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服周邊五夥水寇,周靖便暫緩了擴張的步調,觀望形勢變化,順便整頓剛加入的兵馬。
“如今我等拿下小風湖、太門湖、關崖湖、青坡蕩、獨秋潭五處,在範宗的身上咬下了一塊肉來,他必不會善罷甘休,估計不日便有動作。”
寨子主廳裏,周靖正與衆頭領商議事務。
“二弟此計是陽謀,迅速擴張,隻侵吞範宗地盤,迫使此人迎戰,他若不應對,便威望大損,難以服衆。”
郭海深颔首。
段雲峰沉吟:“即便範宗出兵讨伐我等,也不得不分兵防範另外兩個對家,避免後方空虛被人趁虛而入,所以必不敢全軍盡出……盛榮兄弟,你覺着範宗會出多少人來攻打?”
盛榮想了想,回答道:“我們隻有八千人,其中可戰者最多湊出四五千,以我對範宗的了解,他大概會調遣一多半水将,再加上部分本部兵馬,大約一萬八千到兩萬五千人之間出征,數倍于我等。”
其餘幾路水匪頭目聞言,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這些頭目在綠林中也有名有姓,在範宗麾下時地位高于盛榮,不過作爲新降之人,目前在周靖這裏暫不如盛榮說得上話。
“人數着實不少。”段雲峰蹙眉。
方真哼了一聲:“想當初,我們哥仨隻帶了兩百來人,就能平了上萬人馬的虎頭山,區區數倍兵馬,算個什麽。”
“陳封哥哥單槍平二山的事迹,我等自然敬仰,隻是這水戰不同于陸戰,形勢更爲複雜。”其中一個水寇頭目搖頭。
盛榮也勸道:
“我知諸位兄弟武藝高強,隻是切莫小看那範宗,水戰裏,人數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戰船。那範宗的水軍便相當厲害,有數種戰船,走舸車船拍艦等等,進退有據,配合有度,而我等隻有些小舟,想要迎敵,隻能接舷,劣勢頗大。”
周靖嗯了一聲,道:
“所以要選一處水道複雜狹長的戰場,遏制對方擺開陣勢,适合輕便小船穿插,如此方能削弱範宗的優勢……”
就在衆人商議之時,一個傳令喽啰奔了進來,喊道:
“報!諸位頭領,那範宗已然出兵,要來攻打我等。”
衆人聞言,紛紛看向周靖。
周靖眉頭一挑,笑道:“我還以爲這人能沉住氣,多等一些時日,沒成想這麽急切……他既想與我會戰,那便去個使者下戰書,約他在青坡蕩一戰。”
五處地盤裏,青坡蕩最爲險惡,是衆人商議後覺得最适合作爲戰場的地方,決定放棄其他四處地盤,在此合兵。
周靖也不怕範宗不接戰,地盤是死的,人是活的,範宗可以把他的戰書晾在一邊,趁機奪回地盤,可拿下一些破寨子沒什麽大用,不正面把他這夥人打跑,威脅也不會消除。
下完命令,周靖看向衆頭領,沉聲道:
“此戰定要拿下範宗,俘獲他手下衆多水軍頭目,能否在湖陽站穩腳跟,就看這一戰。”
“明白。”
衆人轟然回應。
……
在陳封這條過江龍的強勢插入下,湖陽本來僵持的局勢,一朝之間變得風起雲湧。
“金鱗大王”範宗召來剩下十七路水将,帶了其中八位,加上一部分本寨兵馬,一共兩萬兩千人,号稱三萬大軍,浩浩蕩蕩出征。
其餘兵馬則守住地盤,戒備另外兩個對頭。
範宗接到了周靖的戰書,也是凜然無懼,一路穩步行軍,到了青坡蕩。
青坡蕩環境險惡,蘆葦蕩好似迷宮一般,越往裏面越密,還處處橫着淺灘,船隻在其中行駛艱難,稍不注意就容易擱淺。
而在湖心,則是一處地勢低矮的島嶼,好似陡坡,乃是寨子所在,被層層疊疊的蘆葦蕩圍着,若是不熟悉此處水道,根本難以上島。
此時此刻,範宗的兵馬在遠處岸邊紮了營寨,衆多戰船在沿岸排開,位于青坡蕩外圍一處稍微平整的湖面,遙遙對着險惡的青坡蕩。
戰船林立,高低錯落,人山人海,旌旗招展,場面頗爲宏偉。
範宗站在陣中一艘樓船的船頭,皺眉打量環境,随即偏頭詢問身邊一位文士裝扮的男子:
“不知軍師有何看法?”
