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椿樹在京都那邊因爲沒啥事，還經常給兩位老人做飯。
他做飯的技術那是傳承趙況的，自然是非常好吃，也讓兩位老人的食欲大增。
周老爺子是覺得這孫子不錯, 也是趙況和曲長歌兩個培養的不錯，勤快還能幹，又會讀書、又謙虛禮貌，更加喜歡自家這大孫子了。
可周老太太就不一樣了，自家孫子這麽點點大居然還會做飯，天, 這趙家怕莫真的将自家孫子當保姆用了，她心裏憤恨不已，有時候忍不住就會叨叨出來。
椿樹聽着話音不對, 當然是要幫趙況和曲長歌争辯一二的。
他不争辯還好，越争辯，老太太的氣越大，隻覺得這孫子已經讓趙家給養傻了。
但是孫子剛回來，明面上她不好說什麽，怕孫子跟自己生分，可心裏卻是給趙況和曲長歌添上了重重的一筆。
兩位老人對椿樹也是巴心巴肝地疼，什麽都準備得好好的，就怕孫子沒得吃沒得穿。
還是椿樹實在是覺得東西太多了，跟兩位老人好好聊了一次，他們才停下買買買。
不過，周老爺子覺得自家大孫子的品行那是沒得說了，不是那種虛榮的人，真是太好了。
後來椿樹還分幾次把泡碧仙草的水給周老爺子喝了，如今周老爺子的身體那是日益好轉，咳嗽沒有了不酸，就是走起路來都是虎虎生風，看得他那幫子老夥計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齊齊誇都是大孫子的功勞。
等趙家衆人适應沒有椿樹的日子時，已經到了快過年的時候了。
這也是椿樹離開他們的第一個春節，也确實是應該跟周家兩老一起過，再加上他高二了，過完年就要準備高考了也沒時間回來。
所以到過春節的這段日子，曲長歌他們隻能是自家五口人過了。
一九七九年大年三十中午的團年飯照例還是在趙家老宅吃，趙家人來得都挺齊全的，不但全家人都在，趙芳和周虎青兩個領着六歲的周錦和一歲的周宇也過來了。
大寶高中畢業就頂了趙東升的職進了廠子上班，已經上班一段時間了，隻是他好像不太喜歡上班，每日裏都是去混時間的，搞得他們車間主任都來家裏找過趙東升兩回了。
小娜已經上初一了，學習特别好，上的是省城最好的中學。
趙峥還是沒怎麽變，他心大，啥事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反正有他老子擔着呢。
黃福玉卻是老了許多，不知道爲啥曲長歌覺得這大嫂的嘴角往下一耷拉面相就完全變了，變得刻薄又厲害。
趙東升離休以後, 有些無所事事，不太習慣這樣的生活。
後來還是趙況介紹他去了少年宮那邊參加了什麽老年象棋班，他才算是又重新找回人生的樂趣。
楊秀娥是不做指望，老頭子能幫自己幹活了，隻要他每月的離休工資都交到自己手裏來，這死老頭子愛幹嘛就幹嘛去。
趙芳還是挺心疼自家老娘的，這會子正鑽在廚房幫老娘的忙洗菜擇菜，黃福玉則是掌勺的大師傅。
曲長歌和趙況本來是要早些來的，也要幫着幹點活兒的，結果臨出門了，小四不知道吃了什麽拉肚子，折騰了一小會兒，讓曲長歌一瓶碧仙草的水給止住了，所以幾個人到趙家老宅的時候就有些晚。
趙東升看到他們又是大包小包地提了東西過來，笑着跟曲長歌說道：“家裏都有，每年送這麽多來，都吃不完。”
曲長歌說道：“爸，天又不熱，一下吃不完，留着慢慢吃呗。”
廚房裏的楊秀娥看到是趙況一家子過來了，哼了一聲：“每年都來得晚，今年又少個幹活的，更加來得晚1
黃福玉知道婆婆心裏一直不喜歡椿樹，不是自家的孩子，怎麽會喜歡，這回椿樹回自己家了，婆婆又覺得白幫别人養了十幾年的娃，虧死了。
凡是曲長歌和趙況受憋的事情，她黃福玉還是蠻喜歡看到的。
憑什麽自家兒子不愛念書，他家就是個收養的孩子都那麽會念書。
在黃福玉的心裏，小娜學習好也沒用，那是将來要嫁出去的。
