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很是無奈,手掌抵着自己的額頭,這種雞同鴨講的感覺,讓人很是煎熬,尤其還是在眼下這麽重要的一個關鍵節點上。
尼奧從會議桌上拿起紙和筆,在上面寫下了一行文字,拿給卡倫看。
讓卡倫感到慰藉的是,雖然自己的幻聽很嚴重,但還好隻是幻聽,并沒有幻視,上面的文字是:
“你的幻聽這麽嚴重了麽?”
卡倫點了點頭,說道:“我現在聽到别人對自己說話,都是以秩序之神視角。”
尼奧聞言,重新寫了一行字:“很像約克城貧民窟裏自認爲是公爵大人的老瘋子,拿着啤酒瓶蓋給孩童們頒發騎士勳章。”
“你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
尼奧寫道:“不應該麽,你這種神啓前的征兆,嚴重得簡直聽都沒聽過,這意味着接下來你面臨的神啓,會更高端,由此打開的境界格局也會更大,如果不是要打仗了,我們現在應該組織個派對好好慶祝慶祝。”
“謝謝。”
尼奧寫道:“你這個症狀現在需要保密麽?”
“保密吧。”
尼奧點了點頭,寫道:“那我現在讓人把凱文帶過來,給你看看?”
卡倫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自己身上的這種“疑難雜症”,布蘭奇那樣的牧師是沒什麽辦法的,邪神大人見多識廣,它來看看自己也能更安心一些。
尼奧放飛出去一隻黑烏鴉,不一會兒,穆裏就肩扛着凱文過來了。
“你先回去繼續巡邏各營情況,凱文跟着我進去就好。”
“好的,尼奧團長。”穆裏點了點頭,轉身就回去繼續工作,在這方面,他确實是繼承了“本達”家的優良傳統。
凱文被尼奧牽着進來,一進入軍帳,凱文就對着卡倫露出了讨好的神情:
“偉大的秩序,我願意獻上我的一切,隻求您能幫我完成複仇。”
“呵呵。”卡倫發現自己已經有些麻木了。
尼奧對凱文說明了一下情況,凱文愣了一會兒,随即變得興奮起來,開始不停狗叫:
“海神,祂該死,祂該死!該死啊!!!”
尼奧拿過來紙和筆,要求凱文說他寫,不一會兒,尼奧将凱文的話寫了出來:
“您現在所聽到的那些幻聽,應該不是真實的,而是源自于您自己對神學的認知進行的一種‘翻譯’。”
“翻譯?你的意思是,是我自己把自己給催眠了,主動地将對周遭事物的感知進行了一輪新的诠釋?”
凱文叫了一會兒,尼奧寫道:“是這樣子的沒錯,但并不是由您主動的,而是一種被動的改變;您的靈魂、您的身體、您的意識,已經在自行做調整,爲接下來的接收神啓做準備,就像是一場演出前的預演彩排,亦或者是演員爲了更好的融入自己新拿到的角色,正在對着角色小記嘗試代入。
隻不過在您這裏,不是以您的意志爲轉移,因爲您信仰的是秩序,而且本身和秩序有着極大的牽扯與關聯,您就身處于這個規則之中,是這個規則正在發力,對你進行着改變。”
尼奧在下面加了一行字,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接下來這句話是他寫的:“你是在洗耳朵,準備聆聽來自秩序之神的教誨。”
不管在什麽時候,尼奧都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供消遣的趣味,他當然知道“洗耳朵”這個秩序神教内很流行的上下級風氣,是由誰先開啓的。
尼奧心中感慨道:到底是風氣創始人啊,其他人跟風學了去,隻是爲了讨好自己的上司,這位創始人對标的直接是秩序之神。
卡倫問道:“這些症狀,在神啓結束後就會完全消失,對吧?”
尼奧代筆寫道:“是的,會消失的。”
“你覺得我還需要多久?還有多久,才能收聽到神啓?”
