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
盧娜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身側的無頭屍體。
其餘人将目光投送到無頭屍體身上時,臉上先時露出了驚疑,随即一個個地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有幾個更是抱着自己的頭痛苦地蹲在地上。
很顯然,某種力量正在制止他們向這個方向去思考和認知。
事實上,這個“謊言”并不高明,純粹是靠外力進行的強行扭曲,否則,他們早就應該發現少的那個人會是誰。
盧娜臉上也露出了痛苦之色,但正如卡倫先前所觀察的那樣,她的承受能力比其他人要高不少,或者說,她應該是受到了某種優待。
簡單一點推測,她是托裏薩的妻子,托裏薩對待自己的妻子比對待其他隊員要更好一些,其實很好理解;
再陰謀論一點,盧娜會不會早就知道這一切?她其實一直都在配合着自己的丈夫,欺騙着這些隊員?
不過,現在困擾着卡倫的是,托裏薩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爲什麽他要消失,爲什麽消失的同時還要弄出自己“存在”的假象?
先前一開始下洞時的很多推測,在此時都必須要被推翻掉了;
沒有第三方的存在,沒有“沙之惡靈”這種東西,或者是有,但“沙之惡靈”并不是最終造成這支小隊覆滅的真正原因,它可能出現過了,但應該已經被解決了。
“他不是,我的丈夫?我一直以爲他是,我對他聊天和傾訴……”
盧娜喃喃自語,然後一隻手下意識地按住自己的額頭。
卡倫很平靜地看着她,她是在表演麽?
可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也沒有什麽表演必要了吧?
卡倫看着承載着盧娜和那具無頭屍體的沙丘平台,先前外面這十個人圍繞着這裏不停繞圈的畫面在他腦海中浮現。
肯定是有目的的,也必然是有原因的,無論是隊長托裏薩的“隐藏”還是他們先前的機械性行爲。
卡倫彎下腰,伸手去觸摸平台側面。
是沙子做的,但很硬,比水泥堅固多了。
但先前它浮現出來時,明明是吸收凝聚四周沙子堆砌起來的,并不是說本就存在着這樣一個堅固平台隐藏在下方剛剛擡升出來。
這意味着,裏面有一個一出現就要被保護被防禦以及……被隐藏的東西?
總之,不管怎樣,托裏薩不會無聊到自己人不在這裏,就是喜歡看自己手下隊員圍繞着自己妻子和另一個替身轉圈圈?
卡倫站起身,後退了幾步,說道:“我想打破這個平台,我覺得裏面有東西。”
“不,不可以!”
盧娜忽然發出了尖叫。
“不……不可以……”
“不……不可以……”
先前或彎腰或蹲伏的所有人都在此時發出了禁止警告,就像是卡倫剛剛說的話,又一次刺中了他們的思維痛點。
這反而讓卡倫更堅信了自己的判斷,托裏薩對自己手下思維下達了很多“不可觸碰”的禁制,換句話來說,自己完全可以通過“踩痛”他們,去反向論證那個秘密。
卡倫沒有急着掄起大劍去砸這個平台,而是問道:
“你們應該清楚,我這麽做是對的,我想,你們也不願意這樣一直活在欺騙中吧?而且,你們已經被欺騙了接近三百年,伱們難道就不想知道真相是什麽嗎?
現在,我隻想問你們一句,你們還能控制住自己麽?”
卡倫可不想自己剛上手砸平台,轉眼就遭遇這裏所有人的圍攻。
盧娜面部表情開始出現扭曲,隐約間,可以看出有淚水出現,但很快就被吹拂過來的沙子給帶走。
她咬着牙開口道:“我能控制得住自己……砸!”
說這些話時,盧娜雙手開始顫抖,像是卡倫接下來要砸的不是平台,而是她的心髒。
其他人也都在進行着一種自我鬥争,他們清楚什麽是對的,但他們腦子裏卻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對他們的理性進行着一種颠覆。
卡倫安靜地等待着,他能理解這種感受,尼奧當年爲了應對相似的場面,特意去割下了自己的面皮制作成了面具。
持劍者庫贊第一個開口道:“砸……”
然後,是灰狼:“砸……”
緊接着,是天使:“砸……”
他們都在做着心理鬥争,而且這種鬥争是帶着極大怨念的,因爲他們已經清楚,自己被欺騙了這麽多年,這三百年來,可能都活在一個騙局中。
最重要的是,他們很優秀,這也是卡倫願意等待也覺得可以通過等待得到自己想要結果的原因。
優秀的秩序之鞭小隊成員,往往擁有極強的個人毅力,作爲未來一支精英小隊現在的隊長,卡倫很堅信這一點。
“砸……”
“砸……”
等最後一個人給出了确認答案後,卡倫長舒一口氣。
他們既然喊出了“砸”,證明他們已經做好了會抑制自己的準備。
卡倫掄起手中的大劍,對着平台側面砸了上去。
“砰!”
沙子飛濺。
“砰!”
“砰!”
