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傾沒有再跟江刻說話。
她轉身又回了床上。
外面的雨下的大,敲擊窗玻璃的聲響急促又熱烈,像是密集雜亂的鼓點,沒一點節奏可言。
墨傾翻了個身,聽到輕微的腳步聲。
是江刻又坐了回去。
墨傾睜開眼,見到隔間落地燈的光散射在牆面,落下淺淡不一的光圈,一抹極淺的影子輪廓落到了牆上。
偶爾的,傳來書翻頁的聲音。
“你真不走了?”
墨傾猛地坐起身,擡手抵着額頭。
“看書。”
平靜又沉穩的兩個字,清晰有力地傳來。
墨傾問:“你不會是擔心我死在你家吧?”
“不會說話的話,我可以開班教你。”
“謝謝啊。”
“要交錢的。”
“……”
墨傾眉頭一抽。
“你走吧,”墨傾微微歪着頭,瞧着牆面的那道影子,“我這麽與衆不同一奇人,不能因爲放點血就出事。”
她認定江刻守在這裏,是怕她因失血出事。
事實上,江刻也沒否認,隻道:“有事叫我。”
“跟你說話真沒意思。”
江刻頓了下,語氣涼飕飕的:“還是跟江延說話有意思。”
墨傾心裏頓時升起股躁意:“有病就說,我能治。”
江刻淡淡接話:“改天,今晚沒空。”
“……”
墨傾翻了個白眼,又躺了回去。
但這會兒,她已經不大困了。
她翻來覆去地烙燒餅,半晌,又主動找話:“你不困嗎?”
“我心裏有數。”江刻頓了兩秒,然後交代,“你别打擾我。”
墨傾暗自磨牙。
她一翻身,仰面倒在床上,望着頭頂天花闆,說:“渴了,去倒杯水。”
墨傾也沒真指望江刻這一身反骨的人會聽話。
可很快的,她就聽到江刻将書本放下了。
江刻走出了卧室。
不一會兒,江刻端着一杯水進來,手裏還有一個水壺。
他将兩樣都放到床頭櫃上。
墨傾手撐在床上,半起身,沖江刻道:“給我。”
江刻看了她一眼,把那杯水遞給她。
墨傾接過水,盤腿坐下,喝了兩口後,把杯子還回去。
她跟床頭櫃的距離,分明更近。
但江刻還是接了過來,将其放到床頭櫃上。
江刻沒走,打量她一眼後,問:“還要什麽?”
“你先退下吧。”墨傾擺手。
“……”
江刻略微無語地走了。
墨傾靠在床頭,瞧着牆面的影子,良久,徐徐開口:“江刻。”
江刻問:“要什麽?”
墨傾道:“你守在這裏,是什麽心理?”
江刻沉默着。
墨傾頓了頓:“我忽然想起一點事。”
“什麽。”
墨傾目光依舊盯着那影子:“我沉睡前那段時間,他把我看得很緊,事事迎合我、依着我,又處處限制我。”
“出門散散心,可以派一隊人跟着我。”
“飲食口味漸漸變得跟我一模一樣,我的興趣愛好也成了他的,我随口一說要做什麽,他會把一切都安排好,什麽都不用我操心。”
“所有人說,他對我好。”
“他确實對我好。可他變得跟我最初認識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以前,我跟他發生口角,他會想辦法逗我開心。後來,他甯願在門外守一夜,一句話都不說。”
“以前,我想得到的東西,他會支持我自己去拿。後來,他讓我好生待着,然後親自幫我取來。”
“他不像他,我不像我。”
“我本不該這麽說他的。”
“這些事,我以前也沒細想過,但現在回想,如果不是……我被迫沉睡了,我跟他的結果,應該不會很好。”
江刻默了半晌:“或許吧。”
墨傾又問:“你會嗎?”
江刻沒有回應他。
但是,書被合上了。
不一會兒,落地燈被關了,牆上的影子赫然消失。
江刻拎着書,走出隔斷,他身形頓了頓。
夜裏光線昏暗,隻見他的身影輪廓。
他偏頭看過來,問:“你爲什麽被迫沉睡?”
“你問這個?”
墨傾有點驚訝。
江刻颔首:“好奇。”
“怎麽說呢,”墨傾半垂着眸,手指摩挲着下颌,半刻才道,“我是改造人的事,本該鮮有人知,但後來,不知被誰宣傳了出去。那時大局剛穩住,我的存在會引發動蕩,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會被拿來祭天的。”
墨傾說:“但很多人想護住我。最後,江延提議讓我沉睡。”
“江延提出來的?”
“嗯。”
江刻靜了片刻,狐疑:“他對你占有欲那麽強,怎麽舍得讓你跟你分開?”
“……你問他去。”
墨傾有些煩躁。
那會兒,她經常跟江延鬧矛盾,關系一度鬧得很僵。
加上外在局勢逼迫,江延提出讓她沉睡後,她幾乎沒怎麽想,就同意了。
“有事叫我。”
江刻沒有再說,叮囑了一句後,就離開了。
他拉開門的那一瞬,墨傾叫了一聲:“哎。”
江刻拉門的動作頓住。
而後,江刻回過身,朝這邊瞧了眼:“我隻是覺得,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有人陪着會更安心一點。”
這是給了墨傾最初那個問題以回應。
墨傾張了張口。
最終什麽都沒說。
江刻走了出去。
關門的聲音,很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