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後退一步,左臂置于胸前,向着洛雅單膝跪下:
“感謝您還記得我,洛雅殿下。”
洛雅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嗯,這很符合人們對器靈冷漠高貴的既定認知。
但實際上,洛雅是愣住了。
她以爲自己出現後,沒有表現出喜悅的情緒,故意裝得冷冰冰的樣子已經很能夠給予卡倫哥哥驚喜了,可是沒想到,卡倫哥哥給了她一個更大的“驚喜”。
唔,他居然對自己跪下了。
一時間,她也想跟着一起跪下。
但還好,她克制住了自己的這一沖動。
不過,她有些懷疑,自己先前自以爲很是聰明的“表演”,是不是太過了,讓卡倫哥哥覺得有些不好?
啊,我的演技這麽差的麽?
可是和“它們”一起演話劇時,它們都說我很有表演天分的啊,難道它們一直在哄我?
其實,洛雅的主動配合在卡倫看來沒有絲毫問題,隻不過按照卡倫的性格,接下來的節奏,他希望由自己來掌控。
而且,自己和洛雅的關系,必須“正常化”處理,亦或者,要給看出“不正常”的人,以一個合适的理由來打消他們下一步的懷疑。
所以,卡倫很快就又開口道:
“那一晚沒能親口感謝您對我的救命之恩,是我和帕瓦羅審判官一直以來的遺憾;
上一次在奧古雷夫要塞中,雖然遇到了您,但因爲您是試練官,所以沒有辦法對您開口,回去與帕瓦羅審判官說起時,他也表示很可惜。
這一次,終于有機會了,請您收下我對您的感激,洛雅殿下。”
齊赫案的香腸廠裏,自己見了洛雅一次;
奧古雷夫要塞的選拔過程中,見了洛雅一次;
算上這次,已經是三次了。
雖然中間還有過見面,但那和自己爺爺留給自己的那副銀色面具有關,屬于“非法探監”。
正常情況來說,有人想要調查時,大概率會忽略掉奧古雷夫要塞的那一次“見面”,畢竟在履曆中一般隻會記載某某某何年何月參加了一場考試拿到了什麽名次,應該不會把考題也一并錄上去。
可卡倫不敢賭,确切地說,是不想承擔這一風險,他不敢把那些想調查這件事的人想得太蠢,你不能天真地指望以後你的對手都是維科萊。
事實上……像這位伯恩主教,他大概真的會去看考題。
所以,倒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把這件事給點出來,最好的保存秘密方式,就是将它放在陽光下。
在傳送到這裏之前,洛雅得到了公函,大概告訴了她出現在這裏是爲了做什麽。
此刻,洛雅很聰明,她馬上就理解到了卡倫話語裏的意思,因爲她見過帕瓦羅審判官,清楚地知道帕瓦羅審判官當時是“蘇醒”的狀态,也就是“死人”狀态。
按理說,那晚結束後,帕瓦羅審判官應該就要死了才對,怎麽可能活到自己在奧古雷夫要塞時再見到卡倫哥哥的時候?
所以洛雅馬上開口問道:
“帕瓦羅審判官呢,他是一位正值且優秀的秩序信徒,在他的身上,我見到了真正的秩序之光,他不在這裏麽?”
卡倫面色一黯,閉上了眼,回答道:
“他死了。”
“死了?”
卡倫轉過頭,看向站在籠子裏的維科萊,擡起手又指向了他,說道:
“帕瓦羅審判官在調查他的犯罪行爲時,被他滅口了。”
洛雅的目光,落在了維科萊身上,這一次,器靈的眼眸裏,流露出了冰冷的寒霜。
這不是僞裝,也不是演戲,她對帕瓦羅審判官是真的敬重,如果不是他的堅持調查,她的那些姐姐們,應該還在豬圈一樣的地方繼續受苦,或者,已經換了好幾批姐姐了。
“你,殺了帕瓦羅審判官?”
維科萊滿臉呆滞,他真的無法想像,卡倫居然真的将神器請到了審判庭上!
