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跪在地上,說道:“臣願爲陛下死戰。”
有他帶頭,其他劍朝老明境也都跪了下來,他們信仰堅定如磐石,聲音好像雷霆落下:“臣等願爲陛下死戰。”
餘積薪看着他們,内心一陣絞痛。
餘積薪清楚,這些劍朝老明境,每一個都是忠誠無比的愛國者,他們對劍朝這個國家,對劍朝人民的愛,那一個都不會比他遜色多少,以至于雲瀾展示出雲烙風的配劍後,他們義無反顧離開了安穩的生活,放棄了高貴的地位,重新彙聚在同一面戰旗下。
忠君,愛國,他們無論放到那個大勢力裏,都是絕對的中流砥柱,絕對的骨幹,更逞論劍朝遭到了神災打擊,人才本就稀少,這樣一批劍朝自神災後,殘餘的最精銳,最寶貴的力量,現在要被雲瀾用來,去攻伐陳景輝,攻伐一個餘積薪眼裏同樣的劍朝希望。
爲什麽啊?餘積薪想,難道劍朝真的得罪了蒼天,非要降下如此殘酷的懲罰嗎?
有一瞬間,餘積薪甚至産生了某種大逆不道的想法,要是沒有雲瀾就好了,要是雲烙風沒有留下血脈親人就好了,那樣這些人也會團結在陳景輝身邊,劍朝的複興偉業會有一個無比美好的開頭。
雲瀾一副無比感動的樣子,他說道:“衆位愛卿快快起來,朕怎舍得讓諸位愛卿去前線冒險,陳景輝麾下雖沒多少明境,卻有詩韻這位極境在,諸位可能遭到詩韻刺殺。”
張昌說道:“殿下,我了解詩韻前輩,他雖然現在還沒有分清局勢,沒有辨識出真王,但陳景輝若是令他來刺殺我等或是刺殺殿下您,陳景輝的狼子野心必然暴露,詩韻前輩必然識破其嘴臉,就算吾等會死,死前,也會勸詩韻回歸正路。”
“好,好,好。”雲瀾連說三個好字,說道:“那接下來,朕就命爾等上戰場,屠滅僞王匪軍,複我劍朝河山!”
“屠滅僞王匪軍,複我劍朝河山!”明境們聲音如海嘯,勢不可擋。
餘積薪感受到,越來越多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劍朝明境們在看他,雲瀾也在看他,餘積薪知道,這是逼自己表态。
餘積薪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對雲瀾乞求道:“殿下,諸位戰友,三思啊!我在墨軍服役過,我知道陳景輝麾下也都是無比愛國,無比忠誠的戰士,他們同樣對劍朝有一片赤膽忠心,這其中定有什麽誤會,我們兩家應該聯合一起,不該再内耗了啊,劍朝已經到了現在這樣,我們耗不起啊,殿下!”
"
在場衆人都是明境,望着這個蒼老的,眼角帶着淚光的老人,他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真情實意,但都沒人開口。
雲瀾臉色發冷,說道:“餘真人,此刻正是出師動員,與陳景輝交戰之時,你爲敵人說話,壞我軍心,按軍法而言,朕即使将你處斬,諸位明境也說不出半點不是。”
“你說敵人忠誠,殊不知敵人越是忠誠于陳景輝,越是我們的死敵,越要将他們趕盡殺絕,不留任何一個活口!現在朕和陳景輝的戰鬥已經白熱化了,根本沒有餘地分辨誰是忠誠于陳景輝的反賊,誰是忠于劍朝,因爲愛國才跟随陳景輝的仁人志士。”
“但朕知道,這不怪你,全怪那僞王陳景輝,他太善于迷惑人心,所以朕對你沒有處罰,你,好好休息一下,看朕斬下陳景輝頭顱。”
“餘真人,你退下休息吧,朕要和諸位愛卿商讨戰事了。”
餘積薪表情灰暗,他沉默地起身,衰弱地離開華美的宮殿。
宮殿内,正在讨論種種戰術,計劃,密謀,餘積薪已經不被信任,雲瀾沒有讓他旁聽。
在陳景輝那邊時,餘積薪是陳景輝非常信賴的前輩,每次陳景輝做出重大決策,都會私底下先問他,公開開會時,也會認真聽他的意見,哪怕不是每次意見陳景輝都會接受,但尊重和地位是給足了的,在詩韻到來前,餘積薪在墨軍軍中的地位一直是前三,有時甚至算第一,因爲陳景輝和星彤冰要忙于政務,沒法分心太多。
可在雲瀾這邊,他卻顯得格格不入,僅是勸說了雲瀾幾句,雲瀾就不再信任他,甚至厭惡他,如果不是顧忌餘積薪是自己投誠過來,殺了他可能會影響詩韻的态度,雲瀾早就動手了。
這巨大的落差……即使餘積薪來之前,内心有過預料,還是令他感到心寒發冷。
這還是其次,餘積薪其實不在乎對自己的态度,他擔憂的是這麽多明境老戰友,他們要和墨軍作戰……一想到這點,他的心像絞在了一起,痛不欲生,都是多好的人啊,明明大家都是爲了劍朝而戰,現在卻要爲了共同的目标内鬥不休。
他更爲劍朝人民心痛,他們撐過了和常遇春的内戰,現在又要迎來雙王的内戰,一方是雲烙風血親,是對他們最好的君王的同族血脈,另一方是陳景輝,是一位不惜得罪世家豪族,也要讓他們有糧食活下去的明主。
想到悲痛處,這位垂垂老矣的明境,竟然在大街上痛哭了出來,嚎哭不止,像一個迷路的小孩子。
餘積薪孩童時挨過餓,挨過世家豪族的毒打,上戰場當火頭兵給戰友送糧食時,挨過元洲天朝天修的轟炸,部隊人數不夠,他也被要求拿起刀槍,向十倍于己的敵人發起沖鋒,他也曾跟随雲烙風,面對三位顯現于凡世的神靈,他見到過神災到來,自己誓死追随的君王消逝如煙……這些他都沒有哭,他都挺過去了,他的眼淚早已燒幹變成了永不屈服的熱血。
現在他哭了,他再也挺不下去,他甯願獨自面對一位神靈做敵人,也不想看到懷揣同樣美好理想的同胞刀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