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莊客架着昏迷的吳方,匆匆忙忙回了吳家莊院,頓時引起莊上騷動。
吳常貴與吳鎮聽莊客禀報此事,俱是驚了,急忙趕到主廳,一眼便見到狼狽的吳方等人。
“這……這發生了何事啊?”
吳常貴驚愕,不明所以。
此時,吳方在莊客的救治下,已然悠悠醒轉,眼中仍然金星亂冒,隻覺半張臉疼得入骨。
他一邊嘶着涼氣,一邊恨聲道:
“我今日去讨債收田,不知哪裏蹦出個大漢,竟來阻攔于我,一言不合便偷襲,将我打暈!”
“他爲何平白無故打你?莫不是你沖撞了他?”
吳常貴皺眉。
吳方捂着臉,怒不可遏,憤然道:“我一開始以禮相待,好言好語,可這人卻不依不饒,我氣急之下,便不客氣了點。誰知此人性情暴烈,我隻是嗓門高了些,他便趁我不備,動手來打,着實可惱!這口惡氣小爺咽不下去!”
吳鎮也是大怒,罵道:“當真是欺人太甚!”
吳常貴卻知三兒素來跋扈,沒有全信,轉頭看向一旁十多個鼻青臉腫的莊客,沉聲道:
“事情果真如此?這大漢是何模樣,你們十幾人都護不住我兒?”
“那漢子确實是突然動手。”一旁的莊客趕緊回道:“老太公不知,那大漢好生魁梧,乍一看如熊似虎,生猛至極,我們十幾人一擁而上,卻反倒被他一人打傷。”
聞言,吳鎮忽然心裏一動,問道:
“這人可是叫作陳封,一頭亂發,穿着黃色短衣,手持樹枝?”
“那大漢未曾自報家門,但相貌确實如此。”莊客紛紛點頭。
“竟真是此人!”吳鎮又驚又怒。
吳常貴也想起曾在門前見過周靖,詫異道:
“原來是他……怪了,我吳家不久前邀他入府一叙,還願奉上盤纏結識一番,未曾得罪于他,禮數尚算周到,這人爲何如此不賣我等面子?三兒,你可曾自報家門,說你是吳家府上之人?”
吳方見老爹和二哥都認識這人,也是納悶,不滿道:“我自然說過,他卻是一點情面也沒講!”
聞言,吳鎮臉色陰晴不定,忽然砰地一拍桌,豁然站起:
“他如此欺我吳家,豈能算了?三弟你且稍待,我這便點齊莊客,将他拿了,綁到你面前來!”
他知道周靖力大無窮、武藝不俗,本來還有結交的想法,可經此一事,心思也淡了,與吳方同仇敵忾起來。
畢竟再怎麽說,那大漢也是外人,而遭了打的卻是自己親族。
見狀,吳方趕忙道:“二哥小心,這人輕易放倒我身邊十數個随從,身手卻是不壞。”
吳鎮冷哼一聲,斬釘截鐵道:
“他武藝再高,打得了十幾人,能打幾百人嗎?我帶上三百莊客,捉他不過是手到擒來!”
吳常貴在一旁搖頭,卻沒有阻止,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吐出茶沫,慢條斯理開口:
“這人動手在先,我等占了個理字。記住綁了活口,問清他有什麽來頭,再見機行事。若是沒什麽來頭,便交給官府處置吧,給牢頭一些孝敬,讓他死在獄中,卻是不必髒了我等的手。”
“我自然省得。”吳鎮點頭,冷聲道:“不過我卻是先要叫他吃些苦頭。”
吳常貴嗯了一聲,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吳方卻是催促道:“二哥快些去,不然那漢子懼我吳家勢大,多半是要跑。”
“我這就走。”
吳鎮一聽有理,匆匆喚來數百莊客,就要出門捉拿周靖。
可就在這時,莊院大門處突然發生騷動。
一個門房慌忙跑進莊内,路上還跌了一跤,嘴裏大聲疾呼:
“禍事了!有人打上門了!”