這時候的他,已經感知到了一種叫做絕望的情緒,他是蠢,但不是傻。
傻子是會在被火燒時依舊開開心心蹦蹦跳跳,蠢貨雖然會自己主動走向火圈中,但被燒到時還是會痛得哇哇大叫的。
他已經察覺到,巨大的危機已經向自己碾壓過來,而在這一危機面前,他的家世已經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幫自己進行遮擋。
“不,不,不!他誣陷我,他誣陷我,我沒有殺帕瓦羅,我沒有殺,我真的沒有殺!”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時,局面,已經很清晰了。
甚至可以說,當罪惡之源的器靈出現,直接對卡倫說話表示認識和見過時,他維科萊,就已經輸了。
因爲先前卡倫宣稱自己那晚和帕瓦羅審判官都在那家香腸廠,維科萊也宣稱自己那晚同樣在那裏,雙方互相不承認對方在場,而當某一方得到鐵證時,另一方就必然是在說謊。
而一旦被證明說謊,也就意味着“竊取帕瓦羅功勞”的罪名,是成立的。
這一條成立的結果就是,第三條殺帕瓦羅滅口,也就有了天然的動機。
然後第二條的罪名,被包夾在中間,由帕瓦羅發起的調查,且留下了遺書,就真得不能再真了。
事實上,第二條就是最真的,不帶半點虛假的水分。
第三條是完全假的;
第一條因爲維科萊見到的是戴着帕瓦羅面具的關系,半真半假。
可問題就是,最真的那一條,最難被坐實,這就最是最大的諷刺了。
說白了,這場審判的本質從一開始就脫離了審判的範疇,所以就算卡倫是一個道德潔癖者,非要死抱着程序正義不放,那這場審判,他就輸定了。
哦不,是他根本就不會被上方安排到這個位置上來。
對自己的設計,卡倫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因爲在他看來:程序正義的目的是爲了盡量不冤枉一個好人,而不是放着一個明确的壞人卻對他束手無策。
但接下來,卡倫還是繼續對洛雅進行引導,他不能讓洛雅爲了幫自己去自由發揮,他要告訴洛雅,該結束了。
“洛雅殿下,他說那一晚,他在那裏,與齊赫進行交戰,挫敗了齊赫的陰謀。
請問殿下,
您認識他麽?”
“我不認識他。”
“您見過他麽?”
“我沒見過他。”
“您認可他所說的話麽?”
“我不認可。”
好了,卡倫站起身,整理起自己身上的神袍。
到這裏,就可以了,不能太過,太過就容易出問題,這個節點,最好。
就算是有人去懷疑自己和洛雅的關系,憑借這點懷疑,他們也查不出什麽。
加斯波爾審判長輕咳了一聲,她操控起自己的皮鞭,輕輕響了一下。
然後,她開口問道:“罪惡之源。”
洛雅扭過頭,看向審判長,說道:
“我叫洛雅。”
卡倫哥哥曾對她說過,她是這世上最純淨的存在,所以她很不喜歡自己“罪惡之源”的名字;
這種感覺,就和發生猥亵時反而怪女孩長得太漂亮一樣。
審判長深吸一口氣,好吧,她不生氣,誰叫這位器靈大人現在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呢。
她審判經驗很豐富,但還是第一次享受到請神器當物證的審判待遇,她甚至覺得這位神器的器靈,有些可愛。
“洛雅,我以審判庭的名義問伱,你能爲你剛才所提供的證詞負責任麽?”
洛雅舉起手,肅然道:
“我以拉克斯之神的名義起誓,我先前所說,都是實話。”
讓一名神器的器靈,以自己的主神名義起誓,這個規格,是相當得高了。
加斯波爾看向伯恩主教,問道:“被告辯護人是否想要向該物證發起挑戰。”
這裏“挑戰”的意思是發出質疑。
伯恩主教搖了搖頭,很幹脆得回答道:“我方,認可這一物證。”
神器都出場親自證明了,這還怎麽辯下去?
就算是想帶節奏想帶風向,硬帶也是帶不起來的,隻會讓自己成爲一個笑話。
“被告辯護人,是否對第一條指控:‘被告竊取帕瓦羅審判官在齊赫案功勞’繼續存疑?”
伯恩主教搖了搖頭,繼續很幹脆地回答道:“不存疑。”
這不是世俗裏的審判,這是神教裏的審判,他伯恩主教是維科萊的辯護人不假,但并不是有職業操守的律師。
加斯波爾繼續問道:
“被告辯護人是否對第三條指控:‘被告殺害帕瓦羅審判官滅口’存疑?”
