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斷了電話，卡倫打開抽屜，從裏面取出一疊黑色術法紙，爲了防止消息傳遞時出現意外，他一連折了三隻黑烏鴉，讓它們去給菲洛米娜傳遞集合的消息。
做完這些後，卡倫走進盥洗室，站在洗臉盆前洗了一把臉，擡起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下意識地用指尖觸摸了一下戒指，帕瓦羅先生的面容出現在鏡子裏。
看着“自己”的這張臉，卡倫不禁笑道：“這麽久沒見了，沒想到您還是這麽的中年油膩。”
還記得那次有軌電車爆炸時，自己第一次碰見帕瓦羅先生，他不僅幫自己把阿爾弗雷德送進了醫院，還爲自己墊付了醫藥費。
這個明明已經被生活壓垮了腰的男人，卻從頭到尾都堅持着自己的信仰。
走出盥洗室，主卧的門正好被打開，萊克夫人走了進來，聽見裏面的動靜後，她馬上道：
“抱歉，卡倫先生，希莉說您已經出門了，我是進來找一件您的衣服來量裁毛衣尺寸的，雖然現在離入冬還早，但我想提前準備家裏人的……毛衣。”
萊克夫人說到最後時，恰好看清楚從盥洗室裏走出來的這個人的臉。
一時間，她愣住了。
卡倫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誤了，正準備說些什麽，沒想到萊克夫人先笑道：
“唉，說句心裏話，挺長時間沒看見他後，忽然看到了，反而覺得挺陌生的。”
“抱歉。”
萊克夫人一直都知道那個自己的“丈夫”，到底是誰，從一開始，卡倫就沒有騙成功她。
“卡倫先生，是有什麽事麽？”萊克夫人問道。
“嗯，如果事情順利的話，我想給帕瓦羅先生恢複一下名譽，爲他補辦一場真正的葬禮。”
萊克夫人整理了一下鬓角，笑着道：“我覺得不用這麽麻煩的。”
“不麻煩。”
“不，卡倫先生，我的意思是，多拉多琳身上的污染現在已經被控制住了，她們已經可以像正常的女孩一樣生活在陽光下，家裏現在的日子過得也很平穩；
我想，如果我丈夫還在，看見我們母女三個現在的生活，他肯定也是很滿足了，他甚至會充滿感激。
而我，和我的兩個女兒，也一直發自内心感激您，感激卡倫先生對我們的幫助。
其他的那些要求，如果會給您帶來麻煩，我真的不希望您去做，能遇到您，是我丈夫，是我和女兒們的幸運。”
“能遇到帕瓦羅先生也是我的幸運。”卡倫頓了頓，繼續道，“這是我和帕瓦羅先生之間的事，我覺得應該這樣做。”
萊克夫人向卡倫鞠躬：“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
“夫人，我喜歡黑色的高領毛衣。”
……
坐進貴賓車，變回自己原本的模樣，卡倫發動了車子，來到了勒馬爾陶藝館門口。
女童瑟琳娜正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吃着雪糕，小短腿晃啊晃的，很是可愛。
别的女人隻能通過換妝和換服飾來改變自己的風格，瑟琳娜更簡單也更直接，她能直接換身體。
卡倫搖下了車窗：“瑟琳娜！”
“卡倫哥哥！”
瑟琳娜看見卡倫後馬上蹦跳着跑了過來。
“你哥哥在家麽？”
“在家睡覺呢，前兩天熬夜趕活兒來着，一邊趕工一邊罵，哈哈哈。”
瑟琳娜曾向卡倫提起過她哥哥勒馬爾先生和尼奧的關系，像是用拳頭砸你胸口喊着：你好讨厭。
“應該就是趕工的那兩件臨時面具了，辛苦伱幫我拿出來。”
“好的，卡倫哥哥我這就去。”
卡倫是故意沒下車，并非是因爲他沒禮貌，而是因爲這對兄妹太熱情了，下車後容易寒暄耽擱時間，自己坐在車上，瑟琳娜會懂事地清楚自己還有事。
很快，瑟琳娜就又跑了出來，将兩枚戒指放在卡倫手中的同時，還給卡倫拿了一根雪糕。