這文士裝扮男子,是範宗寨中的軍師,喚作杜迎,略微學過點排兵布陣之法。
杜迎撫須道:
“寨主,這青坡蕩易守難攻,陳封人少勢弱,自然是想依靠地利勝過我等,我見湖中殺氣隐隐,敵人卻不見蹤影,多半是在蘆葦蕩中伏擊,并未隐藏這一意圖,就是在看我等敢不敢進去。”
範宗眼珠一轉:“既知對手打算,那不如圍而不攻,扼守出口,斷其補給,困死這些人?”
杜迎想了想,道:
“此計恐怕不妥,寨主莫忘了那陳封武藝驚人,擅于襲營,不可以常理度之,若是我等一直困而不攻,反而給了陳封用武之地。遲則生變,依我看,不如速戰速決。”
面對超出常理的陳封,他不好用常規思路做出判斷,不主動出擊的話,怕陳封給他們來一出“夜探敵營”,主動出擊的話,則是明知對方在埋伏,卻要主動踏進去。
範宗心中盤算,決定采納這個方案,問道:
“那不知軍師有何計策破敵?”
杜迎沉吟一陣,道:“如今我軍勢大,不需奇謀,當以正勝奇。保持合圍陣勢,穩步推進,不要貿然深入,讓外側走舸四處偵察,放出水鬼探礁,并攔截敵方水鬼騷擾,同時盡量砍伐、燒毀攔路蘆葦蕩,破除地利,使我軍船隊可長驅直入,如此便能讓敵人伏兵無處可躲,逼迫其正面交戰,以我軍之長,攻敵軍之短……對了,還要防止那陳封倚仗武力,斬将奪旗,不然前功盡棄。”
“唔,言之有理。”
範宗面色一松,覺得這招穩紮穩打頗合心意。
就在這時,青坡蕩中轉出十幾艘小舟,周靖便立在其中一艘船上,駛向範宗規模龐大的船隊。
行到中途,十幾艘小舟便停下,遙遙與範宗等人對峙。
周靖掃了一眼,目光鎖定在樓船船頭的黃衣人身上,通過特征認出此人便是範宗,大聲喊話:
“來者可是金鱗大王,範大當家?”
“正是。”
範宗應答,打量着周靖,随即怒道:
“哼,你便是混世魔頭陳封?當真是久仰大名了!我敬重你是好漢,本想持禮結交,可伱無來由奪我地盤,當我是好欺負的不成?”
“哈哈,範大當家切莫誤會,我不是針對你。”周靖抱臂而立,朗聲笑道:“久聞湖陽三蛟并非泛泛之輩,其實不過爾爾。你今日兵威雖盛,隻是在我眼裏,都是土雞瓦狗,我看你不如直接投降于我,還能少些皮肉之苦。”
這話說的,和在座諸位都是垃圾沒啥區别。
聞言,範宗麾下的諸多頭領登時火了,大聲叫罵。
範宗也是勃然大怒,喝道:“陳封!你休要猖狂!敢看不起我湖陽豪傑,今日就讓你知曉我的厲害!”
“哦?那不知哪位湖陽豪傑,敢上來接我一槍?”
