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尼奧現在躺在行宮裏，所以卡倫就是眼下秩序神教觀摩團的最高負責人。
站在外人的角度，這麽年輕的一個負責人牽着一條狗抱着一隻貓上戰場，就是實打實的輕浮與不尊重。
護衛艦的艦長亞度也是這麽認爲的，不過他沒總指揮官表現得那麽生硬，而是主動向卡倫說道：
“我已經将自己的指揮室切割出一半供您和您的手下進行觀摩，我會竭盡全力，在保護旗艦的基礎上，保護您的安全。”
“謝謝您，艦長大人。”
卡倫等人來到了被安排的區域，指揮室被“切割”出一半的意思并不是指在指揮室内拿粉筆劃出一條線。
指揮室在四樓，卡倫等人則被安排在三樓，上下層，但指揮室裏面有的卡倫這裏也有，面前有“沙盤”以及傳訊接收裝置。
也就是說，卡倫在這裏可以享受和樓上護衛艦指揮室一樣的信息待遇，當然，他無權去指揮。
另外，卡倫發現這裏提前布置好了精美的酒水和豐富的食物，想來這位亞度艦長希望自己和自己的人在這裏安心地吃吃喝喝加看看聽聽，純當一個“不可觸摸”的累贅給供起來。
卡倫并不覺得受到了歧視，換位思考，他也會這麽做。
普洱跳到了沙盤上，邁着步子開始觀察，它是不會打仗的，但就像是它喜歡吃魚一樣，反正都是血統使然。
凱文則扒在沙盤邊，秃頂的狗頭左看看右瞅瞅，時不時地将狗爪探入沙盤投影中抓摸幾下，像是在探尋着新鮮玩具。
卡倫的安保隊長安絲眼裏流露出一抹厭惡，轉身走到門口站崗，眼不見心不煩。
莫塔端着飲品走了進來，看見貓貓狗狗在玩沙盤，也是在心裏歎了口氣，但并未表現出來，熱情地将手中飲品遞給卡倫。
其實，如果月神教的人知道這一貓一狗的真實身份，應該就不會覺得不尊重了，反而會真心實意地當作貴賓甚至是“指導”來接待。
卡倫就不至于莫名其妙背上這樣一個形象鍋，不過他對此也不是很在乎就是了。
“卡倫隊長如果在這裏覺得悶，可以到這裏來欣賞風光。”莫塔打開了旁邊一扇門，這裏是一個瞭望台，配備了遠望鏡面。
“好的，我知道了。”
卡倫很安靜地喝着飲品，大概半個小時後，船身開始移動。
這是要正式出征了。
與此同時，沙盤上開始呈現出更多的己方訊息；
首先，海面上的戰船标志數了數，應該有180艘，隻不過型号不一，旗艦是最大的一艘，其身邊的護衛艦也就是卡倫現在所在的戰船有30艘，8艘作爲旗艦護衛艦，餘下的布置在兩翼。
其餘的戰船就更小一些，但在普通人眼裏也是龐然大物了。
在瞭望台上卡倫還看見旗艦後面跟着的好幾艘補給艦，上面還挂着正在晾曬的芒果幹。
除海面上的戰船外，海面下方也有密密麻麻的點，應該是被月神教操控的海獸，上方雲層裏，也有飛翔的妖獸以及空中平台。
總之，海陸空三軍算是齊了。
莫塔微笑道：“卡倫隊長，我就在外面，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叫我。”
“好的，謝謝。”
等莫塔走出去後，卡倫看了孟菲斯一眼，孟菲斯舉起手，在衆人所在區域裏布置了一個隔絕結界。
卡倫開口問道：“我很好奇一件事，我們秩序神教的海軍規模怎麽樣？”
巴特開口道：“隊長，上次我教和輪回的戰争中，并未啓用海軍。一直以來，我教的海軍，在曆史上未曾有過真正的存在感，也并未留下過經典案例，我相信我教是有海軍的，而且規模還不小，但我教最大的底牌，還是騎士團。”
