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對不起。”
“呵。”
墨傾嗤笑一聲。
“姚德軒确實有做過對不起你們之事?”闵騁懷面露詫色。
墨傾吃着蜜瓜,沒說話。
倒是闵昶,聽了一耳朵後,狐疑地問:“爺爺,六十年前,中醫逐漸沒落了吧。像姚德軒那樣的人,萬年不是該住院嗎,怎會讓你成爲他的大夫?”
“哦。”闵騁懷語調很慢,緩緩說,“因爲便宜。他的兒孫舍不得花錢,就用中藥續着。請的也是最廉價的庸醫。我給他免費看病,是回報他的恩情。”
“他兒孫不是憑借他的名聲和人脈,在教育界混得風生水起嗎?”闵昶不明白了。
“是,但姚德軒老年對他們沒用了,便成了累贅。”闵騁懷頗爲感慨地搖頭,“姚德軒風光大半生,晚年倒是凄慘得緊。”
墨傾又吃了一塊蜜瓜,涼飕飕地說:“報應。”
“姑姑說得對。”闵騁懷立馬接過話。
闵昶往嘴裏塞水果,讓自己沒空說話——他怕忍不住吐槽闵騁懷兩句,被闵騁懷扣上一個“大逆不道”的罪名。
*
幾日後,氣溫驟降,東石市迎來了冬天的第一場雪。
室内開了暖氣,溫暖如春。
江刻清晨醒來,聽到庭院有些微動靜,思索片刻,下床走向陽台。窗簾緩緩向兩邊散開,清晨的微光透射進來。
他拉開落地窗。
陽台外,落了一層積雪,刺骨冷風迎面而來。他頓了一下,步入陽台,眼睑微垂,視線在庭院一掃,瞧見庭院那抹白影。
墨傾穿了一身白,是她的睡袍,迎風飄動,露出一雙赤裸的腳,白皙玲珑的腳染上一層淺紅。
她手裏捧着一個籃球大的雪球,走到一個半人高的雪人面前,半蹲下身,把雪球放在雪人的身上充當腦袋。
小江江在她身邊跳舞,咿咿呀呀地唱着兒歌,是一首古老的曲子。
江刻靜靜地看着,一動未動。
“早。”
用道具處理好雪人的五官,墨傾緩緩起身,側首朝他看過來。墨發披肩,明眸皓齒,她眼裏一派平靜淡然。
跟感覺不到冷似的。
江刻沒跟她打招呼,隻問:“你是跳下去的?”
偌大的庭院,因一夜的雪被銀裝素裹,隻要行走即可留下痕迹。但是,門口沒有腳印,墨傾和小江江的腳印是憑空出現的。
“啊。”
墨傾瞜了眼三樓的高度,平淡無奇地應了。
今兒個醒的有些早,她見了庭院的積雪,動了點玩雪的心思,便直接跳下來了。至于小江江,剛巧在她腳邊鬧騰,就被她一起帶了下來。
江刻沉默地盯了她須臾,最後說:“早點回來,準備吃飯。”
他轉身就回了屋。
墨傾也沒停留,彎下腰,随手拎起地上晃悠的小江江,赤腳踩在冰冷的雪面,不疾不徐地進了屋。
……
下雪天總是會寂靜一些,以往清晨時飄來的聲響,好像都被積雪吸收了。
今天早上,墨傾和江刻吃早餐時,格外安靜。
墨傾吃完早餐,去樓上換了身校服,拎着書包下樓。
路過客廳時,坐在沙發上看早間新聞的江刻,不輕不重地開口:“把這個帶上。”
腳步一頓,墨傾回過頭:“什麽?”