“謝謝，瑟琳娜。”
“卡倫哥哥你去忙吧，注意安全哦。”
“好的，我現在回來了，歡迎你來喪儀社做客。”
“嗯，我知道了！”
卡倫發動車走了，他沒付錢，因爲艾倫莊園和勒馬爾陶藝館有合作關系，直接走那邊的賬就是了，這一點，勒馬爾先生心裏是有數的。
讓卡倫很是意外的是，當他将車開到酒店樓下時，一道身影已經站在那裏了，正是菲洛米娜。
大概，是因爲自己先繞路去了陶藝館再過來，耽擱了一些時間。
“這麽快？”卡倫下車說道。
“因爲我的家，距離這裏很近。”
“哪個小區？”卡倫随口問道。
“不知道，因爲沒人能在我家收到物業水電費。”
“呵呵。”
卡倫伸了個懶腰，感慨道：“懂得開玩笑了。”
“可能是因爲有了隊長你的承諾，知道奶奶距離死期不遠了，就會自然而然地開朗許多。”
其實，菲洛米娜并不是真正的開朗，因爲她對自己是一種實力上的認同，對其他人，依舊是帶着“鄙夷”的，認爲其他同齡人根本就不配和她站在一起，這一點，她從未變過，哪怕是對理查。
而她之所以會對理查“特殊對待”，是因爲卡倫的原因，因爲懼怕卡倫，她隻能在小隊裏收斂自己的天性，就像是旁邊人在聊天時你坐在那裏看看報紙翻翻書，讓别人不注意到自己的同時也能緩解自己是個多餘人的尴尬。
嗯，理查就是那份報紙。
“隊長，選擇這樣的酒店作爲集合點，是爲了更好地避人耳目麽？”
“不是，應該是他們選擇時沒看清楚。”
酒店名字叫“愛的鞭撻”。
走入大堂，進入電梯，電梯海報上貼着的是多種“酷刑”。
正常人看到這種畫面，心裏再好奇，估計都隻會用眼角餘光去打量一下；
但菲洛米娜則是饒有興緻地一幅一幅地欣賞着，還會轉動着身體以便更好地觀察，毫不遮掩。
甚至，她還主動開口問道：
“隊長，這樣做，真的可以帶來快感麽？”
“因人而異吧，每個人的興奮反饋區域是不一樣的。”
“我很奇怪，這種事情竟然能開發疊代出這麽多花樣。”
“這一點不用奇怪，你現在看到的都是幾千年前甚至是上個紀元乃至幾個紀元前的古人玩剩下的。”
“是麽。”
“具體的，你可以去問一問理查，他對這方面比較有經驗。”
“嗯，我知道，他經常去點心鋪。”
“我的意思是，他爸爸經常在家裏打他。”
“哦。”
走出電梯，來到房間門口，卡倫敲門，穆裏打開了門。
“隊長。”
“嗯。”
進來後，卡倫發現原本的秋千床上，現在擺滿了卷宗和資料，阿爾弗雷德從地上站起身：“少爺。”
尼奧則坐在挂滿鐐铐的架子上，看見卡倫來了，他開口道：“面具？”
卡倫将兩枚戒指展示出來。
“好了，我想，我們可以進行下一步行動了。”
尼奧指了指阿爾弗雷德：“阿爾弗雷德，你和菲洛米娜制定一場針對維科萊的偷襲，注意安全，我們隻需要獲得一個側面樣本，不需要拼命，當然，也不需要殺他。”
“是，主任。”
尼奧又指向了穆裏：“你在這裏負責聯絡接應。”
“明白，主任。”
尼奧看向卡倫，走過來，拿起一枚戒指戴到自己手指上，道：“來，我和你去那家電影院，摸一摸維科萊的行迹。”
“好的。”
……
卡倫和尼奧用面具變出了另一個人的模樣，都是中年男性，普通容貌。
尼奧看着變了個新模樣的卡倫，笑道：“啊，我忽然覺得，如果你長得稍微普通一點，也挺好的。”
卡倫回答道：“我一直覺得我長得很普通。”
“呵。”
兩個人來到電影院門口，最近正在上映的一部熱門電影是《拯救約克城》，主角是一個混混，先是救下了維恩王室又救下了維恩總理，最後在敵人發動對約克城的突襲時，拯救了約克城。
這是一部……連穆裏都不會浪費時間去看的電影。
同時間段還有兩部電影在上映，一部是黑白動畫片，《大白鵝曆險記》；另一部則是限制級電影《欲望狂人》，由知名導演丁達爾.巴拉斯制作。
海報上，一個少婦坐在梳妝台前，裙擺拉起，露出渾圓的一半，配合上油墨色調，顯得很柔和也很妩媚，引人遐想的同時還兼顧了藝術氣息。