伯恩主教猶豫了一下,他是真心覺得這一條不太像真的。
卡倫住進帕瓦羅家後,帕瓦羅還經常不在家,雖然卡倫給出的理由是帕瓦羅太正直不想欠人情所以到處去接任務還卡倫的點券……但如果真的想報答,明顯有更腦子正常的方式。
等卡倫身份地位逐漸提高時,你直接幫卡倫跑腿做事從卡倫這裏接任務不是更好麽,用得着一直在外面接陌生人任務不回家?
而且,這次滅口吧……屍體也被處理得很“幹淨”。
非得要這樣麽,殺了人之後,對屍體來一個“秩序淨化”,讓他無法被“蘇醒”不就好了?
所以,很可能是屍體不方便出現。
這就未免讓伯恩主教腦子裏有了另一個猜想,他懷疑帕瓦羅其實早就不在了。
至于說之後出現的“帕瓦羅”,很可能不是真的帕瓦羅審判官,有太多方法可以去很逼真地“扮演”一個人了。
這個猜想在審判前他看卷宗時腦子裏就有了,但他沒有對其他主教提起過,隻是放在自己心裏。
出于自己的專業素養,他幾乎可以笃定,如果朝着這個方向繼續深挖下去,是能挖出東西的。
帕瓦羅不是還有家人麽,不是還有夥計麽,還有做的那些任務呢,就算用隐藏身份接的,又不是不能查,又不是查不到,所以啊,這突破口别太好找。
不過,他從一開始就放棄了這條線。
因爲他的目的是站在大區利益這邊去處理這場“争鬥”,總之,是大區和秩序之鞭的對抗,他本人就沒想過要去挖卡倫的黑料把卡倫整倒。
是的,伯恩主教覺得自己很溫柔。
哪怕他用了肮髒惡毒的語言去侮辱和抹黑了卡倫和帕瓦羅遺孀以及那對女兒的關系,他依舊覺得自己很溫柔。
因爲在他的認知中,沒要你的命,沒想着徹底整倒你,就都不算什麽惡意。
至于說侮辱和非議,他的家族現在實際掌控着帕米雷思教,信仰都能跨界,他還會在意這些?
“被告辯護人,請回答。”
加斯波爾開始催促。
她詢問的方式很偏袒,先問一,再問三。
但這場審判本就是由秩序之鞭主導的,不偏袒本方還非要去保持“客觀公正”麽?
伯恩主教開口道:“不存疑。”
加斯波爾點了點頭,然後和身邊的助手們開始對話,這其實是在故意拖延一下時間,給予被告一方壓力。
過了好一會兒,加斯波爾才開口問道:
“那麽,對于第二條指控,被告辯護人存疑麽?”
伯恩主教舉起雙手,回答道:“我先前一切的推斷都是建立在質疑秩序之鞭陰謀論的基礎上,現在,事實已經擺在我的面前,是我誤會了。”
說着,
伯恩主教轉身面向卡倫,向卡倫半鞠躬:
“在這裏,我爲我先前的誤會道歉,我方承認維科萊裁決……我方承認嫌疑犯的罪行。”
卡倫轉身面向伯恩主教,回應道:“請您相信秩序之鞭的公正,至少,請您相信秩序之鞭中,有很多人,心中依舊謹記着加入秩序之鞭時所立下的誓言:執鞭,爲了秩序!
正如我也一直相信,大區之中的絕大部分神官,都像帕瓦羅審判官那樣,将自己對秩序,對偉大秩序之神的信仰,放在第一位。”
“是的,我知道了。”
伯恩主教點了點頭,心道:這個年輕人,是真的會說話啊。
如果能早點認識他,不,是能在他小時候就看出他的潛力,他其實比自己的兒子德裏烏斯,更适合潛伏進帕米雷思教。
他的做事風格,不像自己的兒子喜歡帶有太多的感情困擾,他很冷靜,又善于抓住機會。
如果現在由他來當帕米雷思教的神子,那自己根本就不用擔心帕米雷思教在下一代手中後會出現失控的可能。
可惜了,自己是沒這個機會了。
除非秩序之鞭的高層眼瞎,否則這次審判之後,這個年輕人注定會成爲秩序之鞭内部的重點培養對象,他不可能跑到自己這裏來去當一個陰影下的奉獻者,因爲他有更光明的前途可以走。
不過,自己倒是可以之後去提醒一下他,告訴他一些事情可以埋得更深,收尾可以做得更細膩不留痕,省得日後再被人翻挖出來。
伯恩主教回應道:“我相信,有卡倫隊長這樣的人在,秩序之鞭會成爲維護教内秩序清澈的重要力量。”
聽到這話,卡倫微微皺眉。
在他的認知中,事情到了這一步,伯恩主教認輸并不意外,但他有必要認輸得這麽徹底麽?