聞言,吳鎮、吳方等人一驚,帶着莊客湧到門口空地。
隻見一個大漢帶着好些個畏畏縮縮的農夫,繞過影壁,出現在吳鎮等人面前,這領頭大漢正是周靖。
四周莊客越聚越多,全都手持棍棒,敵意十足。
周靖卻是泰然自若,一手樹枝一手哨棒,兇威凜然。
“就是此人!”
吳方大叫,憤恨盯着周靖。
吳鎮心裏不解,頓了頓哨棒,皺眉道:
“我正想去尋你,你倒自己上門了?”
周靖随意回道:“免得費事。”
“……倒是好膽色。”
吳鎮眯眼,暗自驚奇。
他還以爲周靖犯了事會趕緊跑路,沒想到竟自個兒送上門了,着實讓他錯愕。
難道這人不知道他們莊上有數百個門客嗎?這自投羅網是幾個意思?
他一直這麽勇敢嗎?
這時,吳常貴越衆而出,盯着周靖,沉着氣拱手道:
“這位壯士,我吳家莊以禮相待,自問不曾虧待,你卻打傷我兒,此事可有誤會?”
“沒什麽誤會。”周靖也拿眼瞅他。
吳常貴皺眉,又看了一眼瑟縮的農夫們,心裏有了點猜想。
——這個漢子,多半是自認爲路見不平行俠仗義之輩,應該是爲農夫出頭,讨個公道。
這種人向來是麻煩,在他看來不過是“是非不分”的多管閑事之人……大家各過各的,本無冤無仇,卻非要鬧出些事端,還自有一套歪理。
他這種當地大戶,最讨厭的就是這種破壞自己安穩清閑生活的人了。
不過幸好,隻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罷了,自己這邊數百人,局面盡在控制之中。
念及于此,吳常貴心情也平和了一些,打算講些道理,用言語架住周靖,占了理字再讓莊客動手拿下此人,斟酌開口:
“那你爲何要傷我兒?可是覺得我兒讨債之舉不妥?好教壯士知曉,這些村夫都立了借據,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吳家……”
周靖卻直接打斷了對方,朝吳方揚了揚下巴,咧嘴道:
“說些什麽啰裏吧嗦的鳥話,那人膽敢瞪我,我便給他一巴掌,好教他清醒清醒。”
吳常貴愣了,半晌都沒回過神。
這……這人咋不按套路出牌?
你這就純純不講理了啊,現在行俠仗義的路子都這麽野的嗎?
道義的高地,就這麽拱手讓了出來,那你上門是來做什麽的?
吳常貴一頭霧水,暗自惱怒,壓着火,沉聲問道:“壯士脾性着實暴烈……那你此番上門又是爲何?莫非不是找老夫說理?”
周靖扭了扭脖子,緩緩道:
“打了你莊上的人,你們自不會善罷甘休,你們數百莊客人多勢衆,别人都說不好惹,我卻是不想時刻提防,爲免你們報複于我,幹脆先上門殺你全家,斬草除根,了結恩怨,一勞永逸!”
吳常貴目瞪口呆,人都聽傻了。
他氣得渾身哆嗦,指着周靖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吳鎮卻是火冒三丈,猛地一頓哨棒,破口大罵:
“真是豈有此理!你這潑賊,反了天了,當我吳家好欺負不成?!怪我有眼無珠,竟當你這鳥人是條好漢!”
“這等暴徒,定是從哪個山頭下來的強人!左右,把他給我拿下,綁了交官!”吳方直接給他定了性,聲音漏風。
嘩啦啦——
一聲令下,早已躍躍欲試的數百莊客,頓時合圍而上,人潮淹沒周靖。
“哈,早這樣不就完事了嗎!”
周靖大笑一聲,在人海裏橫沖直撞,肆意施展一身勇力。
砰砰砰!
