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祀笑了。
“呵呵。”
“呵呵。”
“呵呵。”
一個大祭祀正在看着書,不時翻頁;一個大祭祀正夾着雪茄,吐出煙霧;還有一個大祭祀在看着最新送過來的情報,做着通報。
“看來,我低估了那位的實力,也高估了神殿的實力。”
“神殿裏的一些老東西,應該沒醒。”
“如果打個盹翻個身就能解決問題,你看他們醒不醒,本質上還是覺得不完全蘇醒解決不了問題……亦或者,完全蘇醒了也可能解決不了而已。”
“除此之外,明克街還出現了一尊真正的神祇,不是分身幻象,不是精神烙印,真沒想到,第一位歸來神,居然會是祂。”
“不,他是不是歸來神還不好說,我主的阻隔還沒有崩塌,第一批歸來神,隻能是生命之園那片黑海區域即将降臨的兩尊生命之神以及我教的奧古雷夫,當然,如果自相殘殺下有剩餘的神祇,也可能會跟着一起回來。”
“所以,那這位是怎麽出來的?難道是一直藏匿着,等待時機出現?”
“真要論藏匿,那地穴神教的主神——地穴之神,才應該是真正的藏匿;我很早就在懷疑,祂是不是提前一個紀元就預知到了眼下這個諸神不出的紀元,早早地就做好了藏匿準備。”
“是啊,而且聯想到地穴一系分支神和我主當年的良好關系,很難不懷疑那是來自地穴之神的授意,神與神之間,也是會講人情和妥協的。”
“那眼下這位呢,如果不是藏匿,那祂是怎麽降臨的?”
“我覺得,可能依舊和我主有關,奧古雷夫等一系我秩序分支神的背叛,加速了諸神回歸的步伐,說不定我主也會因此提前去做出一些布置。
否則,你無法解釋爲什麽那尊神祇會出現在明克街,而且,祂分明是和那位站在一邊的。”
“這一點馬上就能得到答案了,很快就要到神殿了,到時候從那位的态度上,就能找尋出那尊神祇的态度,我覺得,問題可以更簡單一些,過去的事不用太過深究,着眼于當下就可以了。”
“把那個卡倫召喚回來詳細問一問?”
“不,明克街的事情還需要他去負責收尾。”
“弗登那邊的事已經做完了,我看,不用讓他急着回來彙報,讓他也先去明克街吧,協助一下小弗登。”
“小弗登麽,呵呵,我是沒看出來他哪裏像弗登了,倒是有些時候覺得他像我看你們時的自己。”
“所以,他孤兒的身份,真的撐得住腳麽?”
“喂,别忘了,現在已經去了神殿裏的那位,也不過是教内審判官世家出身,在我們眼裏,這種出身和孤兒,也沒有多大的區别。”
“好了,不聊了,快到神殿了,事情已經被推動到這一地步了,下面就看我能不能接下來了,我是真想見他。你們,先走一步吧。”
“嗯。”
“好。”
兩個諾頓點了點頭,然後分别伸手拍打在自己額頭,毫不猶豫地自殺。
自殺後,他們的身軀開始溶解,和鮮血一同,重新彙聚到看書的那位諾頓體内。
諾頓放下書,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大祭祀神袍。
先前的一場談話,可以理解成他内心的思考,隻不過這種思考比較“寫實”。
而他的分身,能幹脆利落地自殺,不是因爲他掌控得好,更不是因爲他的分身不具備自我意識,要是沒自我意識,這種“讨論”也就不會存在;
真實原因是自我意識思維太高,彼此都認同自己的目标和理想,所以可以毫不猶豫地去犧牲自己。
本尊和分身,在諾頓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區别,或許,真正的本尊可能早就已經自殺過了也說不定。
銮駕降臨。
大祭祀走了出來,台階下站着達安團長。
“你辛苦了。”
“不辛苦,大祭祀。”
眼下這支駐紮在神殿外的騎士團并不是達安的嫡系,但依舊可以臨時完成團長的借調,同時能夠做到一門之隔内的神殿不斷發出求救訊号時進行無視。
這裏面,體現出的,是大祭祀一派現如今對教廷權力的深刻掌握,将神殿的對外延伸的手斬斷,可不僅僅是抽象的形容詞。
就比如這次,神殿再歇斯底裏,也沒辦法調動起教廷的任何一支成建制力量。
“開門吧。”
“是,大祭祀。”