孟菲斯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道：“‘首日戰争’之前，已經有太久沒有爆發過大規模正統神教之間的戰争……我教的海軍力量一直在建造和囤積，這一點請大家放心。”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巴特好奇地問孟菲斯。
孟菲斯點了點頭，道：“任何一個戰争器具的打造和研發，都離不開多個部門的協作統籌，我以前所在的部門每年都會參加項目計劃的研究，可能隻是某個零部件，或者隻是陣法細節，但可以看出來，是有戰船配置的。”
艾斯麗笑道：“那就是輪回神教太爛，都沒能逼迫出我教動用全力？”
穆裏點了點頭，道：“因爲開戰時機選得太好了，大家都很久沒打仗了，而且我教用帕米雷思教的信使空間作爲跳闆将一個個騎士團傳送到輪回神教的各個聖地前方，戰鬥進行得很快。另外，據我所知，我教還大部分俘獲了輪回神教的兩支主力艦隊。”
卡倫問道：“這是哪裏的消息？”
穆裏回答道：“這是聽我叔叔說的，他是一名相關負責人的親衛隊長。”
“本達”家族是曆代大祭祀的護衛隊長，但并不是隻擔任大祭祀的安保。
卡倫說道：“秩序和輪回在暗月島開會的所有議案以及最後條約我都看過，我記得沒有關于這兩支主力艦隊的細則。”
艾斯麗說道：“隊長，那就是不擺在明面上談呗，肯定是被我們當做繳獲品收下來了。”
卡倫搖了搖頭，道：“按照你的意思，反過來說不也一樣麽？”
穆裏說道：“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那兩支主力艦隊正好停靠在聖地港口處，我騎士團攻入聖地得太快，直接堵住了輪回神教主力艦隊的撤離可能。
不過，兩支主力艦隊的指揮官都帶着自己的親信手下選擇了自殺，沒有向我騎士團投降。
我叔叔說這件事時，也是把他們當做值得敬佩的對手來說的。”
阿爾弗雷德看向卡倫，問道：“少爺，您是擔心輪回神教還有其他的力量？”
“現在擔心這個還太早了。”卡倫喝了一口水，“現在要進攻的方向是溫羅思群島，拿下這裏後，可以直接進逼亡者之海。
雖然莫塔他們對我說的以及對外宣傳的是要打進亡靈之海登陸輪回谷一舉滅掉輪回神教，但我并不認爲月神教真的打算将戰争進行到這一步。
好吧，我承認，我不懂怎麽打仗……”
大家都笑了，貓和狗也笑了。
大家其實都不懂，哪怕是騎士團出身的那三位，都還沒到指揮官的層面。
卡倫收去笑容，道：“但我們可以嘗試站在我教的角度，到底該怎麽樣做，才是利益最大化的。”
說着，
卡倫放下水杯：
“作爲最爲強大的教會，我最希望的就是其他擁有深厚底蘊的正統神教們，互相消耗，而且還得調節一下平衡，不能出現一邊倒的吞并壯大。
最美妙的局面就是雙方一邊把腦漿打出來一邊抱着自己的腿喊爸爸。”
聽完卡倫的話，大家都有些沉默了。
布蘭奇開口道：“我教确實和他們兩家都簽訂了條約，現在月神教強勢，我教會幫輪回？”
巴特疑惑道：“怎麽幫？”
馬斯附和道：“在這一階段戰争中，我教應該不會參與，我相信其他正統神教也不會這麽快參與站隊，但眼下，輪回的力量确實很弱勢。”
卡倫伸了個懶腰：“戰争是政治的延續，但也不能完全照搬這個論調，因爲戰争具備很強的不确定性，誰知道呢，看接下來發展吧。”
艦隊正在以“雁形陣”行進，速度很快，期間卡倫曾到瞭望台處觀察，因爲戰船開啓了防護罩，所以沒有那種大風迎面呼嘯，但看着戰船駛過後海面上的波濤以及拿遠處海鷗做一下臨時參照物，說是風馳電掣一點都不爲過。
看似笨拙沉重的戰船，在大海上，仿佛擁有生命力一樣，好似活躍在海面上的精靈。
