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第八基地,墨傾見到一人站在路邊,穿着一絲不苟,黑發摻了幾根白,腰杆筆挺,很有精神。
是柏謝。
“墨小姐。”
見到墨傾出來,柏謝立即擡步走來,面上帶笑,很是慈和。
墨傾挑了下眉毛。
墨傾問:“接我?”
“是的。”柏謝走近,止了步,微低下頭,“闵少爺說,您今天回來,我見天色晚了,所以和小夜一起過來接您。”
小夜?
墨傾視線一掃,見到一青年站在車旁,正是夜無邊。
“嗯。”
墨傾微微颔首。
沒了最初的偏見,加上墨傾對谷萬萬有救命之恩,柏謝已經把墨傾當自己的恩人來看了。
事事周到。
待墨傾上車後,柏謝給墨傾遞來一瓶酸奶和一個果盤。
柏謝說:“餓了吧,先吃一點。家裏備了吃的。”
“哦。”
墨傾糙慣了,一時适應不過來。
不過,一切都坦然接受。
她打開酸奶,開始喝了起來。
喝了一口,墨傾眼珠一轉,忽然拿起手機拍了下酸奶,發給了江刻。
時間已晚,但江刻沒睡,很快回了她一張圖。
是一瓶汽水。
墨傾記得,這汽水難喝極了。
這人可真氣人。
【江刻】:這車不太符合你的身價,你在哪兒?
墨傾瞧了一眼,沒回。
他個撿破爛的,才不符合這車呢。
不一會兒,手機又震動了下。
【江刻】:?
【墨傾】:剛做完彙報,回回春閣。
【江刻】:誰的車?
【墨傾】:谷萬萬的管家。
【江刻】:哦,聽說你要走了他的管家,他附贈了一個打雜的?
【墨傾】:對。
【江刻】:澎韌,了解一下。
【墨傾】:不了,謝謝。
【江刻】:除了聒噪一點,沒啥毛病。
【墨傾】:你推銷澎韌的樣子,像一個想甩掉燙手山芋的小人。
【江刻】:……
【江刻】:過兩天再見。
【墨傾】:你要來東石市?
這一句話發出去後,江刻卻沒了回複。
墨傾玩轉着手機,想了想,也沒有再追問。
……
才出去幾天,墨傾就發現回春閣被重新裝修了。
變得有點認不出樣兒。
“我們把隔壁門面也承包了,敲掉了中間那一面牆。”一下車,柏謝就解釋,“一是擴大空間,二是給我和小夜騰個住的地兒,方便照顧闵老爺子。想着就順手重新裝修了一下。”
因爲二樓住的地方不夠,就兩室一廳,不夠柏謝和夜無邊住的。
所以,柏謝和夜無邊是在附近租房住的。
但是,闵騁懷年事已高,如果闵昶和墨傾去了帝城,柏謝和夜無邊住在外面,晚上闵騁懷要有點事,很難照顧到。
于是柏謝和夜無邊就一直商量着承包隔壁的門面。
錢全是柏謝這個有錢管家掏的。
墨傾這次出任務之前,就聽說了這事,但沒想他們倆速度這麽快。
墨傾颔首:“嗯。”
“對了,”墨傾進門後,忽然說,“過兩天,你們谷少爺要過來,你們知道了嗎?”
“谷少爺來東石市?”聽到這個,柏謝頓時笑起來,眼角堆滿了皺紋,“我們才知道。他來東石市待多久?”
墨傾聳肩:“不知道。”
柏謝臉上笑意不減。
在一旁的夜無邊,臉上也多了些期待。
*
一樓裝修又持續了兩天,收了個尾,柏謝和夜無邊隔天就住了進來。
回春閣重新開業,生意變得紅火起來,上門的病人,不說絡繹不絕吧,但也絕不算少。
墨傾每天都在一樓晃悠。
非常羨慕。
——她确實缺了一張執照。
又一日,闵昶來樓下管帳,見到墨傾在前台玩兒,走過去:“你不去那個基地上班嗎?”