達安馬上下達了命令,上百頭身披甲胄的巨人翁,将秩序之門上的鎖鏈拉扯開來。
是的,沒錯,在得知那位成功通過秩序之門的虛影進入後,大祭祀馬上下達了“關門”的命令。
讓這場亂子,物理意義上框定在神殿内。
放在外教,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行爲,教廷居然敢鎖神殿的門,當然,就算是放在秩序神教内,也是無盡歲月以來的第一遭了。
以往就算大祭祀和當時的神殿有矛盾,也不至于到真的上手動鐵鏈的程度。
但諾頓卻不在乎。
站在秩序之門前,他甚至覺得這門實在是太大了一點,還不如徹底上鎖,再在旁邊開個小門或者小傳送陣法維系一個基本進出。
反正神殿内地域廣大,而且還有一個個小世界,各種自然環境都有,長老們完全可以在裏頭自耕自種,想要打牙祭也能打獵。
等教廷需要時,給個名單或者人數,裏面再安排相對應的長老傳送出來就可以了。
多餘的那些交流和影響,都是沒必要也沒意義的,太多的光環也隻會讓他們陷入迷失,這種完全與世隔絕自食其力的生活,反而更容易激活長老們的“野性”,有助于專業能力的維持和戰鬥狀态的保證,畢竟,圈養哪有野培來得好。
秩序之門被開啓,先是整齊的軍陣進入,随後是騎兵和鷹隼跟進,快速擴大掌控區域。
大祭祀走入神殿,當他看見神殿内的混亂與瘡痍後,臉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莫比滕見狀,隻能默默地往大祭祀正前方挪了挪身子,遮蔽一下這不太合時宜的神情。
但很快,莫比滕就意識到自己所做的都是徒勞,因爲身後的大祭祀還發出了笑聲。
他不僅是沒想遮掩,而且還要大大方方地展現。
這場變故,簡直是瞌睡來了就送枕頭,他的集權之路,終于可以走入神殿了。
上一次神殿被炸時,他還不是大祭祀,這一次,他必須得抓住機會,最起碼,要把神殿明面上的權力和職位,掌握到自己手裏,做成曆代大祭祀都不可能做到的事。
神殿内的一衆神官們看見秩序騎士團的到來全都流露出了看見救星的激動,尤其是在看見那輛象征大祭祀威嚴的銮駕後,紛紛開始膜拜禱告。
達安:“大祭祀,您現在這裏等一等,屬下先……”
大祭祀擡起手:“都聽不到動靜了,顯然事情已經結束了。”
“可是,那位不見得已經被緝拿下來了,否則這些神官不應該是這種神情。”
“無所謂,至少,那位應該宣洩過了心中的火氣,現在應該冷靜下來,也就可以談一談了。”
有三位神殿長老陪同着先知飛了過來,先知開口道:“大祭祀,讓騎士團去抓人吧。”
“先知,你‘先知’了今天場面了沒有?”
“大祭祀,‘先知’隻是神殿的職位,我并不擅長占蔔。”
“可作爲神殿的領導者,在做決斷前,應該有最基本的長遠目光。”
“大祭祀,您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适合這個職位。”
“大祭祀,您現在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将手伸進神殿了麽?”
“嗯,是的,我認爲神殿需要更合格的領導者,我認爲,普通神官不一定隻能在神殿内負責中下層的工作。眼下的結果,先知你作爲事件推動者,理應負全責。
神殿護衛長呢,隕落了?”
先知沒說話,他旁邊的一位神殿長老回應道:“護衛長沒有隕落。”
“神殿都成這樣了,他居然還沒隕落,還真挺有趣,他也不适合這個職位了,我認爲神殿的安全,應該和神殿外的騎士團配合起來,這樣才不至于浪費人力。
達安。”
“大祭祀,屬下在。”
“自今日起,騎士團駐地改爲神殿内。”
“是,大祭祀。”
這不是征詢意見,而是直接任命。
先知開口道:“大祭祀,神殿對您,一直都是很敬重的,請你不要……”
“你盡管威脅,高興就好。”
先知一怔,終究還是閉上了嘴。
大祭祀問道:“那位在哪裏?”
一名神殿長老回話道:“在神殿。”
在神殿裏稱呼出的神殿,就隻能是那個位置了。
大祭祀問道:“他挾持了神谕者?”