尼奧開口道：“我都想去看一看這部電影了，就憑這張海報。”
卡倫回應道：“等任務完成了，可以拿影帶回家去看，我家公寓裏有放映機，穆裏會用。”
“呵呵，那不一樣，一般這種限制級電影播映時，影廳裏有女侍者可以陪看，你隻需要給一些小費。
怎麽，你不知道麽？”
“沒經曆過。”
“也是，誰叫你這麽早就訂婚了的。”
尼奧走到售票窗前，拿出一張10面值的秩序券遞送進去。
售票員看見是點券不是雷爾，馬上按了桌子上的一個按鈕。
很快，一個看起來像是大堂經理的男人走了過來，邀請尼奧和卡倫兩個人來到了旁邊的獨立休息室。
“兩位先生是第一次來麽？”
“是的，沒錯。”
“不好意思，我們這裏隻對會員開放，所以兩位先生要先填一份基礎資料，然後我們有回訪和觀察期，等所有流程走完之後，我們才能……”
“沒有其他快捷一點的方法了麽？”尼奧翹起腿問道，同時，還把手攤開放在卡倫面前。
卡倫會意，從口袋裏取出一包煙，打開，抽出一根遞給尼奧。
尼奧将煙放在嘴裏，卡倫用火機幫他點了。
尼奧抽了一口，然後“咳咳咳……”他是笑嗆了煙。
因爲一想到卡倫上一次點煙是給執鞭人，他就想笑。
經理掃了一眼煙盒，微笑道：“如果有高級别會員當介紹人，或者在其他家有高級别會員資格證的話，我們這裏是可以走快速認證渠道的，不知道二位是否有……”
“介紹人懶得找了，但這個，這個，和這個，我想應該是可以了。”
尼奧從口袋裏取出五張卡片，直接丢到了經理面前。
經理看到這些卡片吓了一跳，馬上道：“請二位稍等，我這就給二位準備會員資格。”說完，他就匆匆跑出去了。
卡倫先随手布置了一個簡易的隔絕結界，然後開口問道：“這些卡片，都是其他類似場子裏的高級會員證？”
“是的，沒錯。”尼奧吐出一口煙圈。
“你這裏怎麽有這麽多？”
“因爲光明的鮮血可以入藥，效果很好；嗜血異魔的鮮血用途更廣，價格也很高。有時候我會混合在一起賣，純淨無雜質的嗜血異魔鮮血，那價格更是誇張，呵呵。”
“所以，您到底上過幾次天台？”
“在回到約克城前，小地方能接的私活真的不多，有時候一不小心隊伍裏死了兩個人，教會給的撫恤金又不是很高，你還得自己出點券去幫他們實現一下遺願。手頭緊的時候，這個其實來券挺快的。
哦，還有靈魂力量，我也賣，反正那時候我和菲利亞斯經常吵架，賣一賣靈魂力量能讓我安生一些日子，效果比嗎啡都要好。
怎麽了，心動了麽？”
“這是違法的。”
“是的，這是違法的，但如果是遵從自願原則的話，這其實是一種黑市的延伸，大家都能接受也都默認存在，問題是，這家的主營業務應該不是自願原則的。”
“爲什麽？”
“因那位經理默認我們是購買方，而不是售賣方，這意味着他們這裏不缺售賣方，隻需要買主，其他場子都是兩者兼顧的，而且因爲往往供不應求，所以對售賣方态度更好，你‘捐獻’完畢後，還會送你一套精力和營養藥劑。”
“你有經驗，那接下來就好辦了。”
“呵呵，知道爲什麽是我們兩個人負責這次摸底調查麽？”
“不就應該是我們兩個麽？”
“哦，也對，但還有一個原因，如果事情調查順利的話，那就無所謂了，可如果調查不順利，我們兩個拿着會員身份在這裏直接化身光明餘孽，用光明之火把這裏給點了，把事情直接搞大。
你現在應該可以使用高級的光明術法吧？你弄一座光明之塔出來，我召喚個光明戰神虛影，弄出個兩名光明長老駕臨這裏的架勢。
上面對光明餘孽的事本就十分敏感，咱們級别再提升上去，這裏就很難再捂蓋子了，肯定會被調查。”
“可是那頓家是能抹去關于維科萊的痕迹的。”
“這就看我們的具體運作方法了，比如我們一邊放火一邊大喊：維科萊.那頓，你還我學生的命，他被你給吸幹了！”
“還能這樣……”
“有時候再多的周密布局，都不見得有直接掀桌子獲得曝光來得效果好。
