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隊長,叫什麽名字?”
霍斯頓了下,說:“遲時。”
“……”
原本神情散漫的墨傾,眼神蓦地一凝。
“哪兩個字?”墨傾聽到自己聲音沒一絲情緒。
霍斯回:“遲到的遲,時間的時。”
墨傾僅停頓一秒:“多大?”
“這,”霍斯思索了下,“我還真不知道。反正挺年輕的,也就二三十歲吧。”
緊繃的身體松懈了下,墨傾往後一靠,後背倚着一面牆。
凝眸思考三秒,墨傾又問:“有照片嗎?”
“我這裏沒有。”霍斯疑惑,“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
墨傾感覺自己過于敏感了。
井時。
遲時。
是同一個人。
作爲江延的警衛,井時跟墨傾合作過幾次,每次化名時,他都會用“遲時”這個名字。
但他要活到現在,這個“二三十歲”前面,得加個“一百”。
許是同名同姓吧。
墨傾沒有再問什麽。
“這位隊長失蹤後,戈蔔林頻繁被聞半嶺找茬,但他們倆一個在帝城讀書,一個忙着出任務,一年到頭也難遇上幾次。”霍斯又把話題繞回戈蔔林身上。
墨傾說:“知道了。”
燕城?
墨傾記得,三明藥業的總部就在那裏,她一直想去采購來着。
*
又歇了一天。
劇組那邊來了消息:他們要重新開工了。
這一天,大清早的,天色漆黑,墨傾、宋一源、戈蔔林三人就打着哈欠,開着那輛破舊的轎車前往拍攝地。
還是那一處宅院。
三人停了車。
“三位,早上好。”小吳在門口迎接他們,笑容滿面。
“早。”
戈蔔林回應。
小吳問:“吃了嗎?”
宋一源回:“沒來得及。”
“正好,給你們備了早餐。”小吳招呼着他們往裏走。
雖然是同樣的熱情,但态度跟最初比,明顯不一樣。
兩天前的晚上,他們仨雖然一無所獲,可他們仨的反應速度——尤其是墨傾,實在令人歎爲觀止,不少人都相信他們是真有點能耐的。
将早餐交給他們,小吳笑說:“我得先去忙了,今天就拜托你們了。”
之後,他就離開了。
墨傾往嘴裏塞了個小籠包,問:“今天拍什麽?”
“我要了一張表,”戈蔔林咬了口油條,将一張安排表拿出來,“戲份都在這兒了。”
墨傾睇了他一眼。
戈蔔林動作一頓。
“你們排查一下,這些戲最容易動手腳的地方。”墨傾說,“其餘時間盯着就行。”
宋一源颔首:“成。”
他們要等對方出手。
處于被動狀态,就是隻能等待。
等待是一件非常需要耐心的事。
墨傾素來沒耐心,但是,在進入任務狀态中時,她格外沉得住氣,整天隐匿在人群裏警戒,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警衛。
可是,這一天,“第二人”并未現身。
無所事事的等待中,墨傾旁觀女主演楚泱泱和替身江刻拍戲,發現還挺有意思的。
楚泱泱,在戲裏戲外,兩個樣兒。
戲裏是執拗、單純、倔強的,但戲外嚣張跋扈,鼻孔朝天,頗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歇息的三天裏,楚泱泱特地從帝城請來一波保镖,專門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于是,在戲外,楚泱泱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一群黑衣保镖跟着,個個訓練有素,專業得很,她的飲食、用具都會經過排查。
但凡靠近她的,都會被密切關注。
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什麽機密任務。
墨傾倚着欄杆,見到迎面走來的宋一源,朝在拍戲的楚泱泱瞅了一眼,道:“你好像知道她。”
“聽說過。”宋一源掃了一眼,“家裏有點兒背景,是一個被慣壞的小孩。”
墨傾說:“我被她的保镖盯上了。”
宋一源驚訝:“盯你做什麽?”
墨傾聳肩:“不知道。”
她的感官很敏銳。
自打她進來後,就一直被盯着,視線四面八方,且毫不避諱。
全是楚泱泱的保镖。
宋一源思索了下,道:“應該是你扮演她的角色,被她知道了。她這小孩,嫉妒心、占有欲特别強,肯定惦記上你了。”
墨傾皺了下眉。
“沒事,别招惹她。”宋一源說,“劇組被全封閉了,所有出入口都有人把手,不準人随意進出。那個人還有可能出現嗎?”
