他有奪妻之恨的人賣命,向契丹人詐降。
昨晚上耶律達光還得意洋洋,現在卻已經成了甕中之鼈了。李璟可不會放過這些自投羅的人,城中百姓中有李璟安排的數百名特戰兵。而在浮渡河南岸,早有李璟安排在這裏的神捷、飛熊、鷹揚、豹騎四軍兩萬兵馬。眼下,兩萬唐軍已經湧入兩城之中,耶律達赤不會再有半點逃離的機會。
高昭康不得不承認,李璟确實狡詐善謀。哪怕李璟明明擁有數量極占優勢的大軍,可他卻沒有直接一路推進,反而是讓他去向契丹人詐降,誘他們前來,然後布下這個陷阱,一下子将六千契丹人圍在了兩座城中。
契丹人雖然打仗很厲害,都配備戰馬,且配雙馬。他們與唐軍打了無數的仗,最擅長的就是伏擊戰,調動唐軍,然後在一些險要之地設伏。一擊之後立即利用機動姓遠走。可現在,他們卻被李璟給騙的遠離了建安州,來到了這裏,并且最終被騙入了城中,被關門打狗。
再能跑,再配雙馬的契丹輕騎。此時也是完全無處可逃。整整六千騎啊,占了建安契丹連剌部三分之一的兵馬,就這樣一個也逃不掉的即将覆滅了。
而去年,他們高家拿着積利州所有的兵馬,以及還有其它城借來的援兵,兵力上還在契丹人之上,可最後還是被契丹人打的隻剩下了一座山城。
這就是他們與李璟的差距,這個差距太大了。
越與李璟接觸的近,他越感覺到與李璟的距離遙遠。自己忍辱負重,真的還有報仇的一天嗎?
耶律達赤心中還存着一絲僥幸,認爲突襲的可能隻是高昭康的人。如果是這樣,他還能有翻盤的機會。
“靠攏,向我靠攏!”耶律達赤大喊。
不過回應他的隻是唐軍的一排排弓箭。
“弓箭手,放箭!”
趙犨負責指揮對西城的進攻,手舉着長劍大聲喝令。所有試圖靠攏聚集的契丹兵陣列,都會立即遭受唐軍弓箭手們的齊射打擊。越靠的近,聚的多的,死的也就越快。
契丹人想逃,可他們無處可逃。
在突襲的第一時間裏,唐軍就已經占領了契丹人的馬棚。沒有馬的契丹騎兵,其實也就是普通的步兵而已。甚至這些遭遇突襲的騎兵們,頭還有些暈,有的铠甲都還沒來的及穿上,赤着身子就沖了出來。
面對着陣形整齊,铠甲堅固,指揮有序的唐軍,他們隻能節節後退,丢下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高兵站在高昭康的身旁,望着那唐軍攻擊下潰敗連連的契丹兵,長歎。
“鎮[***]比想象中的還要厲害,難怪隻半個時辰就攻下了岚崮山城。有如此精兵強将,李璟其實就算不用詐降之計,也能直接擊潰耶律達剌的建安州。十萬大軍,就算一口氣打到遼東州去,都不會讓人驚訝。”
高昭康也歎了口氣,“李璟就是如此,哪怕就是打一隻兔子,也會用上全力。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這樣的人很可怕。他讓我們詐降誘敵,既能讓他以最小的代價殲滅了建安州的一支有生力量。而且,如何一來,我們了再無可能投降契丹人了。”
“這個趙犨究竟是何人?”高昭康問道。攻滅岚崮城的是趙犨,如今攻入西城的也是趙犨,對這個趙犨高昭康沒有半點印象,以前根本沒聽說李璟的軍中有這麽一個人。可這人卻實在是太強了,強攻岚崮山城,僅以五十傷亡的代價,用半個時辰就奪下了山城。現在攻西城,入城到現在,也不過半個時辰左右,城中的三千契丹人已經被殺的完成聚不起來了,估計再有半個時辰,這場戰鬥就要結束了。
高兵也歎惜了一聲,“聽說是李璟剛剛從中原其它節度使手裏讨來的将領,原來是一員牙将。五十多歲的年紀,卻沒有想到,居然如此厲害。”
天将亮時,東西二城的戰鬥終于結束,隻剩下了唐軍還在城中搜捕清剿零星的契丹潰逃士兵。
因爲這是場突襲之戰,而且是唐軍控制了城門的圍剿戰,因此,六千契丹兵無一人逃出城外。
午時,飛熊軍主趙犨、神捷軍主曾元裕、鷹揚軍主劉守謙、豹騎軍主張承宗和高昭康、高兵打掃完戰場。李璟已經率金甲勝捷軍、銀槍郊節軍越過浮渡河,到達了城下。
“禀報大帥,自耶律達赤之下六千契丹兵,兩千戰兵,四千輔兵無一漏。此戰,共殲滅契丹兵兩千三百餘,俘虜三千六百餘,繳獲上等戰馬四千,普通戰馬八千,軍械铠甲完好者四千餘套,另繳獲旗幟金鼓多套!”曾元裕向李璟激動的大聲彙報。昨晚他指揮了對東城三千契丹兵的攻擊,戰果同樣驚人,總算是挽回了在岚崮山城丢掉的面子了。
李璟對他們點了點頭,轉頭對高昭康笑着道:“高将軍做的很好,當記首功一件。另外,曾将軍、趙将軍,指揮有方,也當記次功一件。劉将軍和張将軍同樣表現出衆,也當記三等功一件。昨晚參加的飛熊、神捷、豹騎、鷹揚,還有朝鮮軍,都記下陣上獲之功。”
李璟毫不吝啬對諸将的贊美之詞,特别是劉守謙和張承宗兩位最早的家丁頭,李璟更是親切的拍着他們的肩膀大聲稱贊。這兩人可謂是李璟心腹中的心腹,先前因爲南下而沒能參加幽州、代北、宋州和濟州之戰。不過他們在南下之時也表現極好。先前的大整編時,李璟力排重議,最後将二人越級提拔成了平盧軍鷹揚和豹騎二軍的軍主,一舉成爲了李璟手下的高級将官之列。
“耶律達赤呢,帶他上來,我要親自會會他。”李璟微笑着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