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沉重的趕到封彰的書房,一口氣将一杯熱茶飲下,猶自喘着粗氣道:“登州城果然好多地方都在流傳着那個傳言,都說封伯父和五郎當初根本不是被鎮東海的海賊所殺,而是崔芸卿幕後指使,李璟親自帶人伏擊刺殺的。”他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水漬,“我們一開始在碼頭上就聽到有人在傳說,後來在城裏的幾個酒樓和客棧之中,也都聽到了差不多的傳言。”
猶如一隻冰冷的手突然扼住了封彰的心髒,他的嘴角顫動着,壓抑着怒火道:“這些傳言可有證據?”
這兩天,大謝砦南島上突然有人流傳着一個傳言,說是上任登州長史封彥卿并非死于海賊之手,而是另有原因,說殺死封彥卿的人是李璟。這個突然出現的傳言讓封彰十分的憤怒,封彥卿是他的堂兄,人已經早死了,現在卻還有人拿他來做文章,他覺得這些謠言是王進或者王敬文在背後散播的,目的定然是想要誘他出手對付李璟。
一開始他并不想理會這個謠言,但誰知這個謠言越傳越厲害,沒兩天整個大謝砦上下都知道了。不少島上的封氏族人都前來詢問他,是否知道此事。還隐隐責怪他,沒有給封彥卿報仇。傳到了後來,甚至引出了另一個傳言,紛紛說他封彰畏懼于李璟背後的靠山,不敢得罪于宋溫和李汭還有崔芸卿與宋威。還說他前幾日,還親自給李璟送去了數萬貫服和的錢。
這個傳言一起,封彰再也坐不住了。一面尋找散布謠言之人,一面派了封尋親自前去登州打探情況。
“有證據!”封尋道:“我到登州後并沒有顯露身份,而是扮做客商暫時入住在一家不顯眼的客棧之中。可我剛入住,馬上就有人往我的房間裏扔下一包東西。我打開看了看,裏面有一封信,寫的都是關于伯父當初身死的總總疑點。那人還送來了一些他們認爲的證據,包括與鎮東海震殺令不合的鎮殺令牌,以及一散散亂現場的破甲箭枝等物。這些東西我都确認過了,并非仿照,應當都是真的。”
封彰一臉的怒容,“那謠言你可知道是誰在散布,此事是否和王進有關?”
“恐怕是的。”封尋回道,“雖然我還沒有找到王家人散布謠言的确鑿證據,但據我的觀察推斷,此事基本上可以認定是王敬文在暗中推動。就算謠言的源頭不是王敬武散布的,可這謠言能短短時間内就有如此聲勢,絕對與王敬文的大力推波助瀾有關。”
“該死的老家夥!”封彰大聲咒罵道:“他自己沒卵子的退縮了,現在卻打算讓我們替他們沖前鋒了?大郎,上次海賊來襲的事情我們基本上可以确定與王進有關。爲何王進突然間卻又退縮了?我聽說王家在沙門島的生意全都被李璟查封了,可王進不但屁都沒有放一個,據說還給李璟送了錢,達成了什麽協議,具體的你查清楚了沒?我們得小心點,不要到時侯該死的老賊把我們賣了,我們還給他數錢。”
封家論家世,那還遠在王家之上。不過王家這些年已經牢牢的掌握了青州牙軍的兵權,一下子抖了起來。封家也不得不與他達成聯盟對抗崔韓兩家,可如此一來,很多時候卻不得不看王家的臉色行事。
封尋臉色難看的道:“我收買了王家的幾個管事和下人,确實打聽到了一點情報。據說海賊來襲的前幾天,王進的家将頭王福突然離開,至今都再沒人見過他。王進隻對人說王福回青州了,可有王家下人卻說王福走的時候是去登州碼頭坐船出了海。還有王家在沙門島上有許多隐藏的生意,具體是什麽并不太清楚,據我得到的情報判斷,王家在島上有一個秘密的作坊,很有可能是軍械作坊。以前王家在沙門島上有不少的護衛,可我聽到一個消息,據說王家的一艘海船突然在海上翻了,船上二百多人全都死了。”
“還有,據說海賊來襲的第二天,李璟給王進送了一件禮物,是三個十分華貴的木盒。王進收到這件禮物之後,沒多久就與李璟達成了協議。具體的協議内容我還不知道,可王家因此退回水城,對于李璟抄掉沒收他們沙門島上商鋪倉庫的事情不但不再追究,反而給李璟送去了幾大艘船的貨物。據說,那批物資值五萬貫錢。”
“你是說王進有把柄落在李璟的手上?”封彰猛然問道,“難道說獨眼蛟真的是王進派王福去招來的,然後王福還落在了李璟的手上,李璟還得到了什麽對王進十分不利的把柄?”