替代維科萊認罪這很正常,可他剛剛說的話,明顯帶着政治表态的意思了,是代表大區主教們麽?
還是說,某個政治協議,其實在這場審判會開始之前,就已經達成了?
不過,卡倫還是馬上摒棄掉腦子裏的這些想法,回應道:
“秩序,需要我們共同來守護。”
……
“你說得對,尼奧,他很适合做我們總部的對外形象代言人。”
很多人都覺得說場面話很簡單,無非是背出一些固定的話術,可實際上什麽時候說,該怎麽說,甚至是以何種語氣去說,這裏面都有着很深的學問。
尤其是現在已經勝券在握時,伯尼很喜歡卡倫這種見好就收的選擇。
上面允許甚至支持秩序之鞭去和地方大區争奪權力,但上面可不會允許秩序之鞭去當一條瘋狗逮着自己人往死裏咬。
尼奧笑道:“是的,他就是這樣,說話做事永遠都很得體。”
“嗯,很得體。”伯尼看向尼奧,“我原本以爲他和你一樣,現在看來,他似乎和你不一樣。”
“人嘛,總是看和自己一樣的人,容易膩。”
伯尼點了點頭,道:“這句話有點意思;好了,我覺得我們應該可以準備下一步計劃了,開啓對維科萊竊取帕瓦羅審判官功勞一事的調查吧。
大區執法部那裏掌握着原本屬于我們的權力,現在,借着這個機會,是時候讓他們吐出來了。”
“是,部長。”
伯尼拿出一張卡,遞給了尼奧。
“大人,我們都是爲自己部門做事,不用您給我發津貼的,您實在是太客氣了。”
“你誤會了,這不是我給你的津貼,是區長批下來的活動經費,這次來的記者不少,都需要打點一下,讓他們報道時更賣力一些。”
“可是……現在這個情況,不給好處費這些記者包括其他這些人,都會很賣力地宣傳這件事的。”
炒熱點時,需要給媒體渠道發紅包,但當大爆點出現時,他們就會像一群嗜血的野狼,你就算拿槍驅趕它們,它們也會奮不顧身地奔向那裏。
“這我就不管了,經費已經以這個名義從部裏批下來了,我們要看的,隻是效果,效果好,那這經費就不算白花。”
“明白了,謝謝部長。”
所以,這還是津貼。
尼奧也沒問伯尼要不要返點,因爲他看出來了,自己這位頂頭上司對這些并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自己的仕途。
家裏有背景,不缺點券啊,不過,你不要,我要。
唉,還得幫卡倫去改裝他的車。
在尼奧看來,卡倫不僅是一個得體的人,而且還是一個記仇的人,一直記着别人欠自己東西的人,怎麽可能不記仇?
“大人,您的執法部部長的‘暫代’,應該馬上就可以去了吧?”
“嗯,應該是的。”
“那就恭喜大人了。”
“好好做事,等區長去丁格大區養老後,你就來接我的位置。”
“感謝大人的提攜。”
伯尼心情很好,難得開了一個玩笑,他伸手拍了拍尼奧的肩膀,笑道:
“不要誤會,主要是要給卡倫騰位置。”
……
“不能這樣,怎麽能這樣,首席,你快想想辦法,這次要是輸得這麽慘,那以後秩序之鞭豈不是要騎在我們大區頭上拉屎?”
“能有什麽辦法,你現在下去說你不同意啊?”沃福倫反問道。
“不,伯恩這家夥肯定還有辦法的,他這個人就是專門做這個的,我相信他肯定還有辦法,我甚至懷疑他沒有出全力。
首席,請你現在給他施加壓力,他肯定沒有出全力!”
