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點,下一點,對,就這,就這!”
“别着急,慢慢來,慢點。”
“停,好了!”
拍了拍手,草帽老頭從懷裏抽出幾根煙,遞給了安裝招牌的施工師傅。
“大家夥幸苦了,先喝口水,等下去找隔壁的老頭領錢。”
招呼好這些施工師傅,草帽老頭擡頭看了眼招牌,随即推門進了酒館。
“南柯,這名字誰起的,嘿,俠骨柔情酒館,聽起來像是上個世紀的武俠迷起的。”
最初草帽老頭是喊南柯老闆的,但後來在南柯的要求下,改成了直接喊名字。
畢竟一個糟老頭整日裏對你老闆前老闆後的,總讓南柯有種自己成了壓榨耄耋老人血汗的資本家的錯覺。
“一個探險家起的。”
南柯站在吧台後面,手裏拿着一塊毛巾,在已經幹淨到近乎能反光的吧台面上随意地擦拭着。
雖說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更符合南柯的心意,但大家夥都在忙碌,自己怎麽說,也得擺出個樣子來。
既然是要正經開酒館,那麽除了名字和店内的布局需要改一改外,自己的’精氣神‘也得拉起來。
不說是直接成什麽精英企業家吧,但也不能讓人一看就覺得像是總在村口槐樹下面曬太陽的懶漢。
爲了表明自己的’誠意’,南柯特意把安置在陽光最好的窗台旁邊的’寶座‘,被搬到了吧台後面。
放棄暖洋洋的陽光,算是南柯對自己的一種鞭策,但這種鞭策還沒到要自己放棄柔軟沙發的程度。
相信那位的‘在天之靈’,應該也不會在意這種細節,它應該能看見自己爲了宇宙的和諧做出的努力,從而繼續給自己的幸運加點!
‘擦拭’完了吧台,南柯轉過身開始‘擦拭’空蕩的酒架。
好在吧台後面位置也寬敞,放了一個真皮沙發後,甚至還能容納幾個身材纖瘦的女人來回走動,不會影響調酒和進出活動。
草帽老頭沒問探險家是誰,他在店裏轉了一圈兒,指了指符文精鐵鑄造的籠子,“這是幹啥用的?”
南柯擡頭看了一下,“暫時沒用,回頭拿塊黑布蓋住吧。”
“我看行!”
草帽老頭把這事記在心裏,又溜達兩步,忽然道:“我們好像忽略了一個東西。”
“什麽?”
“酒呢?”草帽老頭四處指了指,随即看向南柯問道:“是要老闆去安排?嘿,那你可得失望,老闆他茶收藏了一大堆,但對酒,可能還沒我有研究!”
“這個應該會有人安排,既然有了專業的就業指導員,我還瞎忙活個什麽勁兒?”南柯說着,看了一眼門口,“這個招牌,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好像沒放平整,從裏面往外看,都能看見一個斜角。
草帽老頭拍了拍自己的帽子,“好像是,我等下拉他們再來調整一下,都是街坊鄰居,也不好要求太多。”
“這種事情,最好不要找熟人。”
南柯記得他前世得到的教訓裏有一條,裝修不要找熟人或者親戚,因爲總會有些扯不清楚的矛盾。
“他們本來手藝就不咋地,就做做周圍熟人鄰居的活兒,我要是再不去幫襯一把,他們吃什麽喝什麽?”
草帽老頭說得理直氣壯,“我年輕時候村裏都這樣,隻要不是口碑人品太差,基本上都是一家有難一村幫忙,互相幫襯着才能越過越好。”
南柯愣了一下,随即搖了搖頭,隻能說一個時代養一代人。
在自己成長的年代,似乎家家自掃門前雪才是主流的思維。
大家夥好像都在追求進步,都在努力實現階級的躍遷,似乎隻有把周圍同齡人和同輩人都踩在腳下,才算混得有出息,才能讓長輩們在街坊鄰居面前擡起頭。
在這種大浪潮下,想要讓這一群小孩懂得什麽叫做命運共同體,懂得什麽叫做共同富裕,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我之前确實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南柯頓了頓,“他們難道沒跟你起一個落日公園曹鋒的綽号?”