周靖腳上一勾,将镔鐵盤龍槍踢在空中,随手撈住,翻腕轉了一圈,八十斤重的鐵槍在他手裏就好似一根輕巧的木棍。
話音落下,範宗陣中的叫罵聲瞬間啞火了,無人應答。
開玩笑,當咱們沒聽過你的故事嗎,嫌命長才和你單挑!
範宗毫不害臊,哼道:“陳封,如今我軍勢大,沒興緻與你鬥将。”
這時,周靖旁邊的一艘小舟,突然往前航行。
段雲峰站在船上,故意激将道:
“湖陽豪傑,就這點膽氣,安能有好漢之名?不必我家哥哥出手,我段雲峰便足以對付爾等鼠輩。”
聞言,範宗陣中衆頭領又怒罵叫嚣起來,紛紛請戰。
段雲峰在綠林道聲名不顯,湖陽群豪并不認得他。
要是陳封、郭海深也就罷了,你這姓段的無名小卒是哪根蔥,也配輕視咱們?
範宗見群情激奮,又看陳封不出陣,想了想,轉頭點了一位頭領,道:“淩兄弟,有勞你拿下此人,爲我軍揚威。”
隻要不是和陳封單挑,那他不介意讓手下頭領出戰,特别這段雲峰還是個無名小卒。
綠林打仗,兩軍對壘,鬥将是常有的事情,而在水戰中,雙方鬥将是各出一艘小舟,在中央接舷,雙方高手以船爲地,捉對厮殺。
“看我的便是。”
姓淩的頭領沉穩點頭,随即上了一艘小舟,直奔段雲峰而去。
範宗本寨有十多個頭領,其中有兩大高手,此人便是其中之一,喚作淩通,使兩杆短槍,中間有鏈子相接,綠林诨号“掠地風”,武藝十分不凡。
衆目睽睽下,兩軍中央,小舟接舷,厮殺驟起。
段雲峰雙劍在手,狠辣刁鑽,淩通手持雙槍,迅捷疾速,都是靈活快攻的路數。
一時間,劍光槍芒滿場紛舞,兩道身影在狹窄的船上輾轉騰挪,鬥了個旗鼓相當。
打了四五十合,淩通逐漸不支,察覺不是對手,趕緊急攻幾下逼開段雲峰,果斷跳河要跑。
然而,段雲峰眼疾手快,在淩通剛落水時,立即往水下直戳了一劍。
下一刻,湖面頓時升起一抹血色。
嘩啦啦水花四濺,淩通掙紮着浮了上來,被段雲峰一把揪住,提溜回了船上,接着被一腳踢昏過去。
“啊喲,淩兄弟!痛煞我也!”
範宗見麾下高手遭人擒了,急得大叫。
段雲峰收劍,喝道:“這點本事,也敢現眼?不自量力!”
範宗陣中,一片鴉雀無聲。
衆多頭領和喽啰無不震驚,對方竟然随便出一個無名小卒,就能抓住他們這邊數一數二的高手?
這陳封麾下是有多少厲害人物?
杜迎見狀,立馬進言道:
“寨主,淩頭領輸了一陣,兒郎們士氣低落,不可再鬥将,直接掩殺上去,正面推進吧。”
“好,擂鼓,進軍!”
範宗咬牙,大聲下令。
很快,一陣戰鼓聲隆隆響起,範宗的水軍大舉進發。
段雲峰見狀,趕緊駕着小舟,回到周靖身邊。
“幸不辱命。”
他颔首緻意。
開戰前就計劃好了,利用他沒名氣的一點,特地出陣鬥将,打擊對手士氣。
“兄弟幹的不錯。”
周靖贊了一句,随即看向逐漸靠近的水軍,目光鎖定重重掩護下的旗艦樓船。
“依計行事,讓衆弟兄借助水道分散襲擾,且戰且退,誘敵深入,等到了位置,便是我發威之時。”
說完,他們十幾艘小舟立刻後撤,消失在蘆葦蕩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