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最後還是下不去手,那些小孩,還有襁褓中的嬰兒,多麽鮮活的生命,那麽脆弱,他對敵人狠辣無情,對待這空靈的孩子,終究下不了殺手。
此時此刻,黑曜城中所有人幾乎都知道他林天的回歸,當他從大慎王府中走出之時,趕來圍觀湊熱鬧的人群紛紛逃離,沒有人敢留在這裏,萬一林天發狂,所有人可能都要死。
在這些人的心中,林天依舊是那個猶若地獄中走出的修羅,滿手血腥,罪惡無比。
但是卻又有誰知道,其實他并非是這樣一個無情冷酷的人,是歲月改變了這一切,是修煉界的殘酷和現實,讓他從一個十六歲的沉默少年,變成了如今十八歲殺戮滔天的青年。
這是一種成長,無奈而又坎坷的曆程。
兩年的時間,從沒有半分修爲的普通人,達到了如今通竅六重天,驚世天才的光華固然耀目奪人,然而卻又有誰知道林天心中的那份孤寂。
獲得了力量,失去了對自己關懷備至的父親,他林天甯願不要這一切。
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他後悔當初爲何要離開黑曜城,若是不離開,或許他可以抵擋羅雲雪,對于當初帶自己離開的了悟和尚,林天并不怨恨,他恨的是自己,哪怕是早些回來,也可以的……
從黑曜城中目光無神的走出,林天徑直來到了城外的一座荒山上,行進在荒草遍地的山間小路上,他來到了半山腰的一塊墓碑前。
曾經從六歲到十六歲的十年間,他時常會來這裏,然而自從離開黑曜城後,連續兩年,他未曾來過一次。
墓碑上書刻着逝去的死者親人書刻的碑文,林天緩步走上前去,伸手撫摸着冰涼的墓碑,上面并沒有灰塵,四周也沒有落葉和雜草,顯然經常有人會來打掃。
眼眶中籠罩上了一重的霧水,林天想要忍住,終究還是無法做到那種萬念皆空的無情,淚水簌簌落下,滴落在墓碑之前的草地上。
“娘!孩兒不孝!”雙膝沉重的跪下,林天痛心叩首,額頭碰觸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如同一個孩子般嗚嗚哭泣,無盡的悲傷缭繞在心間,那種痛如針如刺。
愛妻宛兒之墓,最後的落款是林威,這是林天親生娘親的墓葬之地,十多年來,除卻林天之外,父親林威也會時常來到這裏,爲逝去的的愛人清掃墓碑。
“娘,是我害了爹和林家的所有人,孩兒罪惡滔天。”擡起淚流滿面的臉龐,林天望着墓碑,心中盡是悔恨。
林天知道,父親林威畢生的願望,便是若有一天年邁老去,最後能夠與她的愛妻宛兒葬在一起。
然而,如今父親屍骨無存,他連父親那唯一的遺願都無法滿足。
失去親人的那種痛苦,林天感覺自己的心仿佛也一同随之死去,隻是他不是一個會去尋短見的人,他還要複仇,還有未來更長的路要走。
輕輕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林天緩緩回頭,一襲僧袍袈裟映入眼中,了悟和尚雙手合十,一臉悲苦之色的向着他走了過來。
“阿彌陀佛,林施主節哀。”此刻的了悟和尚不複曾經的老不正經,他明白林天的那種悲痛,這個時候開玩笑,的确不是時候。
揮手拭去臉上的淚痕,林天不會在外人的面前表現出自己心中那唯一脆弱的一面,看到了悟和尚,他沒有半分的驚奇,臉色轉冷,漠然道:“你不是說羅雲雪要閉關三年嗎?爲何時期未到,她卻出手滅了我三大世家?”
雖然不怨恨,但是林天還是有些難以釋懷,若非了悟和尚當初打包票一樣的告訴自己羅雲雪閉關的消息,他也不會掐着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回來,而沒有趕上保護林家的時機。
“是貧僧的錯,青木劍宗的宗主給了羅雲雪一顆乙木靈丹,讓她在短時間内凝氣成罡,突破到真我一重天,提前出關了。”
臉上露出深深的懊惱,身爲出家人,他承認是自己一手促成了今日的慘案,他對林天很是愧疚,帶着罪惡感來這裏忏悔。
“我并不怪你。”林天站起身來,他明白了悟和尚并非是想要害自己,一名涅空級的修士,根本無需對自己玩這種心機,了悟和尚是無心的。
“但是貧僧怪我自己。”雙手合十,了悟和尚走到林天母親的墓碑前盤膝而坐,低聲誦念佛經,似乎是在忏悔自己的罪過。
“我要讓羅雲雪血債血償,這次你不會再阻止我了吧?”望着了悟和尚的舉動,林天漠然開口道。
“阿彌陀佛,貧僧不會介入世俗的恩怨情仇,隻要你不亂殺無辜,貧僧爲何要阻你?你沒有對那些羅家的老幼婦孺下殺手,足以證明你并未被魔念侵蝕,你是一個有情的人。”
“應該是有情的魔鬼吧?我真的很想殺了那些人,或許我應該更無情一些。”
“冤冤相報何時了,希望你能放下,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聽聞此言,林天不禁冷笑,“你認爲我能放下嗎?林家的仇恨,必須要鮮血才能償還!”