棒影翻飛,時而如錘掄砸,時而如槍戳刺。
但凡有莊客挨了一棒,直接倒飛出去撞翻别人,骨斷筋折。
而莊客的哨棒打在周靖身上,卻是不疼不癢——達到20點的抗性,抵擋這些凡人的拳腳棍棒,相當輕松。
眼花缭亂間,便有二三十個莊客被打倒地上。
樹枝敲了好些人,已經折斷了,周靖幹脆隻用一根哨棒,好似一道旋風在人群裏橫行,噼裏啪啦掀翻一撥撥莊客,若是哨棒被打斷,他便從莊客手中再奪一根新的。
呼呼呼——
棍棒揮掃如狂風卷地,周靖幹脆拿這些莊客當陪練,練起了疾風流的步法、拳術,以及使徒自帶的“中平槍法”,越發得心應手。
四号使徒的“武學”資質,是紫色級别的天才水準,又開了修習加速的輔助,可謂是如虎添翼。
武學技能在實戰中經驗飛速增長,肌肉記憶高速形成。
沒過一會兒,面闆竟然就彈出了熟練度升級的信息。
[【中平槍法】已升級]
[當前等級:Lv2-(熟練)]
[【武道流派-疾風流】已掌握]
[當前等級:Lv1-(初學)]
升級好快!
周靖眼神一亮,資質高了,修習效率也随之暴漲,他打鬥起來越發來勁。
……
在周靖陷入數百人圍攻時,跟過來的農夫們早慌忙退到一邊,焦急看着,卻不敢卷進去。
張三用力握着叉子,手背青筋繃起,好幾次想要沖進去幫助周靖,可看到黑壓壓一片的莊客,又忍不住心生懼怕,雙腿不聽使喚。
他一個普通人,隻是憑着一腔血勇,跟着周靖來到吳家。
真正到了地方,張三看到吳家人多勢衆,沸騰的血液不禁冷了,吳家過往的積威湧上心頭,讓他躊躇不前,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莊院外已經圍了大批看戲的人,村裏絕大多數人都聚集了過來,紛紛驚奇詫異,議論紛紛。
不多時,李純三人終于匆匆趕到,撥開莊院外圍觀的人群,擠了進去,一眼便看到身陷重圍卻橫行無忌的周靖,頓時驚了個呆。
“還真是陳封兄弟……”
李純捂着腦門,心裏無語。
這陳兄弟說好隻是去吳家莊回絕邀請,這麽簡單的事情,爲什麽會打起來?都是在弄啥類?
陸雲昭也是納悶了:“吳家莊此前頗有禮數,陳兄弟怎麽突然和他們對上了?現在該怎麽辦?”
“這……”李純也是頭疼。
如果對上的是幾十上百人,那他二話不說,招呼兩位頭領就上。
可場中數百莊客,就他們幾人,哪裏對付得了?
這時,陸心娘卻是毫不猶豫,拔出短刀,嬌喝出聲:
“還說這麽多作甚,陳家哥哥勢單力孤,還不上前相助?!”
話音落下,她便直接沖進莊客之中,身形輕盈靈動,快刀寒光連閃,起落之間便刷刷刷戳翻幾人。
自家妹子都上了,陸雲昭也沒轍,摘下背後兩個長條物件,剝下裹布,露出黑黝黝的沉鐵雙锏,悍然沖進戰團。
“人多欺負人少算什麽本事,吃我一锏!”
陸雲昭性子也來了,雙锏掄轉,勢大力沉,發出破空呼嘯。
他大步向前,周遭的莊客被他連人帶棍一起砸翻,同樣勇不可擋,砸倒所有擋路之人。
“罷了罷了……陳封兄弟,我來助你!”
李純無奈,也不說什麽隐藏行迹的話了,雙手一抖,從袖子裏彈出兩柄匕首。
接着他飛起一腳,蹬翻一個背對他的莊客,随後身形一轉,匕首抹了旁邊一個護院的脖子,出手刁鑽毒辣,也有一身本事。
三個綠林豪強一動手,與周靖内外夾擊,頓時打了莊客們一個措手不及。
數百名莊客的陣勢,肉眼可見混亂了起來。
另一邊,吳方一直提着一杆哨棒在旁掠陣,雖然心裏憤恨,可對周靖發怵,不敢輕易上前與周靖搏殺。
此時看到還有人插手,吳方大爲惱火,持着棒子便迎上當先的陸心娘,暴喝道:
“賊子!敢來攪小爺的事,看棒!”