墨傾低頭不知在幹啥,随着她的動作,有什麽啪嗒啪嗒響:“工作自由。”
走近了,闵昶疑惑地看了眼,發現墨傾正在玩算盤。
他忍不住驚了驚。
闵昶疑惑:“你哪來的算盤?”
“讓柏謝弄來的。”
“……你玩這個幹嘛?”闵昶眼皮一抽。
“擺着瞧,順眼。”墨傾閑極了,“無聊才玩玩。”
“不看書?”
“看完了。”
“看病呢?”
“沒執照。”
“制藥呢?”
“弄膩了。”
問完一圈,闵昶咋摸着,心想她可能在特殊時期,對啥都沒興趣。
“你說,在貨架上賣我制的藥,怎麽樣?”墨傾忽然問。
“沒戲。”闵昶搖了搖頭,“三無。”
墨傾打算盤的聲音越來越響了。
闵昶耳朵被吵到了,歎了口氣,忽然說:“其實,還有個法子。”
“嗯?”
墨傾瞧了他一眼。
“有一種職業,叫制藥師。”闵昶說,“這個職業很小衆,但很稀有。一般能成爲制藥師的,都是名牌大學中醫系畢業的,還得是專門研究藥物一類的。門檻……比你拿個執照高太多。”
簡而言之:不如拿個執照吧。
頓了頓,闵昶還補了一句:“就算你做品牌過質檢,都比這簡單。”
墨傾自動忽略闵昶的話,興緻勃勃道:“詳細說說。”
闵昶搖搖頭,道:“我聽柏管家說的。”
闵昶對中醫都不感興趣,哪裏知道什麽稀有的制藥師。
是前幾天跟柏謝聊天時,柏謝提起的。
“其實,你還有人生價值。”闵昶手肘抵着桌面,跟墨傾說。
墨傾眼冒冷光:“誰沒人生價值?”
“失言,我錯了。”闵昶趕緊認錯。
不過,話是這麽說,闵昶就是那麽想的。
雖然他不知道墨傾的過去,但随便一想就知道,墨傾在百年前,絕對是人人供着的祖宗,上戰場、治病救人,随便參加一個項目,都是鐵路這樣的大工程。
墨傾随便做點什麽,不是一件大事情?
可到現在,墨傾……
隻是一個普通的,等待開學的,準大學生。
似乎在基地的工作,都沒什麽事做。
她擅長的那些,處處受到限制。
她确實該憋屈。
——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你看我的暗器,”闵昶從兜裏掏出一個戒指,扔到了桌面,“是不是缺點什麽。”
“什麽?”
闵昶摸了下鼻尖:“毒藥。”
暗器殺傷力低。
他觊觎墨傾的毒藥,已經很久了。
“……”
墨傾無言地盯了他兩秒。
然後,她打開了一個抽屜,從賬本下抽出一張紙:“毒藥和解藥,你自己調。”
闵昶立即拿起紙:“成功率高嗎?”
墨傾說:“看你水平。”
闵昶看了眼配方:“藥材都不普通啊。”
他雖然不懂中醫,但常年給醫館進藥材,加上自幼給闵騁懷跑腿拿藥,對藥材和價位還是很熟悉的。
墨傾涼涼地瞅他一眼:“你可以往暗器上抹點砒霜、氰化鉀,比較便宜。”
“……”
那就是犯罪了。
不管怎麽說,終于從墨傾手裏拿到一張毒藥配方,闵昶還是挺滿意的。
錢嘛,還夠。
闵昶問:“會檢測出來嗎?”