前方又出現了四艘中型船隻，每一艘船隻上都揚起了好幾面巨大風帆，不，不是風帆，是特制的陣法之帆。
卡倫記得【黑獄城堡】标配中，馬斯就有那樣一件戰争器具，但和那幾艘船上面的比起來，真的像是孩童的玩具。
自己配一個【黑獄城堡】的裝備都得愁壞腦子到處省錢和搞錢，現在看看正統神教的手筆……這哪裏是什麽艦隊，在卡倫眼裏就是用點券壘起來的巨大木筏。
個人的那點财富，在真正的神教手筆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在神教眼裏，他們發行的點券，也就是質量比較好的紙張吧。
卡倫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不能讓自己沉浸在這種靡費自我奮鬥的頹廢情緒裏，因爲秩序神教又不是他家的，這裏的事情結束後，回歸于自我，該掙券還是得掙。
“隊長，要開始進行戰場傳送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回到船艙裏吧。”馬斯提醒道。
“是我見識淺薄了，我真以爲會直接開過去進行戰鬥，原來還要經曆戰場傳送。”卡倫并不會掩飾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無知，然後很聽話地跟着馬斯一起回到了船艙。
四艘陣法船連成一線，全都釋放出黃色的光芒，緊接着，以這四艘船作爲依托，在海面上形成了一道黃色的屏障，像是一座立在大海上的黃色瀑布。
旗艦下達了命令：【附着】。
還沒等卡倫想明白附着是什麽意思，就感知到身下一陣晃蕩，像是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撞擊到了船底，然後船的高度一下子拔高了不少。
是海獸附着在戰船上麽？
卡倫透過舷窗看向上方的天空，發現天上的妖獸也都和飛行器具捆綁到了一起。
旗艦再度下達命令：【穿梭】。
“咚咚咚。”先是敲門，随後莫塔自己将門打開，對裏面的卡倫等人道：“我現在帶人來收走飲品和食物杯盤，請大家現在找位置坐下，系上安全帶，打開舷窗闆。
接下來會遭遇虛空逆流，船身會有颠簸，但請大家不要擔心，這是正常情況。”
大家都聽從了他的話，紛紛找位置坐下，很快，這艘護衛艦跟随旗艦一起穿越黃色瀑布。
舷窗外瞬間被灰色填充，進入了某處虛無虛空，緊接着就是劇烈的晃動，這激烈程度和幅度，足以讓一個毫無準備的人在這座船艙裏上下颠飛。
而且持續的時間并不短，卡倫留意了一下，足足有十分鍾。
也就是這些戰船内置陣法防禦外部還有保護罩，換做普通的大船早就散架了。
至于那些妖獸之所以選擇“附着”，也是爲了借助戰争器具來保護自己，因爲哪怕是以它們的強悍身軀，也很難單方面穿越這種“粗糙簡陋”的傳送。
就算穿過來了，也是直接身受重傷，根本就沒辦法投入戰鬥。
至于說人類……卡倫覺得除非像像穆裏巴特文圖拉這種的能承受這樣的傳送，絕大部分神官敢直接進去，怕是傳出來時就是一灘爛肉了。
穿梭結束，旗艦下令：【快速休整】。
“呼……”
艾斯麗一邊整理着自己的頭發一邊感慨道：“我原本以爲走私小鎮的那個粗糙陣法就已經夠難受颠簸的了，現在我忽然覺得它竟然是這般溫柔。”
孟菲斯開口道：“架構傳送法陣坐标不難，難的是維持其穩定以及隔絕外部的空間風暴，戰場上使用的是很簡單的坐标傳送，就是靠戰船和飛行器具自身的堅硬屬性來降低傳送的成本，而且這裏的危險系數不僅僅是颠簸，還涉及到失去方位感，就算是身體素質很強的人也容易在這裏迷失，隻有器具内的定位陣法能夠一直校準正确的方位最後出來。”