他奮力舉棒戳出,力透棒尖,章法森嚴,顯然不是樣子貨,也是個真正有武藝的。
陸心娘卻凜然不懼,側身避開刺擊,手中短刀貼着棍杆刷地削向吳方手指,行雲流水。
吳方吓了一跳,急忙抖棒想要震開短刀,卻沒想到陸心娘刀法相當不俗,任他換了幾式,刀身始終黏着棍子,差點逼得他松手棄棒。
兩人眨眼間便拆了三四招,吳方大感吃力,落入下風。
就在這時,陸雲昭從斜刺裏殺出,見有人纏着妹妹,立馬虎吼一聲,雙锏當胸橫掃。
吳方趕緊持棒一擋。
铛!
他頓時如遭雷擊,噔噔噔大步後退,僅僅接了陸雲昭一擊,虎口便炸裂飙血。
見陸雲昭還要殺上來,吳方吓得亡魂大冒,趕緊借力脫身,躲到莊客後方。
“這都是些什麽人?!”
吳方滿臉驚懼,他平時自诩武藝不凡,可沒想到突然冒出來的三人都是好手,好似個個都能輕易拿下他。
就在這時,正在人潮内沖殺的周靖,忽然發出一聲暴喝:
“不怕死的,就過來!”
吼聲如獅虎咆哮,聲震如雷。
衆多莊客紛紛呼吸一窒,心生恐懼,急忙退後幾步,留出當中一塊空地。
這時,衆人才驚愕發現,地上已經躺了上百莊客,滿地都是哀嚎的傷員。
周靖一人便操翻了一百來人,棍子都打折了三根,此時渾身兇橫之氣,好似擇人欲噬。
天賦【煞氣】源源不斷釋放,震得剩餘莊客心驚膽寒,手腳顫抖,在旁邊圍着,卻是不敢再輕易殺上去了。
周靖得了休息的間隙,扭了扭脖子,稍微緩了一口氣,體力徐徐恢複。
四号使徒當前的屬性,足以在幾百人裏殺進殺出,但要完全幹翻幾百人,還是沒那麽輕松的,【煞氣】能震懾剩餘敵人,對他很有助力。
周靖虎視衆人,接着倒提哨棒,大步向前。
圍着他的莊客不斷後退。
心膽俱喪之下,不少護院直接扔棒跑路,如鳥獸散。
很快,周靖在吳家幾人面前站定,持棒指着吳鎮等人,喝道:“上前受死!”
吳鎮渾身顫抖,懼怒交加,嘶啞着開口,恨聲吼道:
“陳封!我吳家莊與你往日無冤,你爲何要壞我數代家業?!”
他完全想不明白,左右不過是一點口角矛盾,爲什麽會演變成這樣。
聞言,周靖咧了咧嘴:
“你數代家業?更是數代農夫血汗!你們享了幾代人的福,夠本了,上路也不可惜啦!”
“狂徒!納命來!”
吳鎮目眦欲裂,虎吼一聲,持棒殺将上來,一副同歸于盡的架勢。
可下一刻,周靖手中哨棒忽如黃龍出洞,好似一杆大槍戳出,在吳鎮反應過來之前,便以迅雷不及之勢,倏忽戳中他的面門。
噗嗤!
棒尖穿透顱骨,破腦而出!
周靖抖手拔出棍棒。
吳鎮養得精壯的身體前撲倒地,直接沒了生息,一照面便是秒殺。
“啊,二哥!”
吳方凄厲大叫。
周靖猛然飛身上前,一棒砸爛吳方的腦袋,好似打碎了個爛西瓜。
吳常貴撲通癱坐在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擋住日光的小山般身影,恐慌道:“不!不要殺我!我還有……”
嘭!
周靖不耐聽他聒噪,直接一棒送他了賬。
他這才回過頭來,看向滿場驚懼的莊客和村夫,一身暴烈之氣湧動,深呼吸一口,陡然暴喝如雷:
“殺人者,陳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