墨傾一擡眼,目光落到門口守着的保镖身上:“能。”
宋一源想追問。
墨傾神情冷漠,直接道:“就他們這些裝備,哪怕人數再加個十倍,我也能輕易取楚泱泱首級。”
“咳。”宋一源輕咳一聲,微微靠近她,低聲提醒,“觀察期。”
“……哦。”
墨傾似乎才想起這件事。
宋一源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墨傾眯眼:“還是觀察者?”
“……”
宋一源别過頭。
墨傾卻心如明鏡,繼續問:“戈蔔林也是吧?”
“那我不知道。”宋一源連忙說。
“嗯?”
墨傾輕輕上揚的尾音裏,裹挾着一點威脅。
“這麽說吧,”宋一源歎了口氣,坦白交代,“基本上跟你接觸第八基地成員,都有可能成爲觀察者。哪怕他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哦。我要注意一言一行嗎?”
“不跟你開玩笑。”宋一源說,“你最好注意一下。”
墨傾的一舉一動,都會成爲評判她危險性的因素。
這一年,跟墨傾接觸過的觀察者,會寫記錄日記,這是原始的資料。
此外,在一年結束後,觀察者會提交兩份報告,一份是沒有任何情感的記錄報告,一份是他們對墨傾的評價。
評價裏不能太偏袒,不然會被視爲失去觀察者資格,所有記錄全部作廢。
“哦。”
墨傾微微颔首,但看那散漫的神情,完全沒将其當回事。
“你不要跟她起沖突。”宋一源擡手指了指墨傾,嚴肅地警告她,“任務歸任務,這不是一碼事,知道嗎?”
他又像是第一附中的老師了。
墨傾目光落到他的手指上:“收回去。”
“……”
宋一源默了一秒,把手指收了回去。
墨傾挑眉,老神在在地說:“我得讓基地看到真實的自我。”
宋一源磨牙,恨鐵不成鋼:“你就作吧你!”
他轉身就走。
墨傾叫住他:“你要跟我說什麽?”
“陳導想問你,有沒有進娛樂圈的想法。”宋一源一頓,提到這個,沖她眨眨眼,“說是有個小角色,可以給你安排上。”
墨傾懶懶說:“沒有。”
一口回絕。
宋一源倒也不意外,朝她做了個“OK”的手勢,擺擺手,然後走了。
*
傍晚。
天色暗下來。
拍攝工作暫停,劇組準備吃晚飯。
一直在二樓觀察的墨傾,在收到戈蔔林“開飯”的信息後,從樓上走了下來。
然而,剛一到樓下,就見一抹紅影飄到她跟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是女主演楚泱泱。
她穿的是墨傾先前穿過的戲服。
在她身後,跟着四五個男人,全是保镖打扮。
氣勢洶洶。
“聽說你扮演過我這個角色。”楚泱泱下颌一揚,看着墨傾的眼神裏,滿是敵意。
保镖們在她後面站成一排。
把她襯得像舊世紀蠻橫霸道的驕縱大小姐。
墨傾擡眼:“嗯。”
“呵。”楚泱泱冷冷一笑,嘲諷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觊觎我的角色?!”
這丫頭身上的氣焰嚣張,火苗竄的一下就燒了起來。
墨傾神情冷淡。
一想到以自己爲原型的角色,是由這丫頭扮演的,墨傾心裏就不大痛快。
現在,還被這丫頭借機找茬了。
“我早看你不順眼了。”楚泱泱向前逼近一步,威脅,“我勸你識相一點,早點跟你那兩個打雜的滾蛋,别在這裏礙眼。不然——”
墨傾眯了下眼:“不然怎麽?”
她語氣涼涼的。
沉穩,鎮定。
絲毫沒有被楚泱泱吓住的意思。
楚泱泱咬着牙,字字頓頓:“我有三十個保镖。”
墨傾語調散漫:“所以呢?”
所以呢?
輕描淡寫三個字,如一把火,迅速撩起了楚泱泱心中的憤怒。
她最讨厭的,就是像墨傾這種故作淡定的人。
盡會裝。
每次看到這樣的淡定面具,她都想把這人的臉撕碎。
“這裏不需要你們。”楚泱泱怒火滔天,聲音也尖銳起來,“我的保镖,可以保護整個劇組,你們在這裏沒一點用處。”
楚泱泱撂下話:“識相的,趕緊滾蛋!”