墨傾道:“用了解藥後,半個小時就能中和代謝。”
闵昶放心了。
……
這一天,醫館關門後,墨傾去找了柏謝,詢問制藥師的事。
“制藥師?怎麽,墨小姐想當制藥師嗎?”柏謝驚訝問。
墨傾說:“打聽一下。”
柏謝請墨傾坐下,又讓夜無邊去倒茶,才道:“制藥師這個職業,是五十年前才有的。”
“當年,各大學對中藥的研究,僅限于成分和藥效。”
“後來,有人發現,百年前有一位姓倪的女教授,将中藥進行組合、提煉,做出具有各種效果的藥物,她研究了一輩子,寫了一本《中藥奇效研究》。”
“那時候,沒什麽人關注她。但那一年,不知誰又翻了出來,證明她這種研究的可行性,并肯定《中藥奇效研究》的價值。”
“打那之後,就有一批精通中藥屬性和藥效的醫學生,以《中藥奇效研究》爲基礎做研究,當然,他們一般采取現代的先進提煉手段。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嘛。”
“在這批學生中,還真有人有不小的成就,弄出了一批被醫學界廣泛認可的藥來。”
“這些人,後來又組建了一個協會,就叫制藥師協會。”
“有些藥,被廣泛生産了。但有些藥,因藥材珍貴,無法大量生産,所以被死死攥在他們手裏,一般售價也極高,甚至有的不外售,所以沒流傳出來。”
介紹完曆史,柏謝瞧了眼墨傾,繼續說:“墨小姐想當制藥師的話,可以先上大學,選一個相關專業,如天然藥物學,讀到博士,再搞搞研究,如果有點成就,運氣好的話,就能被制藥師協會看中。得到他們培養的話,就算入行了。”
“有了制藥師這一層身份,監管基本不用在意了。隻要是你做出來的藥,就會有人搶着要,國家也不會管。”
“當然,最近聽說嚴格了一點,因爲有貪心不足的制藥師,鬼迷心竅,一味追求藥效,坑死了兩個人,吃了官司,也被逐出協會了。”
說到這兒,柏謝搖搖頭。
墨傾聽完,皺起了眉:“當制藥師這麽麻煩?”
“是有點。”柏謝點點頭,轉而又安慰道,“不過,以墨小姐的能耐,肯定一帆風順。頂多十年,就能成爲制藥師了。”
墨傾:“……”
她打仗都沒花十年時間。
不過,這個制藥師,說到底……
不就是她玩剩的嗎?
還有這個姓倪的女教授。
不出意外,應該是她認識的那位了。
“墨小姐,高中辍學了吧?”柏謝問。
“嗯。”
“有沒有考慮再複讀一年呢?”柏謝歎息,苦口婆心,“現在這社會,尤其是醫療行業,沒有學曆,真的是處處受限制。我聽說神醫村,人均本科起步呢。”
是個人都在勸墨傾考大學。
墨傾懶得跟柏謝多說,将茶一端,喝完,就站起身:“不考慮。”
“墨小姐自是有大前途的人。”柏謝找補說,“不上大學,也沒影響。”
墨傾斜了他一眼。
再說這些,沒用了。
柏謝幹脆閉了嘴。
墨傾轉身離開。
哪怕她隻是去二樓,柏謝都跟在她身後,準備送她到樓梯口。
同時,他又操心墨傾的事,怕打擊到墨傾自信心。
他委婉說:“其實,這些年來,我們……咳,谷家也有跟制藥師有所往來。如果墨小姐有意願的話,谷家應該很樂意幫您介紹聯系的。何況,您還是神醫村的新任村長,辦事還是方便的。”
“……”
墨傾不太想搭話。
任由柏謝絮叨。
走到大堂,墨傾忽然止住了步伐。
她側首看向緊閉的卷簾門。
柏謝以爲她是感興趣,想多說幾句,可下一刻,聽到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他表情立即一凝,望向門口,眼裏閃爍着寒光。
“砰砰砰!”
“砰砰砰!”
門被砸響。
緊接着,是一個男人的喊聲:“闵昶!闵昶!你給我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