草帽老頭姓曹。
草帽老頭聞言笑了起來,露出了蠟黃的牙齒,“比不得比不得,我買不起相機嘞。”
說着,他表情又嚴肅起來,“有時候開玩笑歸開玩笑,但我可得給你說道說道,當時那個時代跟現在不一樣的,當時的風氣可沒現在好......
那時候大家夥肚子裏都沒多少油水,哪裏來的心思去提升什麽道德标準,說當時民風淳樸是不假,但淳樸跟壞,其實有些時候并不沖突,腦子單純難道就不會有惡念?
那位我僥幸見過一回,你要說他是被推舉出來的好人,我也認,畢竟這事沒得洗,但正是因爲他被推舉出來,所以相對于是有無數眼睛在盯着他。
而他,算是用他短暫但意義深遠的一生,去踐行了什麽叫做好人好事,這種人,是得發自内心去尊敬的,可不能跟着網絡上那群啥都不懂的龜孫瞎胡說!
你看看我這種......”
草帽老頭拍了拍自己,“我年紀越老心越善,現在不說是日行一善,也勉強夠得上月行一善,除開工作,你很難說我算是一個壞人吧。
但你要是把我的生活攤開給人看,保不準哪些習慣就能被人抓住黑死,這點,我心裏有數,也不覺得冤屈,但那位,有些時候我看着評論,我都替他覺得冤!”
最近網絡上各種‘風起雲湧’,搞得烏煙瘴氣的,也着實是讓草帽老頭這種打字打不利索的大爺有些上火。
南柯聞言點了點頭,“那你說,他如果還活着,會在意這種評價嗎?”
“呵呵,他那種人哪裏會在乎這些癟犢子的話?說句實話,那群癟犢子給他提鞋都不配。”
“那,不就得了?”
“也是!”草帽老頭拍了拍大腿。
而南柯則是忽然把抹布放了下來,轉身看向了門口。
格雷福斯頂着夕陽從外面進來,臉上還有殘餘地倦色。
“我記得我說得上班時間是上午。”
南柯手指點了點旁邊牆上的時鍾。
格雷福斯無視了旁邊草帽老頭眼眸裏‘猥瑣’的關心,直接穿過了走道,推開了酒館的後門,“來看看。”
南柯從吧台後面出來,他要看看格雷福斯要爲自己的曠班找一個什麽借口。
吧台側面的過道再往裏走十來米,有一個黑色的木門,推開木門,就是南柯曾經向廖老闆展示過‘龍卷風’的巷子。
這巷子前面是一個死胡同,基本上算是這一排商鋪的‘後院’,但除開廖老闆外,其他幾家門店都沒有露天儲物需求,因此直接用水泥封住了後門。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這‘後院’算是南柯和廖老闆的私有物。
當然,廖老闆每月裏都會給其他店鋪的老闆一些‘租金’,數額不多,但也算是個态度。
格雷福斯已經站在木門外。
等南柯過去時,發現後院裏躺了七八個男人,有被毆打的痕迹,現在都陷入了昏迷。
“什麽時候拖來的?”
南柯蹲下來,仔細看了看這幾個男人。
從打扮不難看出來他們的職業——二流子。
“在你們開始敲釘子的時候。”格雷福斯道。
用敲釘子的聲音掩蓋了拖行的聲音和昏迷中無意識發出的呻吟,也算是一種避免麻煩的細節。
而南柯可能是擦吧台擦得太專注,竟然還真沒發現。
“他們幹什麽了?”
“我來的路上碰見了他們,好像是知道了你這裏準備開業,準備來撈些零花錢。”
落日公園這一片,其實治安還算可以。
但看這幾個二流子的膚色,應該不是周圍的住戶,可能是其他街區的臨時起意來打打秋風。
“行吧。”南柯站起來,“你遲到的事就算了,等下要廖老闆來拖走,免得留在這裏礙事。”
“我本來就沒有遲到。”格雷福斯歎息一聲。
“所以我沒扣你工資。”南柯理直氣壯地回答。
“你準備給我開工資嗎?”
“啊......”南柯忽然拍了拍後腦勺,像是想起來了什麽,随即腳下步伐加快,直接回到了吧台旁,對草帽老頭道:“還磨叽什麽,叫那群人領完錢快把招牌給我裝好!”
