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璟的隊伍已經遠去,再見不到人影後,一直在青州三十裏外不肯前進的平盧軍新任行軍司馬李系,和新任萊州刺史薛崇終于下令隊伍繼續前往,進入青州。
淄青留後李璟剛走,行軍司馬李系和萊州刺史薛崇卻剛好到達入城,時間是這麽的巧,不早一點也不晚一刻。
薛崇和李系是在路上相遇的,爲了等李璟離開,兩人半路彙聚在一起。但是兩人交談并不多,雖然都因草賊之亂,兩人從一鎮節度之位貶職到了淄青鎮,可并不表示兩人同是天涯淪落人,就會相親相愛。
李系做爲名将李晟的孫子,少年之時已經是有天才神童的名聲,紙上論戰甚至連其祖父名将李晟也不能将其難倒,就是雪夜入蔡州的名将叔叔李愬也不是他的對手。無數人曾稱贊,李系将是李晟李愬之後的李氏又一名将。憑着家世身望和他的‘才能’,他輕松的做到了泰甯軍節度使。
可是在草賊面前,他卻敗了,敗的那麽的徹底,一切在李系看來都是薛崇的錯。若不是他貪功冒進,就不會被草賊埋伏擊破,導緻各個擊破。若是他敗後不是急着逃跑,而是向他靠攏,甚至是派人送上最新軍情,他也不會一步步踏進草賊的圈套之中。一切都是薛崇的錯,他恨不得能把這家夥一劍捅了。
不過他也明白事情輕重緩急,這次能免罪還能調任淄青鎮行軍司馬,全是田令孜的幫助。他很清楚,他們現在最大的對手是李璟,唯有和薛崇、王敬武聯手,才能把李璟趕出淄青鎮。然後,還得與薛崇聯手再把王敬武拉下馬,那個時候,才是與薛崇亮劍的時候。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是李系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的。
薛崇是個書生文士,說好聽點是書生不懂用兵之道,說直接點就是個草包。一樣是憑着顯赫的家世,才混到節度使之位的。在過去一年,他擔任天平軍節度使之位,可以說是被草賊輪了十幾遍。現在雖然出任萊州刺史,可實際上已經完全是還處于草賊的陰影之中。不管是對于李璟還是李系又或者王敬武,他是想都不願意去想,每曰抱着個酒壺,過着神仙般的曰子。
兩人入城之後,才發現大唐極富庶的淄青鎮,早已經是人影稀稀。城中關門閉戶,街道冷清,連商鋪都沒有幾家開的。更讓李系不滿的是,淄青節度副使兼青州刺史王敬武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人影。
李系直接讓隊伍前往監軍院,拜會張萬榮。隻是到了門前,門口的家丁卻根本不給他們通報,李系說出了自己的名頭,對方不但沒有恭敬通傳,反而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李系的手已經按到了劍柄上,可最終還是咬牙退下了。
好不容易,最後花了一百貫重金,才得以見到了監軍使張萬榮。張萬榮對兩人十分的冷淡,對他們送上的重禮更是瞧都沒有瞧上一眼。那幾千貫的禮物,似乎隻是幾根蘿蔔一樣。
“你們來了也好,眼下李帥正準備入遼收複安東舊地,因此淄青鎮之事,以後就要多拜托兩位與王副使與張刺史、盧刺史了。”
薛崇輕聲問道:“王副使何在?怎麽入城半天也沒有看到人?”
張萬榮淡淡道:“王副使剛剛回家,身體暫時有些不适。對了,齊國公走時,給王副使與幾位留了一封信,你們一會去見王副使時,正好把信帶上。老夫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多留二位了,來人,送客!”
幾乎是被半趕着出了監軍院,李系和薛崇二人都是臉色難看。以他們地位,哪受過這樣的氣。可他們心裏清楚,這個張萬榮早前就是和宋威一邊的,如今宋威雖走了,可李璟還在呢。
到了王家,薛崇和李系幾乎都快認不出王敬武的模樣了,整個人眼神黯淡,面色蒼白,頭發胡須蓬亂,眼中滿是血絲,整個人形銷骨立。若不是以前見過王敬武多面,他們都不敢相信他就是當初在淄青鎮威風無比的青州牙将王敬武。
王敬武看到兩人進來,也是大吃一驚。
“你們怎麽來了?然後你們也造反然後被宋威抓了?”王敬武一開口,聲音沙啞無比。
李系皺了皺眉,“宋威已經入京了,康承誨和崔芸卿也分别調任天平軍節度使和泰甯軍節度使。”
王敬武更是震驚,“那現在淄青鎮誰做主?”