說話間,林天一拂袖袍,大步離去,羅雲雪如今已經回去了青木劍宗,他便登上劍宗的山門,他要讓所有人知道,任何人動了他林天想要守護的一切,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一段佛經誦完,了悟和尚緩緩起身,回頭望去,林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遠方,他沒有阻止林天,因爲他能感受到林天心中的仇恨。
“我便在黑曜城爲三大世家死去的那些冤魂誦念往生經,希望你能平安無恙的歸來,阿彌陀佛……”
了悟和尚雙手合十,而後踱步走下荒山,向着黑曜城走去。
從黑曜城到青木劍宗足有數千裏,劍宗所在的青木山,位于南界與東界的邊緣地帶。
青木劍宗的修煉法門,傳承與東界的修士,如同王府中遇到的青袍修士一般,其修煉的便是東界修士獨有的禦劍之術法門。
背後的黑曜城城牆的輪廓漸漸的模糊,林天越行越遠,天空中滴落朦胧的細雨,高空中回蕩着沉悶的滾滾雷霆。
林天的心中,隻有悲傷。
“望,這一次我需要借用你的力量。”仰面望天,任由那細雨滴落在面龐上,林天感覺這樣自己就感覺不到流淚,感受不到心痛。
丹田氣海中血蓮台上陷入沉睡的守望并沒有任何的回應,不過那種血脈交融的感應猶在,守望似乎同樣也可以感受到他的悲傷,他同樣可以借用守望的力量,雖然不如當初在戰龍冢中那般的強大,卻是足以對抗青木劍宗。
青木劍宗并沒有涅空級的強大修士,最強的宗主,傳聞是真我七重天境界的高手。
前往青木山的路上,林天同樣一刻不忘修行,手上的煉經丹被他用盡,修爲仍舊還是猶若磐石般停留在六重天,距離七重天還是差了很多。
九九歸一法門修煉所需要的力量太過駭人,修爲越高,突破所需要的力量便越多,這一切的修煉資源乃是根本,需要他林天自己去争取和搶奪。
南界中,佛門的勢力根深蒂固,卻也并非隻有佛門這一個宗門,諸多小宗門占據了一些擁有靈脈的大山,成爲了一些世家弟子心目中的修煉聖地。
在整個修煉界龐大的修煉體系中,世家是最低等的修士聚集之地,在其之上便是宗門以及強大的種族,實力更有高低。
三日後,林天進入了青木劍宗的勢力範圍,在一座名爲青木城的城池中停留了下來,此城以青木劍宗的名字命名,顯然是劍宗的重要據點之一,城中的各大世家,都是依附于青木劍宗而存在。
這一日,磅礴的大雨取代了朦胧的細雨,天地一片陰暗,雷霆猙獰而又可怖,青木城中的街道上,行人極少,皆是撐傘而行。
青木城中,最強大的世家乃是李家,其家主的創始人,是青木劍宗的一位真我境界長老,現如今的家主,也是真我兩重天境界的高手。
李家的護衛腰懸鋼刀,盡忠職守的守衛在府邸大門之前,在大雨中視線受到了阻隔,護衛們看到一道依稀的人影并未撐傘,向着李家府邸行進走來。
“什麽人!?李家府邸不可亂……”護衛出聲冷喝,話語的最後一個字卡在喉嚨中,脖頸間湧現出一蓬鮮血,眼睛猶睜大着倒在了地上,血水汩汩的從脖頸處的傷口流出。
幾乎是同時,一柄魔刀揮斬而過,其餘的幾名護衛甚至于連反應都來不及,頭顱抛飛而起,鮮血噴湧出,将李家府邸門前的空地染紅。
手中提着滴血的魔刀,林天面無表情的跨過門檻走入李家府邸,他的身上透發出冰冷的殺意,青木劍宗的仇恨,青木城的李家,不過隻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