尼奧代筆寫道:“您現在已經處于這段契機階段内,随時都有可能。”
“好了,我知道了。”卡倫看向尼奧,“你去負責指揮吧,我這裏沒事。”
尼奧寫道:“好。”
寫完,尼奧就抱起凱文,凱文可是炮兵營的“天眼”,炮兵打得準不準,全靠凱文。
隻不過剛走到軍帳門口,凱文卻主動跳了下來,跑回卡倫面前,用狗爪子拿起筆,寫下了雖然歪扭卻依舊清晰可辨的一行文字:
“如果可以,我想聽到祂對您的神啓……”
猶豫了一下,凱文繼續寫道:
“我想知道,祂現在好麽?”
寫完後,凱文顯得很落寞,它對秩序之神的感情,一直都很複雜,它敬畏,它惶恐、它驕傲,它也感激。
即使它是被秩序之神鎮壓的,但自解封到現在,它的狗嘴裏,從未說出過哪怕一句對秩序之神不敬的話語。
此時,它已經預感到了卡倫這次神啓的不同尋常。
其他神官的神啓,可以理解成以“秩序之神”的名義發出的信箋,不,甚至隻是一個貼圖、郵戳,這些信封可以提前封存在各個地方的郵局,等你到一定“年齡”後,自動給你投遞過來,更多的,無非是走一個流程。
這就是“神”,對待自己信徒的态度,是一種機械式的規則體現。
再高端一點的,天賦極高的,可以收到從“秩序之神”辦公室裏收來的信箋,但這也并不是秩序之神親自寫的,就如同卡倫用來維系關系的書信往來中,九成以上都是理查代筆。
但凱文認爲,卡倫的這次,不一樣,它覺得卡倫這次可以直接聽到來自秩序之神的聲音……一種,哪怕間隔了空間時間,卻依舊是同步的聲音。
因爲尼奧告訴了它,卡倫的餓瘾也被觸發了,而餓瘾,其實就是卡倫和秩序之神之間誰都無法完全切割掉的真正羁絆。
尼奧走了回來,掃了一眼狗爬體文字,笑道:“哎喲,這都要打仗了,您這會兒在玩什麽傷感呀,好了好了,偉大的秩序之神肯定能感知到你的忠誠。”
凱文被尼奧重新抱起,凱文甩了甩狗頭,露出了先前歡快溫暖的笑容,興奮地叫起來:
“幹死海神!幹死海神!幹死海神!”
卡倫則低下頭看着凱文留下的文字,自言自語道:
“你是有話,要對我說?”
……
紮營。
莉婕特爾陣法師回到自己的軍帳裏,推開自己的被褥,床闆上,是已經布置好的陣法紋路。
她将水晶石、卷軸、符文印章等等一系列材料都擺好,開始進行最後的布置。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以及凱曦的呼喊:“莉婕特爾?”
莉婕特爾馬上将抓起一把白色粉末灑在了上面進行氣息隔絕,然後将被褥拉扯了回來進行遮掩。
随即,她站起身走到臉盆那邊,開始洗手。
“我可以進來麽,莉婕特爾?”
“當然,我的副官長大人。”
凱曦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是理查。
“阿姨好。”
理查向莉婕特爾問好。
這裏是軍營,理查的職位比她高,按理說不會用世俗裏父母關系的稱呼,但莉婕特爾此時有些慌亂,并未察覺到什麽。
“你好,理查,呵呵,理查大人。”
理查站到了一邊,眼前這位年齡和自己母親相仿的陣法師,是自己母親的閨蜜,她們在自己父母結婚前就關系很要好了。
在自己父母确定關系前,她曾極力勸阻自己母親和父親的交往;
但理查聽自己奶奶說過,那時候這位阿姨會主動去約自己的父親逛公園散步,還會主動到家裏來陪唐麗夫人喝咖啡。
雖然那時候自己爺爺還不是主教,但那時候古曼家的地位,也算很可以的了。
理查曾問唐麗夫人:奶奶,你當初爲什麽不告訴母親?