剛結婚那幾年，看着公公那樣補貼曲長歌，她心裏不是不難受，可她剛嫁過來，立足未穩，哪裏敢多說啥。
等她生了大寶，她覺得自己爲趙家生了長孫，立了大功，可那個時候形勢已經倒轉過來了，趙況和曲長歌每年往這邊送東西了。
他們不拖累自己這邊了，又換了趙芳過來了，一住幾年，弄得她煩死了。
好在趙況和曲長歌兩個把這一家子拖油瓶給弄走了，不然她可沒啥好話給他們。
想到這裏，黃福玉瞪了一眼背對着自己洗菜的小姑子。
如今可好，曲長歌在床上躺了一年多，差點沒活過來，引以爲傲的椿樹又讓家裏人給接走了。
自家大寶雖是不會讀書，可頂了公公的職，已經是廠裏的正式職工了，她現在覺得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好，比他們哪家都強。
趙芳這時候将兩隻洗菜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跟楊秀娥說了一聲就趕忙起身去找曲長歌說話了。
黃福玉心裏不禁罵了一句“馬屁精”，楊秀娥也看不慣女兒對曲長歌這麽好，也不知道在嘴裏嘟囔了句什麽，黃福玉沒聽清，反正不是啥好話就是了。
這倒是讓黃福玉心裏更加平衡了點，任公公再怎麽對趙況和曲長歌他們好，可這錢财都掌握在婆婆手裏呢，他們又是跟着自己一家住的，以後的錢還不是都留給自己這一房了。
趙況跟家裏人都寒暄了幾句，直接跑進廚房來，問道：“媽，還有啥要我幹的？”
楊秀娥哼道：“讓你幹飯1
趙況隻得解釋：“剛剛正要出門的時候小四拉肚子了，這不就耽誤了麽。”
“那你們不會早上一起來就過來啊，我這孫子都一大堆了，還得伺候你們1楊秀娥借機發揮。
趙東升聽得這邊楊秀娥的吵嚷聲，禁不住對着廚房裏喊道：“老二啊，你媽那邊都要完事了，趕緊出來吧1
楊秀娥讓趙東升這神來一句氣得差點沒厥過去，隻能用眼睛使勁瞪二兒子的背影，卻是不敢再啰嗦了。
開始吃中午團年飯了，家裏人口太多，楊秀娥分了兩個桌子，兒媳婦和女兒領着幾個小的一桌，他們老兩口和兒子、女婿、大孫子一桌。
現在的日子越過越好了，這團年飯的飯桌上也越來越豐盛了。
妞妞和小娜兩個年歲相差不大，兩人還是有共同語言的。
小三和小四比周錦大兩歲，還幫着照顧這個表妹，最小的周宇還是由趙芳抱着吃飯的。
曲長歌巴不得黃福玉也過去，她才好和趙芳兩個說說體己話。
自從黃福玉對趙芳一家子不好之後，曲長歌已經跟這個大嫂不怎麽說話了，她都不願意搭理那個變得面目全非的大嫂，也許人家以前就是這樣，隻是開始掩飾得好。
不得不說，曲長歌一下就掐準了重點。
在趙家老宅吃過中午飯，晚上還是去安家那邊吃晚飯，晚上再陪着老兩口守歲。
今年安素瑄是肯定回不來的，這邊也收不到他們的任何消息了。
甄麗珠早就和方阿姨兩個把晚上團年飯準備好了，隻等着閨女和女婿過來。
安首長也沒想到，到最後能在自己身邊陪着的居然是繼女一家子。
好在跟安首長最好的小三和小四兩個來了，安首長一晚上都被兄弟兩個逗得哈哈樂個不停，甄麗珠看到老伴隻有在小三小四來的時候才能開心一些，心裏也是有些五味雜陳。
畢竟兒子說不定哪天就上前線了，雖說還沒見着消息，可她看着安首長一天比一天沉默，也看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曲長歌和趙況領着孩子們在這邊住了兩天才回去，回去以後就是和廠裏的同事，或是朋友三四聚會了。
過完年，戰事終于爆發，不光安首長和甄麗珠，曲長歌也是懸着一顆心，戰場上槍炮可不長眼，隻一心等着消息傳來。
甄麗珠每日晚上都會哭濕枕頭，白天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怕老頭子更加擔心。
