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經開陽時,趙虎遇到了一族正在遷移的人家,和他正好相向而行,看樣子是要向南而去。由于着急趕往東萊,所以趙虎便和這族搬遷的人家擦身而過,并沒有太在意。如果事後有人告訴他,與他失之交臂的這家搬遷的士人,正是琅邪的諸葛家,裏面有個十歲的男童名字叫做諸葛亮,趙虎一定後悔的連腸子都能變青了。
諸葛亮的先祖諸葛豐,曾擔任過西漢司隸校尉,相當于現在北京和天津合在一起的直轄市一把手,後來帶着族人定居于琅琊開陽。諸葛一家雖然是複姓,但卻是地道的漢人出身,和慕容、拓跋等鮮卑後人的複姓有所不同,與歐陽、東方等複姓類似。
諸葛亮的父親諸葛珪(字君貢),曾經擔任過東漢末年的泰山郡丞,相當于地級市的市長。諸葛亮三歲喪父,八歲喪母,如今和兄長諸葛瑾、弟弟諸葛均一起由叔父諸葛玄撫養。
這一次諸葛家有近半的族人向外遷移,卻是因爲生活日益困窘的諸葛玄接受了當朝太傅袁隗的邀請,準備前往荊州南陽郡擔任新任太守袁術的副手,即上任南陽郡丞一職。諸葛玄去富足的南陽上任,自然不會丢下哥哥彌留之際委托于己的三個侄子不管,所以一起準備帶着去南陽。而留在琅邪看家的諸葛族人中,有一個孩子名叫諸葛誕,是諸葛亮的堂弟。
人們習慣于稱諸葛家出了“一龍一虎一狗”,分别指的是諸葛亮、諸葛瑾和諸葛誕。這裏諸葛誕被稱之爲狗,并不是貶義,而是說他堅守在琅邪老家,像狗一樣忠誠地看護着家族。曆史上諸葛誕和夏侯玄、鄧飏、田疇被稱爲四聰,可見其才智亦不凡,後來在魏國爲官時曾官拜征東大将軍,也是牛人一個。
緩緩而行的人群中,十歲的諸葛亮和八歲的弟弟諸葛均,跟在十七歲的諸葛瑾身後,亦步亦趨地走着,臉上充滿了對新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之情。
“哥哥,聽人說南陽太守袁術是依靠其叔父在朝中的地位才得以上任的,此人爲鎮北将軍所不容,從廣平郡落荒而逃,今後叔父投效于他,恐難久長……”諸葛亮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跟着前面沉聲趕路的諸葛瑾聊天。
“如今天下紛亂,各地州牧忙着鞏固勢力,各自稱雄,袁家一門四世三公,威望享譽四海,門下士人千萬,他日若生變故,不可小觑。”諸葛瑾跟自己這位聰慧睿智的弟弟談論着天下大事。
“南陽郡緊鄰司隸地區,地處四通八達之地,若是經營得當,不輸于一州之地,以叔父之才能,當可大展才華。”小諸葛亮又說道。
“聽人言袁術心胸狹窄,難以容人,若是與荊州牧劉表起了龌龊,難免讓手下之人難做,叔父這郡丞之位,隻怕是做不久長啊!”諸葛瑾彷佛已經看到了未來,有些憂郁地說道。
“荊州之地,豐饒肥沃,水網密布,地廣民稠,倒是個好地方,比起鎮北将軍占據的并州而言,真可謂天壤之别。若是天下陷入諸侯争霸、四分五裂之局面,我若爲荊州牧,必固守荊襄之地,沿江而上可取蜀中;順流而下,可據江南。如此,則天下一半盡歸吾手,定鼎天下亦非難事……”小諸葛亮又開始在哪裏幻想着天下形勢。
“你們兩兄弟,還是好好讀書求學才是,這天下大事也是你等黃口小兒談論的?”從後面趕上來的諸葛玄正好聽到了諸葛亮和諸葛瑾的對話,于是狠狠地給了諸葛亮一個爆栗子,半是恚怒、半是憐愛地斥責着兩個志向遠大的侄子。