唐麗夫人的回答是:有人陪我喝咖啡說好話給我聽,我幹嘛要拒絕呢?你父母那時候又沒結婚,公平競争嘛。
後來,自己父母确定了戀愛關系,也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這位莉婕特爾阿姨在婚禮上抱着母親哭得很傷心。
雖然自己父母的感情之路和爺爺奶奶不能比,沒那麽精彩,也沒那麽驚奇跌宕,但父母的感情一開始很好,自己也是那段時間好感情的結晶。
隻不過等到父親忽然開始犯病且越來越嚴重後,在這位阿姨的勸說下,母親選擇離開這個家,調去桑浦市任職。
唐麗夫人告訴理查,她知道凱曦這個閨蜜一直在撺掇,而且一邊撺掇她還一邊找機會來安慰艾森,但彼時已經進入嚴重自閉階段的艾森先生怎麽可能還去搞什麽婚外情。
理查問奶奶這你都不管?
唐麗夫人說這不怪你母親,他們這當父母的當時都不想管這兒子了,隻不過唐麗夫人特意背着德隆安排了人事調動,将莉婕特爾也調去了桑浦市,讓她去陪凱曦,怕自己兒媳婦孤單。
雖然這種閨蜜在絕大部分時候都不希望你過得好,但她們往往能讓當事人覺得很舒服。
不得不說,在這方面,唐麗夫人很看得開。
等卡倫治療好自己父親的病,自己的父親也得以成爲民兵團陣法師的領頭者時,莉婕特爾托自己母親說情,使得自己也得以進入首批民兵團。
凱曦夫人對莉婕特爾問道:“如果你有什麽難處,可以對我說。”
“我,我有什麽難處?”莉婕特爾故作鎮定地反問道。
“如果你現在對我說,你可以算自首。”凱曦夫人說道。
“啊,你,你們……”
莉婕特爾神情凝固,下意識地踉跄後退。
她的腳下,出現了一片白絲,白絲瞬間變得密集,将她雙腿捆縛,緊接着,更是将她雙臂一同鎖住。
理查摘下了自己的白手套,指尖有白絲,順入地面,牽連着那邊的捆縛對象,他說道:“她已經失去了自首的機會。”
緊接着,理查走到床邊,将被褥掀開,露出了裏面的微型一次性通訊陣法,裏面的陣法紋路根據上方的屏蔽陣法進行了修正,可以将信息透過屏蔽陣法發布出去。
莉婕特爾見狀,開口準備說什麽,但她的嘴巴剛一張開,絲線就瞬間封堵住她的嘴巴,完全填充進她的喉嚨。
“嗚……嗚……”
莉婕特爾開始掙紮,眼神裏的情緒很豐富,似乎很渴望一次說話的機會。
凱曦夫人見到這個情景,不由得開口道:“理查,或許我們應該聽……”
理查舉起手掌,沉聲道:“點火。”
覆蓋住莉婕特爾全身的白線在此時燃燒起來,這些來自小傑瑞的絲線在燃燒時可以對靈魂有着極強的針對效果,很快,自莉婕特爾的眼耳口鼻處,火焰不斷地溢出,她整個人也“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所有生機。
凱曦剛說到一半的話,被自己兒子的這番舉動,給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理查彎下腰,在軍帳小桌下面挖出一個泥塑……确切的說,它是一個水晶小雕塑,像是個很精美的工藝品。
整個通訊組所有人員軍帳裏,包括衛生間淋浴房裏,凡是有人去的地方,都有它的存在,這是甘迪羅夫人布置的,用來監控這裏所有人。
在過去這段時間,莉婕特爾幾乎就是在甘迪羅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在布置這些東西。
“母親,事情已經确認無誤了,我們沒有時間和精力在這裏聽取她爲什麽會選擇背叛秩序的悲慘故事。”
“好……好的。”
“另外,等戰後還要請母親親自去軍法處進行一下解釋說明,她是母親您招進民兵團的,不過請放心,我和父親會爲母親您擔保作證。”
“我……我知道了。”
凱曦第一次深刻意識到,自己的兒子,早就和過去不同了。
這種感覺她之前并不明顯,因爲自己回來後,還是會經常看見自己兒子被他父親打,所以在她的既定認知中,理查還和以前一樣,活潑好動,容易犯錯,尤其是他還在點心鋪一條街搞出了個“艾森少爺”。
理查說完這些後,換上了笑臉,走到凱曦背後,幫凱曦捏起了肩膀:
“好了好了,母親,我們去幫父親吧,現在我們已經進入了最終的紮營區域,現在父親的工作壓力肯定很大。”
……
“艾森營長,您的速度可以再加快一些喵。”
“好的,我明白!”