因爲隻有神谕者,才能開啓那座大殿的大門。
“不,他取出了神谕者的心髒。”
“呵呵。”大祭祀笑了,“三個一起嚴重渎職,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大祭祀看了看達安,又看了看莫比滕,然後身形飛起。
達安舉起手臂,示意騎士團停止前進,原地待命。
莫比滕也同樣命令護衛隊留在原地,這次,連他自己,都沒有選擇跟随。
先知看向大祭祀的身影,問道:“您這是要去哪裏?”
“我去見見他。”
先知深吸一口氣,可以看出來,他很憤怒,卻又沒地方可以宣洩。
如果真讓這位大祭祀成功解決了這次的問題,那麽神殿日後必然将從教廷之上淪落到教廷之下。
他不甘這樣的局面出現,可他又不得不佩服大祭祀的此舉。
大祭祀飛到了神殿前,外圍,神殿護衛長領着一衆長老圍在這裏。
裏面台階上,坐着一個老人,戰争之鐮被放在一邊,他像是在沉思。
失去了心髒的神谕者沒有死,還在用手結印,準備打開這裏的封禁,但他的動作很慢,也不知道真的是因爲失去心髒後的有心無力,還是他本意上并不願意太早破開封禁。
因爲封禁解開後,必然是第二輪的厮殺。
“大祭祀。”
“大祭祀。”
神殿護衛長和神谕者向大祭祀行禮,其餘長老也都跟進。
“我與先知商量過了,以後神殿的事情,教廷會負責接管一些,也好減輕一下你們的壓力。”
神殿護衛長苦笑道:“您這,可有點不厚道。”
大祭祀微笑道:“是你們給了我機會,我不接都有些不好意思。”
神殿護衛長德利蒙,在未擔任這一職位前還是神殿長老時,和諾頓就認識了,有點近似于現在卡倫和烏孔迦明面上的關系。
神谕者倒是沒顯得多喪氣,看了看裏面台階上坐着的那位,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大祭祀,說道:
“贊美偉大的秩序之神,我隻能認爲,這是主做的安排,應該是我們的行爲,觸怒了我主,這才降下了如今的劫難。”
這算是給大祭祀接管神殿以法理上的修飾,同時,也是基于他們自己最後的一點體面。
如果神殿能将事情解決在明克街,那麽一切自然照舊;可現在事情既然已經敗壞到這種地步,又恰好碰上這位強勢且擁有提拉努斯光環加持的大祭祀……
最好的結局,怕就是将這起事件定性爲教内的路線分歧鬥争了。
這一點,先知心裏也清楚,所以他才沒有在大祭祀明确提出奪權時,去進行激烈抗争。
他們甚至不得不要爲狄斯的行爲和身份進行“友好修飾”,當狄斯已經破壞了神殿,且讓神殿毫無辦法時,再判定他爲叛教者、外教徒,打的,就是自己的臉了。
這件事,注定要上神教史書的。
大祭祀伸出手,一圈光暈蕩漾開去,出現了一個可供一人通過的入口。
神谕者以及一衆長老們見狀,都不太覺得吃驚,反而各個長舒一口氣,重新進行行禮:
“拜見提拉努斯大人,拜見大祭祀。”
“拜見提拉努斯大人,拜見大祭祀。”
隻有曆代神谕者能打開的封禁,卻被這位大祭祀打開了,這算是諾頓第一次正式向外界表明自己提拉努斯傳承者的身份。
這也算是從側面極大地安撫了長老們的情緒,讓他們覺得自己不是被教廷掌控,而是重歸于提拉努斯的懷抱。
大祭祀進去後,門禁就又閉合了。
他緩步走向台階,看着坐在上面的狄斯,臉上笑意濃重。
狄斯沒有起身行禮,就這麽看着他。
大祭祀在台階下面坐下,側身,面向坐在斜上方的狄斯,問道:
“我不知道我的使者卡倫,對你說了多少事。”
“說了很多。”
“我不知道我的使者卡倫,給了你多少承諾。”
“沒有承諾。”
“他辦事能力,我是認可的,其實,我原本不想派他去的,臨時改過主意,但他不願意。”
“他是個好孩子。”
“沒錯,教内同年齡段的年輕人,包括神子,沒人能比得上他,嗯,就算不加同年齡段這個前綴,也是這樣,你覺得,我該怎麽獎勵他?”
很顯然,幾句交流裏,大祭祀就抓住了重點,隻不過,這個重點狄斯也不屑于去隐藏。
“我說,讓他做大祭祀,怎麽樣?”