不過那樣事情就徹底不可控了，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選擇這樣做，先看看吧，說不定事情會很順利呢，一個維科萊，其實不值得咱們倆冒這種險。
嗯，還不如我幫你直接去搞一場刺殺呢。”
“嗯。”
“咦，你又同意了？真是有意思啊，你現在不是很要求程序正義麽？”
“沒有啊。”卡倫笑了笑，“我隻要求真相正義，而且真相隻給我自己看就好。”
那一晚，自己碰瓷，普洱碰瓷，爺爺依舊嚴肅地宣讀《秩序條例》後進行懲戒，在爺爺身上，可沒看出什麽程序正義的迂腐。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爲你變得更理性了，讓我有些不習慣了，原來……”
“原來什麽。”
尼奧吐出一口煙圈，回答道：“你是變得更極端了。”
說完，尼奧将煙頭掐滅，同時揮手解除了卡倫先前布置下來的簡易隔絕結界。
經理走了進來，拿着兩張卡片，分别遞給了尼奧和卡倫，熱情道：
“這兩張卡片上自帶遮蔽氣息的陣法，請兩位先生先開啓，然後請和我來。”
卡倫和尼奧跟着這位經理來到了一個小影廳裏，影廳幕布後面有一個電梯，走進去後，經理按下了電梯按鈕，他自己沒跟進來。
電梯下行，門打開，外面站着一個身穿黑色長裙的性感女人，她身邊還有幾個身穿着黑袍的保安。
“兩位貴賓好，請跟我來。”
經過一個長長的過道，像是後世的量販式唱歌房布局，女人打開了一扇門，示意是這間。
卡倫和尼奧走進去，在沙發上坐下。
“不知道兩位需要什麽樣的補品？這裏是我們的菜單。”
女人将三疊畫冊遞了過來，尼奧伸手接了過來，開始翻閱，一邊翻他一邊在笑。
卡倫知道尼奧在笑什麽，這是真的連程序都不走了，直接默認來這裏的都是買家。
“呵。”
尼奧将畫冊都丢到了茶幾上。
“您不滿意？”女人試探性地問道。
尼奧将一張不記名的黑市銀行卡高級黑鑽卡丢到了茶幾上，這張卡是身份的象征，雖然它現在是空的。
原理和尼奧先前拿出的其他幾個場子高級會員卡差不多，别人是作爲消費者達到高級會員額度的，尼奧是“被消費者”。
“我想要那種，絕望至死的癫狂，你明白麽？”
“先生，我不明白，我們這裏，好像沒有這種服務。”
“呵。”尼奧冷笑一聲，“那就是說，維科萊騙我們的了？這臭小子敢耍我們讓我們白跑一趟，幹，走，回去找他算賬去。”
“您二位應該早點說是由維科萊大人介紹來的，是我們招待不周了，請二位随我來，我帶二位進最高級别會員場。”
卡倫和尼奧一邊整理着衣服站起身一邊不動聲色地目光短暫對接；
事情，比想象中要順利得多啊。
很快，卡倫和尼奧被帶着進入到一個更寬敞的包間裏，包間茶幾上放着名貴的酒水，兩個人所坐的沙發前都有一個行刑架，用來固定住人的。
這些陳設，和先前在的那家“愛的鞭撻”酒店很相似。
另外就是行刑架下方各自有一個圓圈，上面雕刻着負責的圖案，是禁锢法陣。
“二位大人稍等，我去将現在的最新庫存清單給大人們取來。”
“快一點。”
“好的，二位大人請稍候。”
等女人出去後，卡倫布置了一個隔絕結界，開口道：
“事情比想象中要順利得多，維科萊居然在這裏用的是自己的真名，而且看樣子，那個女人知道維科萊的真實身份，他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麽？”
尼奧拿起茶幾上的一瓶紅酒，“啵兒”一聲，用指尖撬起瓶塞，一邊倒入酒杯一邊說道：
“他需要擔心什麽？他需要謹慎什麽？秩序之鞭早就是大區豢養的一群狗了，誰會去調查他這個主教孫子？”
尼奧抿了一口紅酒，然後轉動着酒杯，
笑道：
“再說了，這世上，又有幾個帕瓦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