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塵微微一驚,他并沒有全力施展遁法遮掩,不過以他的道行神通,即便是随意遮掩,尋常人也無法窺破他的身形。
而眼下,對方竟能在幾十裏外,窺破他和老六的身形。
大千世界,卧虎藏龍。
萬萬沒想到,平平無奇的深山之中,竟有如此高人。
楚塵心中微微有些吃驚,不過倒是沒有怯場,招呼老六一聲,大大方方騰雲駕霧向着深山傳音之地飛去。
一路飛馳,四下打量。
此地的确并非什麽奇秀靈韻之地,不過,叢山峻嶺,流岚飄飄的小靈山上,一聲悠揚、古樸的敲鍾以及呢喃低語的念經聲,讓周遭天地生出了一股淡淡的禅意,令人躁動的心靈變得平和、清淨。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這句話,完美印證了眼前的景象了。
“楚兄,就是這了。”
二人騰雲駕霧,向着半山腰的深山古刹飛馳而去,一落地,立馬就有兩個僧人帶着四個小沙彌趕來迎候。
楚塵神識一掃,很快就窺得眼前僧人與沙彌的道行修爲。
僧人六品道行修爲,小沙彌八品、九品修爲不等,一個個身懷精純的慈悲佛門法力,一看就是師出佛門正道,師出顯門。
“見過長老,見過施主!”
說來很有意思。
僧人、沙彌稱呼楚塵、老六大有不同。
一個稱呼“施主”,一個稱呼“長老”。
施主不用說,是稱呼老六的,而稱呼楚塵“長老”就頗有意思了。
若是楚塵以仙庭仙職的身份出面,旁人稱呼他一聲“長老”,指的是仙庭長老院高功長老的身份。
楚塵來了興趣:
“你們知曉我的來曆?”
“不曉得,不曉得,主持吩咐的。”
僧人也有些好奇,尊稱一位身穿道袍的道人爲“長老”,他們心中也頗爲古怪。
楚塵點了點頭,也沒有多問,帶着老六,徑直入了寺廟。
寺廟并不大,不過該有的宮殿一個不少,護廟珈藍神殿、天王殿、大雄寶殿等,算是非常标準的佛寺,平平無奇,不過香火倒是頗爲旺盛,寺廟禅香袅袅,讓小鬼仔蠢蠢欲動,恨不得馬上鑽出來享受個痛快。
不過,出門在外,加之此前小鬼仔胡亂說話,楚塵怕丢人,沒有把小家夥放出來。
不多時,在僧人、小沙彌的帶領下,二人很快來到廟中一處佛舍。
廟中,一位身穿紅色袈裟,身形消瘦的老僧跌迦而坐,閉目打坐,右手作施願印。
此印有施予、令如願、賜護及普度的意義。
象征施予一切衆生無畏、慈悲滿願。
在他身前,有一個茶幾,上面托着三套茶盤、茶具,一團文火托着一壺茶慢煮,一縷清雅的茶香四溢,混合着淡淡的禅香,令屋内清淨脫俗。
楚塵在茶道、香道均有涉獵,鼻子微動,品了品,臉上浮現滿意之色;
“好茶,好香,方丈好雅興!”
“長老、施主不嫌棄就好。”
聽聞贊歎聲,閉目打坐的老僧緩緩睜開了雙眸,飽經風霜的臉上,先是露出了溫和友善的笑容,稍稍一打量楚塵與老六後,他臉上微微露出詫異之色。
見了老六,他絲毫不意外,早有預料。
不過,一見身穿道袍,背負仙劍的青衣道人,他臉上微微有些詫異。
“長老竟是道門中人.”
楚塵神色微動。
方才他聽聞方丈、僧人稱呼他“長老”很是奇怪,以爲對方看出了他仙庭高功長老的身份來曆。
不過,眼下他算是明白了,對方是誤會了,将他誤認爲佛門高僧。
一般情況下,在佛門中,尊稱有道高僧爲“長老”。
楚塵心中微微一驚,對眼前僧人的【天眼通】神通越發驚歎,作揖一禮:
“方丈好神通,貧道姓楚,名塵,道号淩霄道人,雖出身玄門正宗,上清法脈,粗粗涉獵佛法,讓方丈見笑了。”
“老衲法号常空,楚長老、老六施主,坐下喝茶!”