孟菲斯頓了頓，繼續道：“曆史上就曾出現過一次，海神教的一支主力艦隊在進行戰場傳送時徹底迷失了的，結果就是在相隔兩大片海域的海面上，出現了大量的戰船殘骸和破損的屍體。原因猜測是那支艦隊的内部的定位陣法出現了巨大差錯，這被譽爲有記載的最慘重海難。”
“海神教的艦隊也能出問題？”艾斯麗好奇地問道，“他們應該對大海很熟悉吧？”
馬斯回應道：“大海是大海，空間是空間，陣法是陣法，我隻能說海神教的人可能會比較擅長遊泳，但又不是陣法師。”
“好的，好的，我明白你意思了。”艾斯麗舉起手示意自己清楚了，“但我還是覺得挺有意思的，我父親研究所裏也會研究一些海獸，很多海獸的祖系能追溯到海神教時期，我父親不止一次對我說過，他很難理解爲什麽擁有這麽大底蘊的海神教，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卡倫和普洱都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趴在那裏觀察着沙盤的大金毛，大金毛像是完全沒注意到目光一樣，繼續盯着沙盤瞅。
然後，卡倫和普洱對視了一眼。
作爲海神教分崩的幕後黑手，把所有鍋都丢凱文腦袋上肯定是不對的，但伱隔着丢，必然會有遺漏，蠢狗現在竟然在裝傻，那肯定就是它弄的。
也不知道海神會不會後悔，爲了一個情人，招惹到這樣一條瘋狗，對着海神本人和海神教，不死不休地撕咬，偏偏他還成了神。
卡倫打開門，走到瞭望台，這裏的海水顔色明顯比之前變深了許多，而且天色也從大上午變成了黃昏，很顯然，艦隊已經到達了另一個海域。
這樣說來，月神教要拿下輪回的溫羅思聖地，目的應該是想要在那裏構建傳送坐标，等到出征時可以從那裏直接進攻亡者之海。
穆裏走了出來，深吸一口氣。
卡倫開口道：“有沒有覺得我們作爲秩序之鞭小隊接的任務和眼下的場景比起來，有些小打小鬧了？”
“隊長您怎麽看？”
“我是在問你。”
“我不覺得，各有各的風景，看過了不同的風景，才懂得去珍惜眼前。”
“這句話聽起來怪順口的？”
“電影台詞《馬蘭尼德号》的男主說的。”
“愛情電影？”
“對，發生在一艘遊輪上的。”
“結局呢？”
“男主和女主所乘坐的船沉了。”
“穆裏。”
“嗯，隊長？”
“我讓你去多看電影不是爲了讓你背台詞的，如果你真明白我的意思了，就不會在這個時候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抱歉，隊長，我有些後知後覺，其實說完後，我就明白了。”
卡倫伸手拍了拍穆裏的肩膀：“我喜歡這裏的場面，但我不喜歡這裏的感覺，因爲在這裏，我會覺得我很弱小，我的命運會不受控，如果硬要選的話，我還是更喜歡在約克城執行任務，面對對手時，握住自己手中的劍至少能爲自己拼搏一下。
而不是在這裏，天知道會不會有一顆隕石砸過來直接把我給……”
“隊長，我覺得您現在不該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呵呵，哪裏有這麽準，現在才剛進入這片海域，還沒開始……”
天，忽然變亮了。
二人擡起頭，發現自天幕上，飛下來一串流星，不，是一串體形巨大的燃燒隕石，而且正在視線之中，越來越大！
卡倫：“……”
——
晚上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