“叔父,你這爆栗子如今愈發的爐火純青,我額頭上的腫塊兩三天内是難以消弭了。”諸葛亮苦着臉跟自己叔父訴苦,嫌諸葛玄剛才那一下敲的太重。
“到了南陽,我就将你兄弟幾人送到名士龐德公和司馬徽那裏去,讓他們好生地調教你倆一番,看你們今後還敢滿腹牢騷,妄論時政!”諸葛玄一點都不買賬,急沖沖地向隊伍的前面走去。
曆史的慣性如此巨大,諸葛亮仍然去了南陽,在那裏少年諸葛将做着管仲樂毅的夢想,秉承耕讀傳家的祖訓漸漸長大,不知将來是否仍然輔助如今已經在朝中手把權柄的劉備,亦或是他人?如果袁術或者劉表能得諸葛輔佐,天下形勢又會變得何等精彩?還真是讓人期待呢。
埋頭趕路的趙虎,因爲不知道錯過了諸葛,心裏也就沒啥負擔,每天吃得香,睡的穩,隻顧着向前走,十來日時間,便到了東武縣。
在東武縣,趙虎遇到了一個窮困潦倒的年輕書生,自稱祢衡。此人看道誰都要翻上幾個白眼,滿身的酒氣和長時間不洗澡形成的臊氣,讓人躲得遠遠地不敢近前。
趙虎本來不想搭理這種的人,不巧的是此人正好醉酒橫卧于趙虎要經過的道口,趙虎便開口請其讓出一半道路來,方便通行。那人也不做聲,嘴裏嘀咕着什麽“順籠檻以俯仰,窺戶牖以踟蹰”、“顧六翮之殘毀,雖奮迅其焉如”的語句,搞得趙虎沒了辦法。
趙虎于是問旁邊的路人,這個酒瘋子嘴裏在念着什麽。路人有熟悉祢衡的便湊上前來,告訴趙虎,此人名叫祢衡,自稱有經天緯地之才,近日新作了一首《鹦鹉賦》,神神叨叨地見人便誦,也不知道說些啥。
以趙虎肚子裏面那點墨水,自然也是聽不懂祢衡托物言志的《鹦鹉賦》,可被祢衡擋住了去路卻是實實在在的。趙虎使個眼色,手下隊員立即動手将醉鬼祢衡丢到了一邊,然後幾人便趕緊離開。沒想到趙虎往前沒有走上幾步,祢衡竟然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攆了上來,一邊追趙虎,還一邊口中大罵:“哪裏來的野種,端的不當人子!”
被人罵成是野種,還不爲人子,這下可把趙虎惹火了!想自己乃鎮北将軍族弟,你個喝醉酒的雜毛野書生也敢罵我是野種,豈不是連興哥也一起罵了!他娘地,叔叔能忍,小爺我也不忍了!于是趙虎轉過身來,揪住祢衡的衣襟,噼裏啪啦就是幾巴掌,隻揍的祢衡眼冒金星,暈頭轉向。
“呸,再敢肆意開口辱罵路人,小爺非打掉你滿嘴牙!”趙虎一把松開氣味難聞的祢衡,調頭繼續趕路。沒想挨了打的祢衡竟然發起酒瘋,罵得更加瘋狂和不堪入耳。
“有娘生無爹教的鄉下野人,可知某乃平原祢正平(祢衡字),天下士人見吾皆禮讓,今日卻遭你毒手,可敢報出家門,來日必教你悔不當初!”祢衡的罵聲抑揚頓挫地傳過來,直刺激的趙虎使勁捏着懷中虎牙匕首,要不是記得趙興的訓誡,不可對手無寸鐵的百姓動兵刃,趙虎真能手刃了一張臭嘴的祢衡,省得将來黃祖動刀子。
“你個腌臜潑才,爺爺便是并州鎮北将軍府裏家将趙虎,今日有事在身,且不與你計較,若想尋釁,大可前往并州上黨,你家小爺在那裏等着你!”趙虎罵完轉頭就走,實在是不忍多呆半刻,隻怕自己會當街殺人。
圍觀的衆人聽聞揍人的是鎮北将軍府裏頭的,趕緊一哄而散,沒有人敢指責趙虎當街打人不對。
被揍得七葷八素,罵得狗血淋頭的祢衡,這次真是秀才遇到兵,啥也說不清。不過此人記性奇好,趙虎剛才說的話他全記住了。祢衡心裏發着狠,竟然開始向北遊蕩,準備親往上黨指着鎮北将軍的鼻子罵上一通,好消心中窩囊氣,誰讓他趙興管教下人無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