“多爾福,清醒一點吧。”
“我的孫子不能有事,絕對不能!”多爾福近乎低吼道。
呵,
還在關心你的孫子,
你現在應該關心的,是你整個家族了。
沃福倫首席主教心裏是舒服的,他相信那位區長,也就是持鞭人,應該是不舒服的,他現在應該後悔心急了吧,呵呵。
至于說那頓家……和他沃福倫有什麽關系。
首席主教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
前天晚上,自己的孫子萊昂說,卡倫給他打了電話,邀請他加入他的小隊,說正好還剩下一個編制。
“呸。”
沃福倫輕輕吐出唇邊的茶葉。
自己站在職位立場上,該做的已經做了,該盡的努力也已經做了,剩下的,随意吧。
反正自己兩頭下注,
又不會輸。
現在看來,秩序之鞭未來的發展前景,至少在這一代大祭祀在任時,會一直很不錯。
沃福倫一直有一個遺憾,那就是他的進步,之所以到這個位置就走到頭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助力不夠,也就是他的那個關系網,不夠廣也不夠緊密。
否則,他其實也是能有機會去維恩大區擔任排名靠前的主教,甚至去丁格大區的教廷任職的,而不是走到這裏,就知道自己必須得停下來歇息了。
他希望自己的孫子,可以獲得更好的發展前景和空間。
沃福倫的目光落在了卡倫身上,落在了維克和阿爾弗雷德身上,然後又掃向了旁聽席的卡倫小隊隊員身上。
年輕、優秀、團結……
多好的一個圈子啊。
希望自己的孫子能融入進去吧。
……
“真過瘾。”理查臉上泛起潮紅。
菲洛米娜看着他,有些不解道:“你是真的爲卡倫高興。”
“當然,他就和我的兄弟一樣,嘿嘿。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你會嫉妒卡倫麽?”
“不會。”
“爲什麽呢,因爲差距太大了?我指的,不僅僅是實力上的差距,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和卡倫實力上的差距,并不大。”
“實力上的差距,他是10,我是9。其他方面的差距,他還是10,我幾乎都是0。”
“是吧,所以就不會嫉妒,對吧?”
“其實,我不是很想聽你分析這個給我聽。”
“我奶奶就對我說過,能夠正視差距而不産生嫉妒之心……”
菲洛米娜問道:“是進步的關鍵?”
“不,我奶奶說,那個人大概你清楚,這輩子都追不上了。”
“所以,你奶奶就是這樣教育自己孫子的?”
理查點頭道:“我奶奶在這方面一直很豁達。”
“我奶奶不一樣,和你奶奶,是相反的。”
“這樣不好,這會容易給孩子造成壓力,我可不希望我以後的孩子會内向和自閉,我希望她能快快樂樂的成長。
所以,第一次看到你時,我就覺得你……很像我的父親,我父親一直以來都有和你相似的問題,事實上,他的問題比你重得多,也就是近期才好起來的。”
菲洛米娜問道:“他是怎麽好起來的?”
理查:“額……”
“告訴我。”
“他學會了轉移注意力。”
“轉移注意力,靠什麽轉移?”
“就比如培養一些興趣愛好什麽的。”
“我沒有什麽興趣愛好。”
“放心,我可以幫你培養,我父親能好轉,你也肯定能好轉的,真的。”
“首先,我沒有向好轉的意思,我也不覺得我生病了。其次,我是女的,你把我比作你父親,我覺得不合适。”
“媽。”
菲洛米娜:“……”
……
“現在,我宣布審判結果……”
“審判長大人。”
加斯波爾看向卡倫,問道:“你還有什麽事?”
“關于本案,還有一個情況未明的部分,我覺得很有必要進行進一步的深入調查。”
“哦?哪個部分?”
“既然第一條指控已經坐實,那我很好奇,維科萊裁決官,不,當時還不是裁決官的維科萊,是通過怎樣的一種方式才成功将本屬于帕瓦羅審判官的功勞,竊取到他自己頭上的,他還能借這個功勞轉職升任裁決官。”
說着,卡倫轉身,面向全場。
德隆老爺子和艾森先生很是默契地控制着轉播法陣,将畫面全部給了卡倫。
也因此,接下來卡倫的神情和話語,都将被清晰無誤地傳播了出去。
卡倫的個人形象本就極好,再加上剛剛借用神器打赢了這場官司,再配合接下來将要說的話,這時候,連卡倫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明星檢察官”的感覺。
不過,他的本意不是爲了給自己出風頭,而是想借着這個難得的機會,爲下階段的調查提前鋪一下道路。
“很難以想象,在我秩序神教内,竟然還會存在貪墨其他人功勞的罪行。
是的,我們無數信徒,願意爲神教,願意爲秩序之神奉獻出一切,不求絲毫回報。
但我們絕對無法接受的是,他們的付出和犧牲,會被埋沒被玷污,甚至是,被肮髒之人去進行竊取!