艾森先生正帶着一批挑選出來的陣法師布置着陣法。
坐在菲洛米娜肩膀上的普洱擡起頭,看着上方盤旋着的鷹隼騎士,說道:“傳令讓鷹隼騎士擴大活動範圍,最好可以給我貼着外圍敵人的臉以最嚣張的方式‘偵查’。”
菲洛米娜發出了命令,然後問道:“這是在送麽?”
“首先,這個時候你越是嚣張,敵人就越是會認爲自己成功包圍到了我們軍團的主力;其次,給予敵人足夠的壓力,讓他們在做好所有合圍和攻擊準備時,再向我們發起進攻,這樣,我們也就能多争取到一點時間。
你以爲,靠我們這些人手,就算在這裏布置起防禦體系,面對真正的軍團進攻時,能起到什麽作用麽?”
“那艾森營長現在在布置什麽?”
“他布置的不是防禦陣法,是觀賞性陣法。”
終于,第一個“觀賞性”陣法布置完成,艾森先生将其啓動,營地上方,當即呈現出一座巨大的秩序王座虛影。
隻不過,這虛影看起來很逼真,可實際上,它并不具備任何的攻擊力。
普洱開口道:“艾森營長請繼續努力,再搞點神器擺上去,吓吓人,不要怕誇張,有多離譜就弄多離譜,你把秩序神殿的虛影搞出來也沒問題。”
“好的……明白。”
時間,慢慢流逝。
正午已經過去,敵人的進攻還沒開始,等到下午兩點半時,普洱長舒一口氣,說道:“我相信卡倫他們已經到達指定位置了,因爲我們比預期中,多争取了近三個小時。”
菲洛米娜說道:“我會确保你的安全。”
“呵,你想多了,我們已經把自己擺在了這個位置,就完全失去了突圍逃生的可能。”
普洱話音剛落,四面八方,當即傳來一陣可怕的轟鳴。
北面天幕上,一道道巨大的藤蔓向上編制,像是給天空織着毛衣,層層覆蓋下,遮蔽了陽光;
南面,一堵巨大的高牆憑空立起,巍峨雄壯,上面還有着健全的防禦體系以及準備應戰的守軍;
這兩面,是防禦性質的,爲了堵截住被困軍團突圍的可能,而真正發動攻擊的方向,在東西兩面。
西邊,沙面不斷傳來轟鳴,一頭頭體格巨大的妖獸正向這裏行進;
東邊,一尊尊由泥土構築而成的戰争傀儡拔地而起,一邊發出着咆哮一邊排列整齊,向這裏碾壓而來。
這就是神教戰争的威勢,個人力量的作用,在這裏會被無限拉低。
鷹隼騎士們早已回收,偵查營、突擊小隊以及由雷卡爾伯爵率領的那一營騎兵,全都聚集在通訊組所在的營寨裏。
普洱從菲洛米娜肩膀上跳到特意爲她布置的指揮台上,通過擴音紋路,對營地内所有人說道:
“現在,我要下達一個重要的命令。”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送到這裏的最高指揮貓身上。
普洱舉起肉爪,
很嚴肅地說道:
“大家一起祈禱:軍團長快來救我們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