連續砸擊之下,大片的龜裂出現,它是很堅固沒錯,但遠遠沒到堅不可摧的地步。
終于,伴随着卡倫最後蓄力一擊,“嘩啦啦”的一陣脆響傳出,這一側平台的壁面開始大面積剝落,平台内部的真實情況也終于顯現。
裏頭,是一個黃色的半透明的巨大蠶繭,而蠶繭内,則躺着一個身穿秩序神袍的男子。
男子面容冷峻,哪怕閉着眼“沉睡”着,依舊可以給人一種極爲清晰的壓力。
在男子的胸口位置,躺着一把黑色的劍,劍身上有着極爲清晰的血色紋路,象征着殺伐和裁決。
盧娜喊道:“托裏薩……”
“隊……長……”
“真的是……隊長……”
從周圍人反應來看,裏面的人,就是托裏薩,那這把劍,應該就是盧娜所說的,屬于他丈夫的迪亞曼斯之劍。
好東西啊……
看到這把劍之後,卡倫覺得現在自己手裏的這把,忽然就沒那麽香了。
反正,托裏薩的妻子先前已經說了,要将這把劍送給自己,隻要自己能找到的話。
卡倫甩了甩腦袋,自己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麽,應該是剛剛一個個詢問時,遭受到了比較強大的精神壓迫,導緻現在的自己注意力有些難以集中了,否則自己怎麽可能變得和尼奧一樣腦子裏充斥着這種低級趣味。
“爲……什麽”
“隊長……怎麽在……裏面?”
“隊……長?”
卡倫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舉起手中的劍,準備挑破這個蠶繭。
可就在這時,躺在裏面的托裏薩猛地睜開眼,一時間,極爲恐怖的精神沖擊力如同潮水一般向卡倫湧來。
卡倫身體微微一顫,然後迅速在這可怕的精神攻擊中再次定位到了自我。
他是知道自己的特殊性的,他的靈魂遠超他的真實實力和境界,所以這一衡量的标準在自己這裏是不成立的,可是,在其他人身上大概率是成立的。
所以,擁有這麽強大精神力量的人,他的真實實力到底得有多麽強大?
如果拿多爾福對比的話,此時托裏薩給卡倫的感覺,要比多爾福強得多!
然而,正在卡倫心驚的同時,他忽然發現對方對自己發動的精神攻勢忽然間又都撤走了,撤得很快,仿佛先前的一切隻是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個人的鞋面,感知到後馬上挪開腳準備道歉。
而且,卡倫從對方的神情和目光裏,看見了深深的忌憚!
他在……忌憚我?
托裏薩張開嘴,像是在念誦着什麽咒語,頃刻間,以卡倫所在位置爲圓心,一座黃沙囚籠忽然出現。
卡倫自然不可能停留在原地等待被束縛,但就在囚籠出現的刹那,整個沙潭集體一震,卡倫隻覺得自己身上像是背起了一座沙山,身體竟然完全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這座由黃沙凝聚而出的囚籠所禁锢!
囚籠并不牢固,甚至有些松軟,但它和這片沙潭連爲一體,用蠻力破除的話,除非卡倫能消耗掉整個沙潭所蘊藏的力量。
不過,這座囚籠似乎并不隔音,他很快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那就肯定是托裏薩的。
“諸位,好久不見了。”
“隊……隊長……”
“托裏薩……”
“隊長……”
“你們,都安靜一點吧。”
嘈雜的聲音,停止了。
在托裏薩面前,他昔日的手下隊員們,就像是一群可以随意被他擺弄的玩具。
緊接着傳來的是一男一女的對話,很顯然,托裏薩又一次對他的妻子網開一面了。
“親愛的,我好想你,其實我一直都陪伴着你。”
“爲什麽會這樣……爲什麽會這樣……”
“因爲你死了啊,因爲在那場任務中,你被那個荒漠神教的混賬東西偷襲殺死了!
雖然我親自虐殺了他,雖然我爲了羞辱他将他制作成了傀儡立在那裏,但這一切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你已經離我遠去,永遠地離開了我。
我無法接受這一事實,就算是我不惜一切代價,強行将你蘇醒,你也不剩下多少時間,所以,我選擇了一個極端的方法。”
“極端的……方法?”
“那頭沙之惡靈想要趁機偷襲我們,但被我給發現了,我解決掉了它,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很可笑,這群荒漠神教的家夥,到底是有什麽勇氣敢挑釁我秩序神教?
但這頭沙之惡靈死後,在這裏形成了一片特殊的區域,可以理解成它将這裏給污染了,形成了一個特殊結界。
如果我借用這裏的地利條件,就能做成一些在外面永遠都不可能做成的事情,比如,保鮮你們的身體和靈魂。
随後,我又在孔帕西尼的腦骨裏,找尋到了它的那一顆本源,借用它,我可以讓你們的意識可以一直處于複蘇的狀态。
親愛的,正如你所看見的一樣,我通過這種方式,保留了你三百年,這世上再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做到讓我死去的妻子陪伴我這麽久的了。
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盧娜,我最愛的妻子。”
卡倫:女人,他在騙你。
“托裏薩。”
“嗯?”
“你在騙我。”
“親愛的……”
“如果你隻是爲了保留我,那他們呢,這些曾經一同經曆過危險的同伴們呢,你爲什麽要把他們也一并留下?