“暖手的。”江刻看了眼茶幾上的暖手寶,意有所指地說,“正常人不會在大冬天打赤腳,而是打着擺子想方設法地取暖。”
“我盡量。”
墨傾走過來,順走了暖手寶。
暖手寶外面還套着一個袋子,軟綿綿的,而跟暖手寶一起放在袋子裏的,還有一張使用說明書。
墨傾瞥了一眼,勾起唇,繼而晃了晃手中暖手寶:“走了。”
*
一夜大雪之後,似乎哪裏都變得安靜了些。
江家别墅是安靜的,城市街道是安靜的,就連平日裏人聲鼎沸的學校,氛圍都怪怪的,夾雜着一絲詭異的安靜。
墨傾敏銳地從中查出一點異樣。
她走到教室,發現同學們都打開書,看似是在早讀,實則要麽低頭刷手機、要麽交頭接耳聊八卦,話題都是同一個。
“這兒。”闵昶朝墨傾擺了擺手。
墨傾走過去。
闵昶起身讓開,等墨傾走到自己位置坐好後,才重新坐下。
“昨晚出了一樁事。”闵昶把手機拿出來,遞到墨傾面前,“跟姚德軒、呂之樹、喬宇有關的。”
墨傾接過手機,浏覽着信息。
闵昶解釋道:“昨晚,有人匿名在社交平台公開姚德軒晚年所寫的日記,裏面講述了他和呂之樹聯手盜取喬宇研究成果、将喬宇排擠出720項目的事。日記結尾,他說自己沒膽量公開這事,希望後人看到這日記後,能幫忙公開。”
“後面應該有人引流,這日記被轉載到各大平台。此外,幾大權威媒體今早都報道了這事。”
說到這兒,闵昶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随後微微靠近墨傾,壓低聲音說:“這事極有可能是姚佳佳爆出來的。”
“哦?”墨傾挑了下眉。
她倒是還記得姚佳佳提及姚德軒時滿臉驕傲的模樣。
不過很快的,她又想起前幾日,姚佳佳滿臉淚痕找沈祈時的場景。
“昨晚,淩晨三點,姚家在外的人都趕回了東石市,把姚德軒的遺物翻了個遍,就是少了一個筆記本,怎麽都找不到。”闵昶說,“同時,姚佳佳失蹤了。據說,姚德軒的遺物,平時都沒人看,隻有姚佳佳喜歡翻。”
墨傾斜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的挺清楚。”
闵昶未作解釋。
他是搞情報工作的,這事情在東石市都算大事了,稍微一打聽,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又說:“你認識喬宇嗎?”
根據墨傾參加競賽時的解題速度,以及跟喬宇都和姚德軒、720項目挂鈎一事,闵昶合理猜測,墨傾和喬宇有關系,并且跟姚德軒對不起他們的事有關。
隻是,日記裏并未提及墨傾。
“認識。”墨傾浏覽着網友評論。
“隻有一篇日記,何況關乎很多人的利益,就算這事被翻出來,喬宇也不會取代呂之樹,成爲720的功臣。”闵昶說,“但是,他會被現在一部分人知曉,或許很久以後有人提及呂之樹,也會有人想起喬宇,辯論日記這一事的真假。”
墨傾眯了下眼,将手機還給闵昶,緩緩說:“足夠。”
時間過去一百年,沒有任何證據留下,不過一篇日記罷了,哪能推翻呂之樹所留下的功績。
但是——
這個時代,終于有人知道喬宇曾存在過。或許,也會有一部分人相信,喬宇是真的爲720項目出過力的。
足矣。
畢竟,有多少人會被曆史銘記呢?
*
這一天,呂戰跟茄子打了霜似的,遠沒有以往那般意氣風發的狀态,上課時闆着面孔,好幾次失神都被學生發現了。
對于呂戰而言,呂之樹是他的榮耀,是他引以爲傲的存在。
而現在,這一份榮耀似乎有了污點。
呂戰心神不甯。
師生都在默默吃瓜,無人去打擾他。
下午,他在辦公室批改試卷,有位老師闖進來,眉開眼笑的。
“出來了!數學建模競賽的結果出來了!”那位老師笑得跟朵花兒似的,“你們肯定想不到,我們學校出了個國家特等獎!”
“真的?”
呂戰忽地一喜,差點把筆折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