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嶽松略顯僵硬的點點頭,他摸出一把錘子,輕輕一敲,變出三支香來,恭敬地朝着雲烙風的神像敬香。
鞠躬的時候,王嶽松有些恍惚,他好像穿越時空,回到了過去,那時他還是一個不大的小男孩,那時劍朝的天還有神靈撐着,她是被衆生所敬愛的神靈,也是愛衆生的神靈。
暴雨打在油紙傘上,發出激烈的響聲,常遇春撐着傘,幫王嶽松擋住了雨。
“嶽松啊。”等到香敬完,王嶽松聽到了常遇春對他說話:“我是極境言修,我夫人是明境言修,因此,我們到現在還沒有子嗣,我一直拿你當我的繼承人在培養。”
王嶽松控制着内心情緒,盡量毫無波動地聽着這些話。
“你年輕,有望極境,你有家世,不像我,我是一個沒有好家庭的窮苦人,你能得到世家和豪族的支持。”常遇春說道:“你有年輕人意氣勃發的理想,這一點,我和李言都比不上你。”
“将軍。”王嶽松總算開口:“您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您正值壯年,可以問鼎神靈,爲何要說這些?”
常遇春背着手,望着面前的神像,神像的表情充滿慈祥,像一個最溫柔的母親,他淡淡說道:
“我父親是一個酒鬼和賭鬼,他是家裏的獨苗,精貴着,都疼他,給他說媒,找了我的母親,我母親勤勞踏實,家裏的生意都是她在操持,我家是做豆腐的,做豆腐是個累活,我剛懂事,就要陪我母親起早貪黑,要去走街串巷,給定我們豆腐的人送去豆腐,每次,母親都會囑咐我,不許在路上偷吃,我送的豆腐必須給足斤兩,那才叫信譽,以後才好做生意。”
“我父親敗家啊,他常常和人賭錢,買酒,輸了就回家要,給不夠就罵人,打人,他欠的錢越來越多,債主找上門來,把我們的店給要了過去,我的母親也被他們打死了。”
常遇春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說别人的故事:“沒人替她做主,我夜裏成了戰修,把他們都殺了,沒人懷疑到我一個小孩子。”
“後來,元洲天朝開戰,他們空襲了梅京,我的父親死在了火焰當中,他死得好,我放的火。”
“所以我沒有什麽理想信念,也不會相信一些美好的故事,這一點我不如你,你出生下來就是王家嫡子,從未受過任何磨難,小的時候就有明境老師教導你,甚至能請教到極境強者。而我,拼命掙紮,用盡一切努力,才得到和其他天才一起,接受詩韻前輩培養的機會。”
他看向王嶽松,一字一句道:“我隻相信力量,實實在在的力量才能決定一切。”
“力量強的一方能貫徹自身意志,力量弱的一方,無論懷抱着什麽想法,都隻會迎來失敗。”
王嶽松望着身側的男人,終于把此刻的他的形象和那位奴役百姓,血祭修行的殘酷暴君重疊在了一起。
他仍沒看清常遇春的想法,他要做什麽,是看到了他内心的小九九,要提前鏟除他,但感到惋惜,說一些惋惜的話,還是有别的想法?
“你時常飲酒,對當下極爲絕望,戰鬥時也追求和敵人同歸于盡,好一了百了,但你是明境強者,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堅定決心,那時,你便有機會突破到極境。”
常遇春道:“戰修從明境突破到極境,還有一個隐藏條件,那就是戰修的本心,必須符合一大群人的思想,這個隐藏條件是我總結的,畢竟明境到極境很難,我能成極境,是因爲我代表了一大批劍朝人,在國破家亡時,對力量的渴望。”
“因此,宋守城若在陛下未死時尚有機會,神災後難了,陳景輝知曉智械王背叛也不獨自逃跑,同樣的道理,他也難成極境,李言難成極境,你容易。”
王嶽松沉默,他覺得自己的心思已經被常遇春完全洞穿,可如果是那樣,爲什麽常遇春還要和他說這些呢,根本沒必要。
“你挑些軍團。”常遇春道:“到戰場後方去,爲了對付陳景輝,我和天教達成了一些協議,我賣了些劍朝的資源與産業,他們向我們援助一些先進武器,但那些武器不是拿來就能用的,畢竟不是人人都是戰修,三五天便能掌握一種新武器,天教有派教官過來,你也過去,訓練他們。”
“現在我還能穩住陣線,等戰略決戰的時候,你作爲一支生力軍,殺出來,直接決定戰場的勝負。”
王嶽松微微一愣,他本來以爲常遇春表達完惋惜,要拔劍砍死他了,可卻把這麽重大的任務交給他?
“不,不對。”王嶽松想:“他難道是想借助我的挑選,找出那些對他有反對意見的人?”
無論怎麽想,王嶽松都沒有表露出來,他說道:“屬下領命,定爲将軍效死。”
突然,常遇春動了,王嶽松下意識想要躲閃,但他反應了過來,控制住了自己。
常遇春隻是把手上的雨傘遞給了王嶽松。
“你替我打會兒傘吧。”常遇春道:“我要向陛下敬香。”
……
蘭朝,彙京。
雲公子在自家宅邸裏左右踱步,身旁,黑衣短發少女無聊地逗着鳥玩。
“你說。”雲公子突然轉過身:“我是不是該現身了,詩韻都被他蒙騙了,之後該怎麽辦啊?”
他的突然轉身,把停在少女食指上的鳥兒吓飛走了。
“我手上有鐵的證據,足以證明我的身份,蘭王也會支持我,詩韻會站到我這一邊,你說常遇春會不會也向我效忠?畢竟他一直認爲陳景輝是假的。”
黑衣短發少女呆呆地回答:“我不知道。”
“我隻是一隻烏鴉,什麽都不懂。”
她變成了黑色的烏鴉,啄了啄油亮的羽毛。
“也不行。”雲公子說道:“天教的敵意太大了,我還是該隐藏,或許陳景輝是陷阱,他要不是陷阱,也可以給我擋刀,反正隻要我拿出證據,詩韻等人必然能認出我才是那個真的雲陛下之子。”
“你告訴蘭王,我有決定了,我還是認爲不該允許天朝幹涉軍借道蘭朝攻伐千風峽,畢竟陳景輝現在積累的東西,身邊的人力,未來都是我的,他不過是給我做嫁衣罷了。”
“好。”烏鴉發出人聲,撲棱着翅膀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