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像，而是事實。
楊副主任有句話倒是沒說錯，韓主任不在，科室這邊确實懶散了不少，領導的存在，有時候真的不僅僅隻是主動的管理，被動的震懾也是很強大的。
而作爲代理主任的楊曉輝，在很多事情上就不可能做到韓主任那麽果斷和雷厲風行。
畢竟科室的副主任不止一位，下面的醫療小組也不止一個，代理的，遲早要交權，這會兒把其他人得罪的太狠，一旦交了權，到時候多難看的。
而且作爲副主任，每一位副主任都有當科主任的夢想。
雖然楊副主任和韓主任年齡差不多，可萬一韓主任身體突然不舒服了呢，萬一出了點什麽意外呢？
這并非詛咒，隻是世事無常，人生無奈，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既然有夢想，就不能把下面得罪的太狠，到時候競争起來，一個不得人心就是扣分項了。
在醫院裏面，科主任之所以權威重，幾乎人人都要仰仗科主任鼻息，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科主任幾乎是終身制的。
一旦當了科主任，也就到頭了，沒多少上升空間，而且一般也不會被拿掉，除非犯了錯誤，身體難以支撐重任，要不然，一直可以當到退休。
這樣的領導是很可怕的。
不需要升職，又不會被拿掉，那還怕個什麽？
就算是副主任，生氣了罵的像是二孫子一樣，副主任又能如何？
造反嗎？
最多辭職不幹，人家科主任照樣幹的好好的。
哪怕像方樂這種天才醫生，在後來者居上，真的有了資格，也不可能頂掉韓勝學的位置，最多重開科室，隻能分權，不可能替崗。
因而韓主任剛剛回來，楊副主任就一路拍着馬屁，各種好話不要錢的往外說，表示領導的重要性。
在醫院上班，到了副主任級别，大都圖一個臉面和舒服，得罪了科主任，哪怕不會丢了工作，整天在科室受氣，那幹着也不舒服。
溫順一些，領導偶爾給個面子，小日子也過的美滋滋。
進了辦公室，韓勝學從辦公桌下面拿了兩瓶飲料，遞給方樂一瓶，一邊擰開喝着，邊上楊曉輝一邊給韓勝學彙報着這幾天科室的情況。
科室這邊有楊曉輝幾位副主任，還有鄭錦帆，當然，鄭錦帆也是副主任，隻是今年才來，而且水平不錯，在急救方面确實很有水準。
所以急診科這幾天倒也沒什麽大事發生，無非就是救治患者，救治患者，再救治患者。
但是楊曉輝的講述，那就是一種态度了。
“行了，既然沒什麽大事，就不說了，我信得過老楊你。”
韓勝學笑了笑，同時伸着懶腰：“還是回到科室舒服啊，在滬上真的是一點都不習慣。”
楊曉輝心說，回來您就是老大，肯定舒服，在滬上，那麽多專家，您算老幾？
楊副主任是真的不知道韓主任在滬上的風光啊，要是知道，可能會忍不住說一句：“要不您就别回來了。”
韓勝學看了看時間，對楊曉輝說道：“等會兒……”
話才說了一半，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韓勝學接起電話：“喂，嗯，好，我知道了。”
應了幾聲，挂了電話，韓勝學招呼方樂：“走吧，去行政樓開會。”
楊曉輝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韓勝學，意思沒有自己？
都喊了方樂了，不需要副主任參加？
很顯然，确實不需要副主任參加，方樂也不是副主任。
跟着韓勝學來到行政樓，已經有不少人到了。
中醫科的鄭高峰，骨傷科的陳建軍，婦産科的程美玲，普外科的王江平等。
“韓主任回來了。”
“方教授！”
一群主任笑呵呵的和韓勝學和方樂打着招呼。
現在方樂在醫院，在地位方面，那是完全可以和這些科主任平起平坐了。
說着話，一群人進了會議室，等了一小會兒，劉長勝跟在韓建功身後一塊進了會議室。
方樂左右看了一下，沒看到心外的江海雷。