墨傾悠然一問:“我若不呢?”
“上!把她給我扔出去!”
楚泱泱瞳孔一縮,憤怒地瞪了墨傾一眼,朝後面的保镖吩咐道。
保镖們得令,立即走向墨傾。
他們打一開始就沒将墨傾當回事,于是放松了警惕,等第一隻伸向墨傾的手被擰斷之際,衆人才渾身一震。
他們拿出了幹勁。
墨傾嗤笑一聲。
好幾道人影朝墨傾逼過來,然而,在靠近的那一瞬間,他們忽而感覺到一股沖擊力,一個接一個地被撞翻在地。
原本命令完,叉着腰退後一步,等着看好戲的楚泱泱,見狀臉色倏然一凝。
她的笑容僵住了。
在墨傾朝她靠近時,她完全沒反應過來,隻感覺脖頸被抓住,整個人瞬間騰空,在一股窒息感傳來之際,後背狠狠撞上了牆面。
她在驚慌中去抓墨傾的手。
然而,那一隻手如鐵鉗,紋絲不動。
她睜着眼,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視野裏映着墨傾的臉。
那張臉是如此的精緻漂亮,美若天仙,可卻沒一絲溫度,冷漠到沒有一丁點情緒,看向她的眼神,如看一件死物。
戈蔔林:“墨傾!”
宋一源:“墨傾,放開她!”
兩道聲音緊随而至。
墨傾微微側首,見到神色驚慌跑過來的宋一源和戈蔔林,爾後,她又冷冷地剜了眼楚泱泱,擡手往旁一抛。
當即,楚泱泱就如斷線的風筝一般,被抛了出去。
她摔落在地。
在劇痛中,楚泱泱隻感覺到新鮮空氣灌入,她咳嗽着,呼吸着,感受着生命力的複蘇。
同時,整個人都止不住戰栗、顫抖。
“你!”
宋一源疾步跑到墨傾身邊,擡手指了指墨傾,想批評教育,但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說什麽都沒用!
墨傾就是故意的!
墨傾漠視着周圍的慌張、混亂,轉過身,朝庭院方向走。
一群保镖朝她圍湧而上。
她在走過屋檐時,一滴水珠落下來,她正好擡頭,那滴水珠落到她眉心,然後,沿着細嫩皮膚輕輕滑落。
她望向深遠地天空,懶洋洋地說:“天要轉晴了。”
保镖們朝她發動攻擊。
于是,整個劇組的人,都見到了神奇的一幕。
保镖朝墨傾沖過去,可墨傾如武俠小說中的武林高手似的,招招制敵,纖細的身影應對得遊刃有餘,不被觸碰分毫。
她一路打,一路走。
大宅大門處,最後兩個保镖被踢出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個人落到江刻腳邊。
江刻剛辭掉“替身工作”,手裏拿着劇組結算的現金紅包,聽到動靜後回身,便見到墨傾從裏面走出來。
在她身後,滿地嚎叫。
是打滾的保镖。
以及,滿臉呆滞的劇組工作人員。
宋一源和戈蔔林緊跟着墨傾,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神色麻木。
跌倒在江刻身邊的保镖伸手去抓他的褲管,江刻看都沒看一眼,似是随意地向前跨了一步,腳踩在了保镖手上。
“啊——”
保镖發出一聲慘叫。
江刻用紅包敲打着手心,看着三人,沒一點驚訝,隻是笑了下。
笑得慵懶,又了然于心一般。
他問:“都失業了?”
“啊。”
墨傾回了一聲。
江刻将紅包遞過去:“錢賺夠了。”
墨傾伸手接過,掂了掂,還挺厚。
她說:“是夠了。”
“上車吧。”江刻将腳一收,拉開一輛面包車的副駕駛座,“我正好借來一輛車。”
這二人似乎達成了某一種默契。
戈蔔林奇怪極了:“你們商量好的?”
墨傾:“沒有。”
江刻:“巧合。”
二人異口同聲。
爾後,墨傾轉身走向副駕駛。
這時,被江刻踩了手的保镖猛地起身,踉跄着一個沖刺,曲着身子、擡起拳頭就朝墨傾沖過去,可下一刻——
江刻回身一腳,膝蓋踢中了他下颌,整個人被踢飛。
江刻冷冷掃他一眼,轉身,去了駕駛座。
戈蔔林:“……”
宋一源:“……”
江先生你人設崩得太過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