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是八月份,太行山西麓秋意漸濃。走在卧虎城内寬闊幹淨的大街之上,可以看到一年四季常青的綠樹将馬車道與行人道從兩邊分開,東西南北的商家和旅人們或是急沖沖地趕着沉甸甸的馬車向城外趕去,或是三五步便駐足欣賞城中與别處完全不同的風情。
如今,卧虎城的一份入籍官府文證,被外地人熱炒到了萬兩白銀的高價,但依然如鳳毛麟角般稀少難得,簡直到了一證難求的地步。
在外地人看來,卧虎城中不僅遍地是黃金,更是天地下最安全、最風尚、最舒服、最美麗……的城市。一旦入籍卧虎城,便意味着一家老少從此跻身于上流社會,從此過上安定富足的美滿生活。
按照平西王趙興,也就是卧虎城城主當初定下的規矩,卧虎城的戶籍,從來不對外出售,而是留給在戰場上立下大功勞或者具有各種傑出才能、對晉國做出重大突出貢獻的人們。
所有入籍卧虎城的人員名單以及入籍原因都要呈報給趙興親自審閱和圈定,也正是因爲如此,這卧虎城戶籍被人們稱爲世上最難入、最昂貴的戶籍。
那麽在外面私下競拍的卧虎城籍貫又是怎麽回事?難道說有人敢于陽奉陰違,将趙興的話當成耳旁風不成?實際上,這些戶籍是城中一些老住戶因爲打算去東北或者西域發展,手中缺少資金,便咬牙将自家的戶籍賣掉來籌集資金。
對于一個蘿蔔一個坑的卧虎城戶籍而言,既然城中老住戶要搬走,官府的戶曹吏們當然不會讓其空着,在請示過了趙興之後,便想出這種拍賣的方式,由強烈要求入住卧虎城的出價高者購買之後進行更正和過戶。
當然了,想來卧虎城中入籍的各地大戶簡直海了去,所以就算你手中攥着大把的農兵商金行的銀票,那也首先要獲得入住長子城或者晉陽城等周邊城市的資格之後,才有機會最終入圍卧虎城。
偶爾拍賣卧虎城戶籍所得的收入,全部被用來修繕城内的公共設施,投入到了公益事業當中,官府不從中扣留分文。對于卧虎城中的官吏而言,他們手中最不缺少的便是金錢,才不會将眼睛盯在這拍賣戶籍所得的一點收入上來。
這一日,靠近平西王府的大街上前後走着幾個老少之人,他們臉上挂着或是安逸、或是平淡又或是興奮的神色。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對半大兒高的男女孩童。女童穿着一身時下卧虎城内正在流行的粉色衣裙,潔白如玉的皮膚更是襯托着她嬌豔如花的笑臉;男童則是一身黑色武士服打扮,不時轉頭将目光投向身後不遠處一位年過四十的中年漢子身上。
跟在這對金童玉女身後的除了中年漢子,還有一位鶴發童顔、精神矍铄的老者。
在外人看來,這四人行走于城内大街上,絲毫不顯得突兀或者與周圍的環境不相融。但若是人們知道了這老少四人的身份,一定會驚得連下巴都掉下來。
鶴發童顔的老者,乃是教出了四位聲明顯赫徒弟的一代武宗童淵。而陪伴在他身邊,面無表情、默不作聲的正是城内百姓從未見過的大徒弟張任。前面兩個負責引路的孩童,那也不簡單,分别是平西王的第八子和第九女,至于這倆孩子究竟系哪一房夫人所生,卻實在讓人有些記不清楚,索性不提。
童淵很清楚自己大徒弟張任是怎麽執拗的一個人,所以在接受了趙興關于勸說張任的任務後,便一直耐着性子陪在張任身邊,想盡辦法開導着張任,希望他能夠重新點燃心中的雄心抱負,不至于白白lang費了一身本領。
張任自從被太史慈打敗并被送到卧虎城來以後,他的心情便變得十分低落。等到司馬家在益州被徹底鏟除,甚至連在昆澤城内的老四司馬馗也被就地處決之後,張任輔助司馬家的理想和抱負便徹底破滅。
張任不恨趙興,因爲他非常清楚想要争霸天下,那就要做好被人斬草除根的準備。若是将趙興和司馬家換個位置,張任相信司馬家對于趙興和他的後人處置手段隻會更加殘酷無情。張任隻是無法從自己兵敗和司馬家覆滅的雙重打擊中走出來,所以他每天都像根木頭一般陪在師傅身邊,既不笑、也不憂,仿佛内心深處那股子氣兒被人徹底抽幹了一般。
童淵若無其事地問張任:“徒兒,這幾日我陪着你逛遍了卧虎城,你心中可有什麽感受?”
張任木然地回答說:“卧虎城很大,人很多,很熱鬧,很繁華。”
看似在前面帶路,實際卻一直留意身後的趙興八子趙振英,停下了腳步,轉身對着張任一臉不服氣地說道:“大師伯,你這話說的很敷衍!我就不信益州有哪一座城池可以跟卧虎城相比!”
粉嘟嘟的趙興九女趙思甯在一邊随聲附和着說道:“八哥說的正是!這幾日陪着大師伯在城中遊玩,本以爲攤上了一件美差,不用天天被先生們逼着背書和習武,現在卻發現根本就不是如此。大師伯總是一副愁眉不展、漠不關心的樣子,卻讓小侄女覺得好生難過!”
童淵虎着臉訓斥兩個小家夥說道:“你們兩個小東西,如何懂得大人的心事!你張師伯因爲忽然不知道人生的方向,所以暫時變得迷惘起來,自然沒有心情仔細欣賞這卧虎城内猶如人間天堂一般的好景緻。”
瞧着爺孫三個,逗哏和捧哏的技術真是爐火純青,也不知道事先有沒有專門經過排練?
趙振英聽完了童淵的話,不再羅嗦,而是轉身将一雙小手背負在身後,模仿父親趙興邁着官步,然後老氣橫秋地大聲說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大師伯既然不知今後該何去何從,何不将眼光投向大漢之外的地方,像父親平常說的那樣,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卻也好過如今昏昏噩噩地虛度光陰!”
趙振英已經拉着妹妹趙思甯漸行漸遠,但方才說的那一番話卻如一道劃過心靈深處的閃電,将張任徹底驚醒。
張任轉身對童淵說道:“師傅,徒兒勞您轉告三師弟,請讓我率領一軍西進蔥嶺,爲大漢打通前往大秦(羅馬)的道路。”
童淵欣慰地點點頭,然後說道:“如此甚好,從此你便從大漢這團爛泥中抽身而去,去那遙遠的極西之地見識一番,也省得留下來徒增憂傷。”
數日後,張任被平西王任命爲征西将軍,法正被任命爲軍師,前往西域開始籌建西征大軍,一年後兵進蔥嶺,正式掀起大漢向極西之地開疆拓土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