韓勝學和方樂坐在一塊，看到方樂左右看，就猜到方樂在找誰，低聲道：“雷主任出國進修去了。”
“哦！”
方樂應了一聲，也就不再多問了。
剛才方樂隻是下意識沒看到熟人。
相對這些科主任來說，肖聰璘和江海雷還有鄭高峰算是和方樂打交道次數最多的，其他人，有的之前都沒怎麽說過話。
韓建功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所有人都起身相迎。
韓建功走到座位邊上，把茶杯放在面前：“都坐吧。”
說着韓建功先行坐下，其他人等韓院長坐下，這才依次坐了回去。
“這一段時間咱們醫院的各項工作開展的都非常好，各科室的工作也都做的非常到位，特别是急診科和肝膽外科……”
韓勝學和肖聰璘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被領導誇獎，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隻不過韓建功表揚急診科和肝膽外科的時候，會議室的主任們都下意識的看向方樂。
急診科和肝膽外科爲什麽會被表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正是因爲方樂嗎？
“咱們是醫院，大家手頭上都有工作，所以我就長話短說。”
說着韓建功還看了看時間：“也就兩個事，第一個事，鑒于急診科方樂方醫生這半年來的優秀表現，所以學校那邊決定破格授予方樂副教授職稱……”
這個事所有人都知道了，今天也算是正式通知。
“方樂方醫生這幾個月，先後完成了國内首例半離體肝腫瘤切除，首例活體肝移植，首例半離體肝移植，短短的三個月時間，給咱們醫院拿回來三個國内首例，這是咱們西京醫院成立到現在，迄今爲止都沒有過的。”
不少主任都紛紛在心中吐槽，像方樂這樣拿首例的速度，誰特麽跟得上。
别說西京醫院了，就是協和醫院，都沒有這麽高的效率。
當然，算上小一些的，可能有，可類似于肝移植這種層次的手術，一年能有一次，都了不起了，三個月三次？
真不是個人。
“在這兒，讓我們恭喜和祝賀一下方樂。”
說着韓建功帶頭鼓掌，其他人紛紛跟上。
“希望其他科室也都能向急診科學習，争取把咱們的醫療水平提升上去，多拿幾個首例回來嘛。”
等到掌聲落下，韓建功笑着說道，說到後半句，明顯有點玩笑的意思。
隻是衆人心中又是一陣吐槽。
多拿幾個首例？
真當首例不值錢嗎？
現在全國首例這種東西在韓院長口中都可以用“幾個”這種奢侈的字眼了嗎？
“第二個事情。”
韓建功繼續道：“鑒于急診科這大半年來的表現，同時急診科現在的工作也任務重，責任重，所以院辦決定，給急診科再加一位副主任，這個副主任就由方樂擔任，方樂這一段時間的表現非常突出，現在又破格拿下副教授職稱，擔任副主任綽綽有餘。”
現場的科主任們齊齊一愣。
倒不是因爲方樂成爲副主任讓他們吃驚。
相比起方樂成爲急診科副主任，成爲副教授的消息其實要更爲震撼。
方樂的這個副主任是職務，職務隻是醫院和科室内部的，方樂擁有副教授職稱，在職稱上已經是副高了，雖然臨床職稱還沒有跟上，可有一個，擔任副主任就足夠了。
在一些小醫院，主治醫師擔任副主任的都很普遍，副教授擔任副主任，再正常不過。
大家之所以齊齊一愣，是因爲……
韓建功說兩件事，結果兩件事說的都是方樂。
這不就是一件事嗎？
召集大家臨時開會，就說個這？
這種事沒有必要召集所有人開會，然後這個正兒八經的宣布吧？
沒有必要，然而韓院長卻依舊這麽做了。
說明什麽，說明韓院長這是故意的。
爲什麽要故意。
是爲了表現出對方樂的重視。
随着方樂先後完成三例肝外方面的首例手術，醫院有了危機感了。
韓院長這是在施恩。
一時間，在場的主任們或多或少都有點酸。
他們這些人擔任科主任的時候，都沒有這種待遇啊。
不過酸歸酸，服氣還是要服氣的，三例全國首例，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恭喜方教授。”