這一行爲,是對神教的亵渎,是對教義的亵渎,是對所有忠誠于秩序的信徒們的亵渎,更是對我神聖偉大的第一騎士團的亵渎!”
卡倫走向那座籠子,走到了維科萊的面前。
德隆和艾森父子很是默契地将轉播法陣的畫面方向調動着跟随卡倫的腳步。
維科萊看着走過來的卡倫,咆哮道:“卡倫,你這個混賬,你污蔑我,你居然敢污蔑我,我沒有殺帕瓦羅,帕瓦羅不是我殺的,你竟然敢污蔑我,你這個混蛋!”
維科萊很委屈,因爲他真的沒殺帕瓦羅,他很生氣,因爲他真的是被污蔑的。
卡倫看着他,這個集合了自私、貪婪與愚蠢爲一體的人,開口質問道:
“是誰,給了你勇氣敢于竊取他人的功勞?
是誰,給了你做這些肮髒龌龊之事的資格?
是誰,讓你覺得站在審判庭上,依舊可以狂妄,依舊可以笃定自己能夠無罪出去?
是誰,給了你依仗,讓我到現在,都沒能從你的臉上看出忏悔和懊喪!”
卡倫頓了頓,提高了聲音,對着維科萊吼道:
“就因爲你姓那頓麽,就因爲你的父親是外交神官,就因爲你的大伯是大區執法部副部長,就因爲你的爺爺是大區主教麽!
當安卡拉犯錯時,秩序之神都會對她進行懲處。
所以,
你,
維科萊.那頓,又算是個什麽東西!”
……
“呼……”
大祭祀吐出了一口煙圈。
将快抽完的雪茄遞出,弗登伸手接過,将雪茄橫放在煙灰缸邊緣。
第一次幫大祭祀熄煙時,他直接将雪茄頭插在煙灰缸裏,大祭祀說這是對雪茄的不尊重。
那件事後,弗登确實花了不少心思研究了這些東西。
他倒是不覺得煩躁,也不覺得大祭祀的事多,事實是,有時候你有一些興趣愛好和行爲習慣,能夠讓你的下屬可以更輕松地陪伴和親近你。
不管怎樣,總比戰戰兢兢地幹坐着要好很多。
“弗登,你說得沒錯,這場審判,沒有白看,約克城大區的秩序之鞭,在這件事上,做得很好,局面,已經打開了。
所以,你後悔了麽?”
弗登面露苦笑,說道:“有時候,見好就收才是最正确的,秩序之鞭中下層體系廢弛太久了,短時間内幾乎不可能完全恢複,所以能有進步,就是一種收獲。”
“你能這樣想,很好。不過,你忽略了一件事。”
“大祭祀,請您明示。”
“刀,怎麽能有自己的想法呢,如果一把刀,自己可以決定劈下去的力道以及什麽時候該止住什麽時候該收回,那,誰又敢伸手去握住這把刀呢?”
弗登身子一顫,馬上在茶幾旁跪伏了下來。
“大祭祀,一些事情我擅自同意了手下人做了決斷,請您降罪。”
大祭祀瞥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執鞭人,默默地從茶幾上拿起一塊糖,送入了自己口中,一邊含着一邊說道:
“我想要的是一條瘋狗,這樣,我才有在外人面前呵斥它,告訴外人,它很乖,不會咬人的。可現在你竟然把我的話給說了,那我又該說什麽呢?”
“大祭祀……我錯了,我有罪。”
“我把半死不活的秩序之鞭重新拉起來,是爲了抗衡那些太專注于自己想法的那些東西,可現在,你卻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我,你,也要有想法了。
唉,
弗登啊,
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是吧?”
“确實是……确實是跟随大祭祀您,很久了。”
“下不爲例?”
“是,絕對沒有下次了,絕對不會有了。”
“是下次,就沒有你了。”大祭祀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我要建立的,是一個真正的秩序神教,在這個神教裏,就算是我,也不該有過多的心思和想法,你明白麽?”
“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沒有人能明白我,泰希森倒是能明白一些,可他卻死了。”
大祭祀伸手,又拿起一根雪茄,自己拿起雪茄鉗,“咔嚓”一聲剪開了頭:
“我好孤獨……”
“您……”弗登是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但很快,大祭祀的神情就恢複了,他一邊伸手拿起火靈石一邊問道:
“那頓家是麽,這麽蠢的家族,是怎麽坐到主教位置的?”