“朝廷旨意,李璟任淄青鎮留後兼節度事,王兄任節度副使兼青州刺史,張蟾任齊州刺史,盧宏任淄州刺史,某任節度行軍司馬,薛兄任萊州刺史。另外,王兄所部二萬五千人馬,仍歸由王兄率領。”李系一邊說着,一邊目光直視着王敬武,但發現他眼中聽到這些消息充滿了震驚,懷疑,還有驚喜。
這讓李系疑惑萬分,怎麽王敬武什麽也不知道?
又詢問了半天,李系終于明白了。
自沂州戰敗投降後,王敬武與部下諸将士就被宋威繳械押到了青州,先是被關押在軍營之中,然後前些天他被轉回了自己的家中。但卻不得出去,就連府中下人,也全是宋威的親兵。這段時間,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隻知道,自己投降後,派了人去長安,希望能向田令孜行賄換得一條生路。
這段時間,外面的半點消息也無法得知,王敬武甚至連個熟悉的部下也見不到,整個人幾乎崩潰,每天就在悲觀的等待着宋威派人來宣布他的死期。
可現在,聽到這個結果,這讓王敬武愣了大半天,完全不敢相信。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王敬武才終于相信了李系的話,是晉國公田令孜出手救了他,他們現在的任務就是幫晉國公對付李璟。
相信了這一切後,王敬武突然面色紅潤起來,眼睛綻放着異樣的光彩。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田令孜是誰,那可是天子的義父啊。李璟再厲害,能比的過田令孜?
特别是聽到他的兩萬五千兵馬全歸他指揮後,他甚至是忍不住仰天大笑。
等笑的眼淚都流了下來,岔氣咳嗽不止時,他終于冷靜了下來。
“宋威啊宋威,李璟啊李璟,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王敬武冷冷的道,當初沒有人支持,他都敢起兵,和宋威李璟幹了這麽久,現在,得到了權傾天下的田公公的支持。他要把當初李璟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一一還給李璟,他的家族,他的妻子兒女,全都沒了,他要李璟也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想着這些,王敬武又不由的激動起來。
“李璟現在何在?”王敬武咬牙切齒道。
“李璟剛剛離開青州,回登州去了,聽說他準備要對遼東用兵。”薛崇拎着酒葫蘆對着嘴喝了口嘴,滿是酒氣的道。
“李璟走了?那現在青州李璟留了哪個大将?”王敬武驚訝問道。
李系搖頭,“李璟沒有留人,青州現在隻有監軍使張萬榮的五千監軍親衛,餘下,便是某和薛兄各五百人家丁,另外就是王兄麾下兩萬五千兵馬了。”
王敬武簡直不敢相信,李璟居然把青州拱手讓給他們了。
“不止青州,淄青鎮其它的許多城池也是如此,李璟沒有駐兵。”
“這怎麽可能?李璟這是什麽意思?”
“王副使也不要高興的太早,我一路來,李璟也沒有全撤走,鎮[***]在濟水黃河一線,至少還有兩萬餘人。”薛崇看王敬武那興奮的樣子,自然是知道他的想法。他冷冷的說道,李璟又不是傻子,就算田令孜不想李璟好過,讓王敬武做淄青副使,讓他們前來。可李璟是什麽人,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易的走了,把淄青鎮拱手讓出來。
“哦,張萬榮說李璟有封信是給我們的,我已經拿過來了。”李系把信來出來,直接打開,可是隻看了幾眼,整個臉上就已經陰晴不定了。
“信上寫的什麽?”薛崇,王敬武一起問道。
“你們看了就知道了。”李系黑着一着臉,随時都有暴跳砍人的沖動。
薛崇接過迅速掃了一遍,一張臉也立即黑了下來,将信交給王敬武,氣的手發抖,拿起酒葫蘆打開,狠狠的就灌了幾大口。一時喝的太急,嗆了喉,難受的低頭在那裏嘔吐。
王敬武接過,一樣是越看越氣憤,等看到最後,已經忍不住一把将整封信給撕扯成了碎片。一片猛的撕破着,一邊臉色脹紅,破口大罵,“李璟小兒,焉敢如此,欺人太甚!吾誓殺此賊!”
一連串的各種罵人粗話連貫而出,王敬武跳腳破口大罵,加上那猙獰的面部表情,和他從頭到腳瘋子一般的樣子,倒仿佛是癫痫發作,又似跳大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