這時,老霍芬的聲音傳出,一本書,自狄斯身後翻頁,然後顯露出了人形,他坐在狄斯身側,看着坐在下面的大祭祀,像是市場裏買菜讨價還價地雙方。
“我覺得,卡倫這孩子,很适合你的這個位置。”
大祭祀遲疑了一下,随即笑道:
“西福斯還說那本筆記丢了……”
“确實是丢了。”老霍芬點點頭,“對他們來說,不被自己掌控的東西,就是丢了。”
“能問一下,你們是什麽關系麽?”
老霍芬指了指狄斯,又指了指自己,說道:“我們還能是什麽關系?不過是秩序與原理的傳統友誼罷了。”
“好的,我明白了,不過,您似乎很欣賞卡倫?”
“他是我的孫子。”
大祭祀目光微凝,問道:“親生的?”
如果說是親生的,那卡倫的身份和優秀,就有了合理解釋了,甚至,這次任務上他的主動,也一樣有了原因。
老霍芬略顯激動道:“現在,可以說比親生的還親!”
大祭祀點了點頭,那就是自己想多了,是剛認的。
這也正常,看看弗登對卡倫的态度就知道了,一個優秀的年輕人,确實容易被老家夥們欣賞,而且卡倫身上似乎就有着這種吸引老家夥喜愛的特質。
皮洛那幫退休的老神官願意爲他奔走運營,連烏孔迦甚至願意爲他去打架鬥毆。
吸引一個器靈的喜愛……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這種九死一生的任務,想要完美完成好,不發揮一點人格魅力出來,還真很難辦到。
總之,就算是以大祭祀的智慧,也不會去把卡倫和眼前這位狄斯連系在一起。
因爲你根本就無法解釋:爺爺去炸神殿後沉睡,孫子在秩序神教裏努力升職……這是什麽邏輯?
大祭祀看向狄斯,問道:“我知道,您對主,很不滿意。”
“那是我養大的秩序之神。”
大祭祀對這種侮辱,并不覺得意外,而是又問道:“您對諸神歸來怎麽看?”
“主不希望看見他們歸來。”
大祭祀指了指封禁外面:“那您比他們,對秩序更虔誠。”
狄斯指了指裏面,裏面是曆代神殿長老獻祭自己的深坑:“我并不這麽認爲。”
“這并不矛盾。”大祭祀說道,“曆代先賢的獻祭,無疑是偉大的,他們将自身融入到這個無神的秩序世界,可這并不影響到當希望可見時,這一代的他們,心裏産生了野望與動搖,但終究,還是可以教育的。”
狄斯沉默,不予回應。
大祭祀繼續道:“羅佳市一切照舊,你覺得如何?”
“好。”
“其餘的,我想您也不需要了,畢竟,您連成神的機會,都放棄了。”
狄斯站起身,對大祭祀點了點頭,算是行禮:
“拜見大祭祀。”
大祭祀也站起身,進行回禮:
“贊美偉大的秩序。”
“缺了點什麽。”
大祭祀重新回禮:
“贊美偉大的秩序之神。”
狄斯滿意了。
緊接着,大祭祀看向老霍芬,問道:“您會一直把他當孫子看麽?”
老霍芬理所當然道:“秩序的大祭祀有喜歡說廢話的習慣麽?”
“不是,隻是想再确認一下。”
“嗯?”
“如果您真的願意把他一直當孫子看待,那我确實可以向你承諾,将他定位我的接班人來培養;
不過,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這件事,我們雙方都需要公開。”
“秩序的大祭祀,野心這麽大?”
老霍芬聽明白了大祭祀的意圖。
原理之神的私人筆記,是原理神教的至高信物,地位遠超神器,可以說,它是原理之神最真實意志的呈現。
如果卡倫能被它指定爲傳承者,那就等于得到了來自原理之神的認可,擁有了無上高的法理地位。
要是以後卡倫當上了秩序神教的大祭祀,那他就等于擁有足夠實力和底蘊的同時,還兼顧了法理依據,可以對原理神教發起宣稱。
這簡直是爲秩序神教吞并原理神教的計劃,打下了最好的基礎。
“您覺得怎麽樣?”
大祭祀繼續問道。
“我……”
老霍芬陷入了糾結,如果卡倫是其他身份,哪怕是其他神教信徒,他都可以無所謂,可偏偏是秩序,秩序有這個野心,更有這個能力。
狄斯開口道:“到底不是親生的。”
老霍芬當即目光一瞪,喊道:
“成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