“那頓家,和神殿裏,有關系。”
“直系?”
“不,是照拂關系。”
“呵。”大祭祀抽了一口雪茄,緩緩吐出煙圈,“去警告一下神殿裏的那位,爪子,就别再給我伸出來了。”
“是,大祭祀。”
弗登知道,大祭祀根本不在乎一個地方大區的主教家族,隻不過,大祭祀對自己的怒火,需要找一個地方去宣洩。
這個“那頓家族”,就是大祭祀用來敲打自己的……雪茄。
……
貴賓旁聽席上,多爾福愣坐在了那裏,他現在終于醒悟過來,自己現在應該不是僅僅去關心一個孫子的審判了,這把火,已經成功從自己孫子身上燒到了家族,燒到了他的身上!
沃福倫眼角餘光掃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側的多爾福,心道:蠢貨,現在才意識過來了麽?
卡倫轉身,面向審判長,開口道:“審判長,我請求對本案進行更進一步的調查,維護教内秩序,拭去秩序的塵埃,本就是我秩序之鞭自創建之日起由提拉努斯大人所賦予的神聖使命。”
加斯波爾回應道:“我的建議是,這件案子先進行判決了結,因爲這件案子内還有沒查明的罪惡,且事情性質極爲惡劣,情節極爲嚴重,可以進行新的立案,進行新一輪的審判。
如果你現在有起訴對象,可以先将起訴資料做好了,提交給我。”
當然要先把眼前的這個案子落袋爲安了,加斯波爾很清楚卡倫的意思,無非是現在趁熱把下一階段的調查做好鋪墊,她也很願意來配合。
“審判長大人,起訴文件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提交給審判庭。”
“好。”加斯波爾點了點頭。
卡倫扭過頭,看向阿爾弗雷德和維克方向。
阿爾弗雷德看着自己桌上,沒找到合适的文件。
維克則彎下腰,拿起一個先前盛放遺書的文件袋,對阿爾弗雷德使了個眼色。
阿爾弗雷德點了點頭,示意可以。
維克就站起身,手捧着一個空文件袋走到了卡倫面前,将它遞送到了卡倫手中。
卡倫伸手接過空文件袋,走向審判長。
有辦事員想要過來接,但被卡倫目光掃過來後,默默地退了下去。
卡倫将空文件袋放在了加斯波爾的面前。
加斯波爾接了過來,一接,她就知道是空的,但因爲有桌子前檐的視線阻擋,所以下面的人都看不見,而且,沒人敢在這個時候用意識探查審判長所在的區域,這是大不敬!
裝模作用地從空文件袋裏取出了文件,加斯波爾順手拿起先前擺在自己案頭上的文件紙,目光先從左到右,同時梯次向下。
“看完”後,加斯波爾開口道:
“審判庭同意,現下發口頭通知函,請約克城大區執法部副部長特裏森.那頓協助調查。”
身爲審判長,她自然仔細研究過卷宗,對那頓家的情況很是熟悉。
不過,這小子竟然真敢這麽相信自己的業務水平,最起碼你應該在空文件袋上寫個名字啊。
但加斯波爾沒有生氣,反而因爲卡倫這種“信任”行爲,認爲這個年輕人很不錯,清楚自己水平很高。
不過,很少有人能留意到,洛雅的目光,已經停留在維科萊身上很久了。
她的本體并不在這裏,再加上空間聯絡法陣上方還有封禁空間的人盯着自己,所以她現在能發揮出來的實力并不大。
但這并不影響她隻針對其中一個人的效果。
畢竟,
她可是拉克斯銅币,是罪惡之源啊!
人内心之中的罪惡和欲望,就像是她手中拿起的蒲公英,隻需要輕輕一吹,就能漫天飄舞起來。
卡倫哥哥想要整誰,那我肯定是要幫忙的啦!
洛雅挪開了視線,看向上方,在外人眼裏,神器的器靈是在準備被接引回封禁空間,但洛雅的指頭,卻默默地畫了一個圈。
籠子裏站着的維科萊,身體忽然一顫,劇烈的情緒波動瞬間沸騰起來,他開始變得比先前更加激動。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隻見他雙手抓着欄杆,将自己半張臉死死地卡在兩根欄杆的交接處,求生的意志已經完全壓制住了他大腦中本就不多的理性;
維科萊對着前方貴賓旁聽席的位置,對着多爾福主教,歇斯底裏地大喊道:
“救救我啊,爸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