“确實有可能?”封尋回道,“不過我有些不解,如果李璟真有這樣的把柄,爲何不直接交給宋溫,或者交給崔芸卿,豈不是更好?那樣不是能直接收拾王進,畢竟勾結海賊襲擊官軍,這可不是小罪。”
封彰搖了搖頭:“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李璟現在就算真這麽做,估計宋溫也不會拿王進怎麽樣。李璟是個聰明人,他肯定是看出了這點,所以才沒有把這事情捅出來,而是選擇和王進做了筆交易。該死的李璟,該死的王進,他們怎麽就不打起來。”
“現在我們怎麽辦?”
封彰咬着牙道:“我們當然不能放過李璟,這小子嚣張之極,到了沙門島之後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長此下去,以後這大謝砦是他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更何況,他居然還涉嫌殺害你伯父與老五,這個仇我封彰要是不報,那以後不如何面對家族衆人?如何回去族中面對你伯母他們。”
“可現在王進都退縮了,我們上,豈不是正中了王家的詭計?”
“明的不行,我們還可以來暗的。”說完這句話,封彰就不再出聲,他在等着封尋自己思考。封尋是封家年青一代中的長子,一直以來也表現出衆。與封亮封明兩個隻知好勇鬥狠之輩比起來,封尋明顯既不乏勇氣,卻又具有穩重的氣質。不過封尋現在還不能獨擋一面,他還欠缺獨立而自我的思慮。封家有意把封尋培養成爲封家下一代的家主,所以才讓他到軍中曆練,如此年青,剛過三十,就已經是大謝砦的副兵馬使。雖然其中有封家的助力,可也與他的努力和能力分不開。遍觀淄青鎮各大世家的年青一代,武勇之輩多的是,可既有勇武,還具備謀略頭腦的卻是沒有幾個。
許久之後,一直苦思的封尋突然道:“我在登州時無意間聽到一個消息,登州碼頭有一批很神秘的貨物正在裝船,我當時覺得奇怪就花了點錢打探了下,結果居然得知,那是一批準備送往沙門鎮的軍械。據說足足一千套的軍械,不但橫刀長矛長弓等武器皆具,而且還有陌刀重弩,鐵甲等好貨。”
“有這事?”封彰也不由一愣。沙門島那是他的轄下,他一直在卡着李璟的裝備,爲的就是不讓李璟有發展壯大的機會。剛才他聽到王家有可能有一座軍械坊被李璟給端了,他心中已經十分不滿。如果李璟突然弄了這麽一千套精良裝備,那他就能随時武裝出一千人馬,那對他的威脅可就大了。
“我當時也覺得奇怪,仔細的詢問之的才得知,那一批軍械據說本來應當是給登州水師換裝的,可不知爲何,宋溫沒有把這批裝備給王進,反而私下裏以五萬貫的價格賣給了李璟。聽說李璟早已經把錢付過了,現在貨一到齊,宋溫便立即準備給李璟送貨了。”
封彰神色一動,手撫着颌下的短髭,怔怔出神。
良久,他一拍大腿,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正愁沒有機會對付李璟,老天立即就給我送來這麽好一個機會。大郎,你可知道那批貨什麽時候離港?”
“明天天一亮,貨物就直奔沙門島,隻有一條船,沒有旗号,外表隻是一條普通商船。看樣子,宋溫并不想讓别人知道這批貨。”
封彰面露得意的微笑,雙手一拍,“大郎,你立即去準備一下,帶幾條小船和幾十個兄弟,記得不要讓人認出身份來。明天一早,你們就直接趕到登州水城外不遠處等着,一看到那條船出現,你們立即把船給我劫回來。記住,一定得在水師的地盤上動手。”
封尋也笑了起來,“明白,到時,我會不小心給遺落一些應當屬于登州水師的物品的。”
“适可而止,不要弄的太明顯了,那樣有心人一看便會識破。”
“知道,侄兒一定不會辜負叔父的期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