你不要告訴我,當時他們全都死了,你是爲了留下所有人,才故意布置的這裏,我是不會信的,他們身上,根本就沒有緻命傷。”
“因爲我不能讓這個地方洩露出去,就算是讓神教知道也不可以,因爲一旦讓神教知道,我是不可能再擁有這裏的使用權的。
這蠶繭,這孔帕西尼的本源,這裏的一切,神教都會拿走,不會再屬于我。
所以,我隻能……”
“夠了!”盧娜呵斥道,“托裏薩,爲什麽到現在了,你還要騙我?”
“唉。”托裏薩歎了口氣,“因爲,你是我的妻子啊。”
“你到底是爲了怎樣一個肮髒的目的,你竟然會親手葬送掉你一心經營起來的團隊,葬送掉這些一直堅定相信你追随你的夥伴,你……”
盧娜的聲音停止了。
“啧,你話真多,你應該和以前一樣,永遠相信我所說的話,爲我們的再次團聚而歡欣。”
托裏薩的語氣裏有些無奈,然後,卡倫聽到了腳步聲,托裏薩來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和他之間,應該隻隔着一層沙牆。
“卡倫大人,您現在應該能聽到我的聲音,我想,您應該早就看出來我的目的了,是吧?”
不是,這個稱呼到底是怎麽回事?
另一個就是,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把自己小隊所有人都這樣禁锢在自己周圍,到底是爲了做什麽?
“大人您的年紀應該沒有我大,但大人您現在的職位,肯定比我當初高多了。呵,我是不相信大人您僅僅是約克城大區行動大隊隊長的。”
當行動大隊的隊長,很丢人麽?
“大人,您不回答我也沒關系,您的身份和事情,您的奴隸已經告訴我了。”
我的……奴隸?
“而且,很不幸的告訴您,您的奴隸,已經準備背叛您了,當我困住您時,您的那位奴隸就将布置陣法,破除這裏的詛咒。
他想要獲得自由,這是每個奴隸的終極夢想,不是麽?”
你到底……在說些什麽。
“當然,除了自由之外,我還答應了他,等我出來後,我會跟着他進入光明餘孽組織,并且我會幫助他在光明餘孽那松散分裂的組織裏,獲得更高的地位。
他真的對權力這種東西,表現得很貪婪呢,一個徹頭徹尾沉浸在貪婪漩渦中的人。
大人您之所以選擇他做自己的奴隸,也是因爲他好控制吧?”
是尼奧!
光明餘孽可以先放一放,讓卡倫确定“奴隸”身份的,還是那個“貪婪”。
卡倫終于明白了過來,是尼奧對他說了什麽,才導緻他對自己的誤會居然這麽深。
自己的奴隸……尼奧主任?
尼奧居然還主動承認了。
既然是尼奧,那托裏薩會這樣看自己和想自己,就說得通了。
尼奧有這種随機應變的本事,将原本正常事情的發展,拐向一個莫名其妙的航道。
“您現在應該很無奈吧,但請您放心,作爲一名虔誠的秩序信徒,我怎麽可能會願意和光明餘孽混在一起呢?
我想回到神教,我想回到家裏,我想回歸秩序之神的懷抱。
我不知道這裏的禁锢能困住您多久,我想,應該是困不住您太久的,而我,又不敢和您真的動手,現在的我,肯定不是您的對手。”
原來我這麽強大了麽。
“所以,大人,我對您沒有絲毫冒犯之意。
我把這件事告訴您,是因爲我想成爲您的傀儡,我想得到您的庇護,請您做我的‘看守者’,請您相信我,我一定比那個光明餘孽,更适合做您的得力奴隸!”
做我的奴隸?
“請您與我簽訂,沙海契約。”
沙海契約?
卡倫知道這一契約,在普洱提出要和自己簽訂共生契約時,他特意翻閱過相關資料,沙海契約其實也是一種共生契約。
契約簽訂雙方在沙漠之神(荒漠之神)面前立誓,一方死亡後,另一方的靈魂将被沙海埋葬。
這就是卡倫和普洱現在的關系,所以上次在火島卡倫留下來斷後面對那個佝偻青年,普洱沒和其他人一起轉移,因爲卡倫一旦死了,它也會死,所以轉移對它來說根本就沒有意義。
“大人,您還有一些時間可以考慮,但請您稍微快一點,您和您的那位奴隸之間,我隻能二選一,如果您不和我簽訂契約,您也将無法得到您想要的東西。”
你至少應該告訴我,我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吧?
……
尼奧回到了平台上。
阿爾弗雷德馬上問道:“主任,我現在就着手布置阻擋法陣嘗試讓沙潭的運作停滞下來麽?”
尼奧搖了搖頭,命令道:
“不,布置擁有助推效果的法陣,給沙潭的運轉進行加持,增幅效果能有多大就給我弄到多大。”
阿爾弗雷德愣了一下,忙問道:“增幅法陣……您确定?”
光榮且準備背叛主人的奴隸主任尼奧點頭道:
“把刹車闆卸了,然後給他把油門踩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