老僧常空招呼着二人落座,手一伸,茶壺自行飛起斟茶,一孔出兩線,亮閃閃的弧線蒸騰出淡淡的薄霧,茶香四溢。
“請!”
楚塵、老六笑了笑,接過香茗,放在了案前。
老僧見二人沒有喝,笑了笑,絲毫不意外,笑着道:
“楚長老,你可不是粗略涉獵佛法,老衲觀你周身隐隐有佛光顯現,身有佛性,佛子胎生,與我佛門緣法深厚,長老合該入我佛門。”
楚塵笑了笑。
說起來,當年他在青州廣平郡時,就有不少出身佛門的上司說他與佛門有緣,當時,他還沒有在意,隻當上司說的是客套話。
不過,時至今日,他偶然凝聚性海真靈【大日如來悲智相】,又習得【大日如來神掌】,說他與佛有緣,似乎還真是這麽一回事。
“佛在心中,世間衆生,能不能成佛,與入不入沙門,成不成和尚無關,方丈着相了。”
此話說完,楚塵自個也微微一愣。
今日,他上門是來求取神草的,作爲求人的人,他這番話,未免有說教的意味,有點大言不慚了。
隻是,這句話他是張嘴就來,根本沒有思考過,因緣際會就脫口而出。
說完,他就後悔了。
“佛在心中.”
另一邊,跌迦而坐的老僧神情微微一怔,沉入靜思之中。
良久,他微微一歎,道:
“楚長老果然佛性深厚,老衲受教了。”
那可不是!
我家師兄可是得了佛祖親傳的!
法箓中,小鬼仔暗自嘀咕,好好人前顯聖的機會,它卻沒法開口,可他把它急壞了。
“咳咳~”
楚塵很是不好意思,咳嗽一聲:
“貧道随口一說,常空方丈莫要見怪。”
“楚長老随口一說,更顯佛法真谛,老衲深山參禅百年,不如長老一句真言,慚愧慚愧。”
老僧常空搖搖頭,頗爲真誠,拱手請教:
“老衲并非空話,楚長老身懷佛性,實乃我沙門佛子,今日有緣,望長老不吝賜教!”
楚塵看得出來眼前老僧并非客套話,也不是反諷,是頗爲真誠向他這位年紀輕輕的道門中人請教佛法。
若是凡俗中人,有這番氣度的人很少。
不過,在修仙界,虛心請教的高人卻是很常見,别說向同道請教,就算是“不恥下問”,也時有發生,這是仙道高功常有的境界。
唯有虛懷若谷,方顯高功本色。
“常空方丈客氣了,賜教不敢當,你我切磋佛法,貧道也打算請教您佛法”
“大善!”
約莫一炷香後。
老六打了一個哈欠,百無聊賴。
他雖拜入關帝法脈,不過學的是“忠義之道”,神将鬥法神通,并沒有傳承關帝的佛法,聽佛法、佛經,那真是“對牛彈琴”,着實提不起興緻。
然而,佛舍内的常空老僧、楚塵卻是意猶未盡,一個個都是受教的神色,大有收獲。
“楚兄,收獲如何?”
“大有收獲!這位常空老僧,佛法精深,與他論道,受益匪淺。”
老六聽了楚塵的神識傳音,無聊的他,這會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楚兄,我就說這是一位有道高僧,這下,你總信了吧!”
“那可不一定!”
楚塵聽了老六的神識傳音,心中滿是古怪之色。
乍一入佛寺,他見了常空老僧,從各方面看,都覺得這位老僧是位佛法高深的隐世神僧。
然而,方才二人探讨佛法時,身懷【火眼雷眸】的他,勘破虛妄,竟在這位佛法高深,身懷佛光的老僧身上,窺得了一絲極爲恐怖、血腥的血色戾炁,佛光籠罩之下,暗藏着淡薄卻又濃郁的業力。
這種暴戾之炁,他無比熟悉。
唯有造下滔天殺孽,方才會有血戾之炁纏身,業火熊熊。
好家夥!
這老怪,藏得也太深了。
楚塵心中震驚不已,暗呼慶幸。
若是不是前些日子,他機緣巧合凝聚性海真靈【火海金蓮】【雷木逢春】,繼而煉成了【火焰雷眸】神通,能勘破世間虛妄,他恐怕被眼前老東西騙過去了。
誰能想到,這位佛光籠罩,庇護百姓,佛法高深的深山神僧竟會是業障纏身的邪魔外道。
一個小心,他很有可能遭了道。
“楚兄,你這話是”
老六心中暗自吃驚,剛想開口問個明白。
另一邊,老僧常空意猶未盡點了點頭,頗爲滿足。
“阿彌陀佛!”