“恭喜方主任。”
一些和方樂比較熟悉的已經笑呵呵開始恭喜了。
方樂謙虛的笑了笑，在這種場合，那就必須謙虛了。
副教授，副主任，現在就差一個自稱，就和重生前一樣了啊。
“院長，這麽搞是不是不合适？”
突然一個不太和諧的聲音響起。
說話的是普外科主任王江平：“方樂的功勞我不否認，但是無規矩不成方圓，二十二歲的副教授，副主任，說出去不怕人笑話？”
“誰笑話？”
韓勝學突然一拍桌子，伸手一指王江平：“老王你給我說清楚，誰笑話，想要笑話，先弄幾個全國首例回來，自己沒本事，别站着茅坑不拉屎。”
韓勝學突然一拍桌子，頓時吓了會議室所有人一跳。
這個老韓，也忒護犢子了。
王江平也被吓了一跳。
憑良心講，自從董文學到了急診科之後，王江平就不怎麽親自到急診科了。
嘴上沒說，王主任心中可是有點氣的。
無論換了誰，自家科室的副主任到了别的科室，科室的權利被分潤，心中都會不痛快。
隻不過方樂當時創出了新的去肌腱縫合法，董文學自己又樂意，院領導也同意了，王江平也隻能忍着。
随着方樂涉足肝外，先後做了國内首例半離體、活體肝移植、劈離式肝移植，王江平其實已經認命了。
可認命了歸認命了，誰還不要點面子？
這會兒王江平其實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嘟囔兩句，發洩一些心中的不滿。
畢竟木已成舟，無論方樂成爲副教授還是成爲副主任，那都是領導們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也不會因爲他一句話而改變。
不高興了，還不興說兩句？
肖聰璘那邊好歹還跟着沾了光，所以心氣順，可王江平這邊毛都沒沾上不說，還丢了一個副主任，手外領域被分走了。
事不是一個事。
所以王主任就在末了末了，發出了點不和諧的聲音，也讓院領導和其他科主任知道，他王江平并非擺設，也并非裝聾作啞。
我就是不怎麽高興。
誰想到韓勝學這邊反應這麽大。
一時間王主任的面子就更挂不住了，也豁然起身：“怎麽，我還不能說兩句，方樂的功勞我不否認，可畢竟太年輕。”
“年輕怎麽了？”
韓勝學沉聲問道：“方樂是年輕，不年輕的誰做一台肝移植手術試試？”
王江平：“......”
瑪德，這就是硬傷啊。
早知道姓韓的這個剛，剛才就忍了，何必多那麽一句呢？
王江平也就是想着方樂和他們普外幹系不大，他作爲老資格的主任，說兩句，哪怕方樂就在當面，應該也不會說什麽。
方樂确實沒說什麽，也不适合說什麽，可擋不住韓勝學跳出來維護自己人。
方樂說什麽，都顯得有點不合适，可韓主任卻不怕。
一時間，王江平都有點後悔了。
“我知道你姓王的心裏怎麽想的，新的去肌腱縫合法那是方樂創出來的，肝移植手術也是方樂做的，這個做不得半點假，年輕怎麽了？”
韓勝學目視衆人：“水平不如人，咱要服，不要倚老賣老，醫院論資排輩，但更看重的還是水平，真要靠年齡能把水平堆上去，什麽也不幹，熬資曆算了。”
一番話說的王江平不知道如何反駁。
他本就底氣不足，現在就更不足了。
“行了！”
韓建功出聲道：“都少說兩句，這麽大人了，想什麽話。”
“我就是看不慣有人倚老賣老。”
韓勝學哼了一聲坐了回去。
王江平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也坐了回去。
今天這個人是丢大了。
不過邊上卻沒幾個人同情老王。
就現在這個行情，老王你跳出來幹啥？
江海雷都出國學習去了，真的心裏沒點數？
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都是成年人了，看不清形勢，随便出頭，就要承受代價。
方樂這樣的青年醫生，是你能壓的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