“哦,好的。”
草帽老頭走出去,看了看70度斜角的招牌,而後走到了廖老闆的店鋪門口。
剛準備敲門,餘光看見了一道性感的身影出現在了酒館門口。
頓時,握住門把手的臂膀停在了空中,嘴角往兩側一咧,“美女,要喝酒?”
娜塔莎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緊身包裙,外面搭了一件卡其色的風衣,黑色的絲襪和高跟鞋讓其腿形顯得更加修長,整個人散發着一種成熟女人的韻味。
這打扮,是用來降低南柯的警戒的,畢竟任何男人,對于長得漂亮的女人,都會下意識地産生一些好感和熟悉感。
總覺得,這女人好像跟自己發生過什麽,或者,即将跟自己發生什麽。
就比如草帽老頭,現在就覺得這女人似乎是需要自己的幫助。
他擡手指了指酒館,“這裏還沒開業,裏面一滴酒精都沒有,你要是想喝酒,我領你去一家,味道不錯價格還不貴。”
說着,他的目光往下掃了掃。
再S形狀的下端停留了一下。
嘶;
是個好生養的。
“我不是來喝酒的。”
娜塔莎認出了草帽老頭。
神盾局内部給出的資料裏面,除了南柯之外,還包括了廖老闆以及其幾個得力的下屬。
“那是來......”
“工作。”
草帽老頭眉頭皺了一下,“這酒館的老闆叫的?”
“嗯。”
她來就是爲了南柯。
“那......你待會兒注意點安全。”
草帽老頭神色有些糾結。
他昨天從廖老闆嘴裏聽說,南柯最近似乎情緒不是很穩定,可能需要發洩一下,要他們最近注點意,别招惹南柯生氣。
但他是沒想到南柯急匆匆地支自己出來,是爲了搞這個的。
但要說去阻止,草帽老頭自己又沒那個膽子,他最近好幾回被南柯溢散出來的殺氣吓得差點心梗,隻能稍稍給這位手藝人一點好心的建議。
“注意安全?”
草帽老頭沒發現面前女人的不對勁,“他最近......”他指了指自己腦袋,“這裏不太好,反正你等下見面,最好順着他來,咱也不清楚他有沒有什麽特殊的癖好,但,萬一呢?”
“謝謝。”
娜塔莎對着草帽老頭點了點頭,随即推開了酒館的門。
裏面;
南柯正在跟格雷福斯交代其他注意事項。
其實也沒什麽可以多說的,大緻,就是歸置歸置些雜物。
與其說兩個人是在商議酒館的未來,還不如說,是兩個遊手好閑的男人,在努力讓自己顯得忙碌一點。
娜塔莎的到來,讓兩個男人暫停了對未來的‘暢想’,同時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格雷福斯挺直了身體,目光看向了南柯,眉毛挑了挑,’這位是來找你的?‘
依照他的審美來看,就算是加上了他的愛意加成,自家女人的姿色相比起門口的女人來說,依舊差了不少。
且,門口這女人的實力好像也不差。
就連他都感覺到了威脅,他相信,南柯也有一樣的感覺。
“請問,誰是南柯先生?”
娜塔莎的目光在兩個男人身上遊離。
她當然清楚誰是南柯,但該演的戲,還是得演全套。
“我是。”
南柯走出來一步,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請問,需要什麽?”
“我是受科爾森先生的委托,負責對您的心理問題進行幹預的。”
“委托?”南柯抓住了關鍵詞彙。
“對,科爾森先生是我們心理咨詢所的大雇主,您是他的......朋友嗎?”
“對,我跟他是發小,看着他的發際線一步步往後退的。”
南柯又往前走了幾步,“那麽心理幹預什麽時候開始?”
“随時。”娜塔莎表現地很溫婉,實際上許多心理咨詢師從氣質上來看,都屬于讓人如沐春風的類型。
作爲鼎鼎大名的黑寡婦,她的僞裝和她的身手一樣不凡,每一個動作甚至是每一個眼神,都很到位。
但,她碰到了南柯。
一個提前已經拿大了劇本的挂逼。
“行,那我們上去聊?上面安靜,隔音還好。”
南柯說着開始往樓上走,同時對格雷福斯道:“把下面看好,沒什麽要緊事别打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