宣一聲佛号後,常空方丈許是察覺到了楚塵、老六神識傳音,想到了什麽,笑了笑,道:
“楚長老,聽老六施主說,你似乎在收羅【豹眼南星草】,不知可有此事?”
“正是!”
楚塵大大方方承認:“聽老六說,方丈寺中藥田種有神草,貧道有意購寶,不知方丈能否忍痛割愛?”
“哈哈哈~楚長老客氣了。”
常空老僧擺擺手,頗爲大氣:“購寶就算了,神草你要,拿去便是。”
楚塵有些驚訝。
【豹眼南星草】乃是世間罕見的神草,聽老六描述,廟中神草雖說沒有萬年靈性,隻是千年靈性,不過隻要移栽進頂級靈田,以神草的品質,後續成長爲萬年靈性不成問題,是數百萬也難買到的奇珍重寶。
萍水相逢,第一次見面就随手白送,這已經不是大方不大方的問題了。
好家夥,這老家夥果然心懷禍水。
楚塵暗自有了決定,表面上,他卻是一臉笑意,露出意外而又驚喜的神情:
“方丈,無功不受祿,貧道哪好意思收下這等重寶。”
“無妨!”
常空方丈一擺手,很是灑脫:“出家之人,些許俗物,何必挂懷,楚長老,着相了。”
“這那貧道便厚顔收下了。”
不愧是“老怪”,機鋒又打回來了。
楚塵笑了笑,當下也就沒有拒絕,拱手答謝收下,心中則是生出了濃濃的警惕心。
天上不會掉餡餅。
萍水相逢,直接送神草,除了圖謀不軌,沒有别的答案。
一念至此,他心中當即有了決策。
說話間,三人齊齊從蒲團上起身。
“請!”
常空老僧伸手一指,縮地成寸,來到了楚塵、老六身前,向着門口走去,帶路前往寺廟後山藥田。
在常空老僧越過楚塵的一瞬間,他的背影出現在了楚塵面前,袈裟衣袖都碰到了楚塵的衣角。
楚塵神色一凜。
正所謂,先下手爲強。
眼前,正是他出手的絕佳時機。
楚塵名字雖不叫“老六”,不過遁法高深的他,是位資深“老六”,偷襲手段熟練的很。
“咻!”
刹那之間,楚塵道袍袖子一甩,一抹金色劍光一閃,一手【袖裏青龍】施展而出。
此劍,乃是【青龍劍丹】催發的本元劍氣,這道劍炁,雖沒有【青龍劍】鋒利,不過比動用仙劍本體快,動靜小,最适合偷襲。
一旦成了,威力也極其恐怖。
等閑大神通妖魔,受實了一劍,當場暴斃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了,面對道法高深的常空老僧,他沒寄希望于一擊奏效。
隻要偷襲能傷到對方,他就極爲滿意了。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這一劍,竟然偷襲成功。
“噗嗤!”
那常空老僧竟絲毫沒有防備,硬生生吃了這一劍,鋒利的劍氣,輕而易舉突破了袈裟寶衣,插入他的後背,貫穿肉身,鮮血四溢
“楚長老,你這是.”
常空老僧猛然回頭,一臉錯愕地望着楚塵,
【青龍靈劍】最爲可怕的,不是肉身上的傷害,而是對元神魂魄的傷害,僅僅是一個照面的功夫,他臉上浮現蒼白之色,神色萎靡。
“楚兄!”
老六驚呼出聲,不過許是之前楚塵提起過,他沒有多說什麽,臉上滿是疑惑之色。
“呵呵~常空方丈,你隐藏的倒是深,明明身懷殺業,戾炁纏生,竟僞裝成佛門高僧,與你切磋佛法,我也沒看出破綻。”
楚塵冷笑一聲,不屑道:
“可惜,騙不過貧道的火眼金睛,邪魔外道,居心叵測,當真是好本事!”
原本常空老僧還有些迷惑,一聽楚塵這話,他整個人如遭雷擊,失魂落魄。
片刻功夫,他長歎一聲:
“楚長老慧眼,老衲自知罪孽深重,任殺任剮,還請自便!”
說完,常空長老閉目,雙手合十,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