京都的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還有椿樹也提着心呢。
好在一個月以後，戰事結束，安素瑄和周逸遠兩個雙雙負傷進了醫院。
因爲開學了，所以隻有曲長歌陪着甄麗珠和安首長又去了一趟g市，看望負傷的安素瑄。
在這裏又碰到了過來看望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椿樹也是因爲畢業班開學了，沒能陪着他們一起過來，不然還能見一面。
周老太太這回對安家這邊的感謝還是挺真誠的，因爲這回是安素瑄救了周逸遠，并忍着自己的傷痛将收了重傷的周逸遠扛下了火線。
雙方人馬也就寒暄了兩句，就各自去了想去的病房。
到了安素瑄的病房，這家夥胳膊上打着繃帶，一條腿打着石膏，臉上包得像木乃伊。
甄麗珠見兒子這樣就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這得受了多少傷啊！
安首長拍了拍甄麗珠的後背：“好了好了，兒子這不是恢複很多了。”
安素瑄看到他們很是高興地用那隻沒受傷的手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謝謝大家來看我1
曲長歌上前看了看他：“這是受了多少傷？”
“哎，都已經快好了，姐，你就别追着問了。”安素瑄大聲說道，然後又放低聲音湊到曲長歌面前說道：“姐，多虧你給我的那個瓶子，不然我還真是回不來了。”
曲長歌瞪了他一眼：“行了，等你回去了，咱們再聊這事兒。”
安素瑄點頭：“明白1
“你這樣還能當兵嗎？”曲長歌看着眼前粽子一樣的弟弟。
安素瑄說道：“沒事沒事，隻是看着嚴重，我已經算好得最快的了，不能再快了。醫生說好好休養三個月，我就能恢複到受傷前的狀态了。”
甄麗珠擦幹了眼淚說道：“那就好！以後就不用再打戰了吧？”
安素瑄想跟自家老娘說那誰曉得，可看到老娘那紅腫的雙眼就說不出來了。
“不打了，等我傷好了，也不會打了。”安素瑄隻能先讓老娘安心了。
曲長歌說道：“從開戰那天開始，媽每晚都能哭得枕頭濕了。”
甄麗珠忙說道：“沒有沒有，媽媽”
她說到這裏也說不下去了，眼淚水又流了出來。
安素瑄很是愧疚：“媽媽，孩兒不孝，讓媽媽擔驚受怕了1
甄麗珠搖頭：“孩子，我都懂，你是爲了國家，爲了人民，媽媽隻是忍不祝”
這點倒是真的，自家老娘的眼窩子淺，那眼淚水都跟不要錢的一樣。
安素瑄忙一通撒嬌，沒辦法，爲了老娘，他也隻能彩衣娛親了。
曲長歌趁大家不注意，将泡碧仙草的水放到了床頭櫃的杯子裏，然後端到安素瑄的面前：“來，喝點水吧1
安素瑄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擡頭看了一眼姐姐，姐姐使了個眼色，他乖乖聽話地就着姐姐的手喝了下去。
還是熟悉的感覺，那種渾身上下、骨頭縫裏都舒展開了，舒服得他都要覺得自己的手腳都是健康的，馬上就能下床跑五公裏了。
安素瑄力氣和精神頭恢複了，對着姐姐說道：“謝謝1
曲長歌本來想給他個腦崩兒，可看到他這木乃伊的裝束，還是有些舍不得了，這家夥能活着回來，她就已經很高興了。
“不用謝，你能聽姐的話，活着回來了，姐就高興1曲長歌沖他眨了眨眼睛。
安素瑄看着老父親那疲憊的神态，還有老娘那紅腫的雙眼，對曲長歌說道：“姐，你先送我爸他們回招待所吧，他們這折騰了兩三天，還是先休息好了。”
曲長歌點頭：“行，我先送他們去休息，然後我再過來陪你1
安素瑄知道她這是要問自己戰場上的情況，點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