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杜少成是敵人,陳景輝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戰術思維轉化的很快,幾乎瞬間就意識到戰争要怎麽打下去,他的軍隊開始龜縮在險要地形,層層防禦,即使平原地帶無險可守,他依然找到了河水,溪流和一部分高地,打定主意要拖時間。
陳景輝并不着急,他的兵力太少,即使裝備技術有碾壓性的優勢,也沒辦法瞬間消滅死守待援敵人,不過野戰有野戰的打法,敵人龜縮也有對付龜縮的打法。
他攻打南江的戰略目的并非是吃下南江,而是迫使北方梅京一帶的常遇春無力繼續進攻極境盟友智械王,陳景輝又開始了精準轟炸,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用轟炸封鎖常遇春麾下的補給車輛。
人可以躲進掩體和壕溝裏,但是運輸的載具不行。
補給線癱瘓了,杜少成打了一輩子仗,即使和天朝作戰時,也沒遇見過陸軍還未占領一片區域,光靠轟炸就封鎖補給線的事,他之前聽說補給線上不了南安關,還以爲是南安關守将無能,完全被圍着打,連補給都進不去,沒想到現在無能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他的部隊在墨軍補給之前,堅壁清野,搶劫了南江平原許多老百姓,暫時不缺補給,可北方領軍作戰的李言和王嶽松一次又一次發來電報,要求杜少成立刻恢複運輸,他們已經連攻堅的炮彈都不夠了,少部分地區,智械王甚至開始了反推!
杜少成内心發苦,這特麽怎麽恢複?
出去和墨軍打吧,墨軍又時刻保持着距離,有偵察優勢和速度優勢,可以随意選擇決戰的時機和地點,幾乎不可能打赢。
不出去打吧,墨軍靠機關飛鳥控制整個戰場,精準的轟炸讓補給線完全爛掉。
雙方的士氣也不在一個量級,就連百姓的支持都不在一個級别,杜少成已經聽到有人來告狀,說墨軍搶劫了他們家辛辛苦苦積攢的糧食,把這些糧食一部分用來自己用,另一部分分給了被堅壁清野搶走活命糧的百姓,那些可惡的農民居然開始幫敵人做事,報告信息,運輸補給,生火做飯。
南江軍隊裏的軍官和南江平原上掌控土地的各個大族有密切的聯系,即使堅壁清野,也沒人敢清到那些世家豪族身上。
杜少成勉力支撐着,墨軍這些天也發動了攻擊,他們打的非常慫,隻在夜晚進攻,一天亮人就不見了,杜少成已經往前線派了多個懂得“照明”類術法的修行者,他們死得都非常快,絕對是有明境在暗中狙殺。
但他的戰場态勢感知能明顯感到,戰局開始崩潰了。
一開始是一些在戰鬥中失散俘虜的士兵被放了回來,他們在墨軍那裏沒有得到虐待,他們的存在成了最大的反面宣傳,越來越多的人願意投降,不想死戰,随後是軍隊中泛起的反戰情緒,他們有的說景輝殿下不願意看到這場戰鬥,不想劍朝子民兄弟閱牆,有的則恐懼墨軍的戰鬥力,完全提不起戰意。
接着是成規模的潰逃,許多被拉來當士兵的人發現,常遇春的勢力已經失去了對南江平原的掌控,他們即使逃走,常遇春的死忠們也沒有太多精力去抓捕他們。
再之後,投降甚至起義爆發了,陳景輝立刻給出回應,歡迎常遇春麾下軍隊棄暗投明,領導起義的軍官官職不變,不追究先前的罪責。
每天,杜少成都收到前線雪花般的壞消息,防線在一步步崩潰,大部分防線不是被打崩的,而是被自己人帶崩潰的,墨軍幾乎隻用對抗一少部分忠誠者,大部分時候,他們的炮彈在陣地上炸響,那些雜牌部隊就會自己崩潰,不是投降,就是逃跑。
前線的壞消息是一方面,北方梅京附近,又來一封接一封的電報,他們已經不得不收攏軍隊,打不下去了。
直到現在,杜少成都沒想明白,爲什麽他會兵敗的這麽快?
在他看來,這應該是麾下軍民的問題,是他們沒有戰士般堅強的意志,如果意志足夠堅強,他們完全可以頂着墨軍炮轟運輸物資,靠着人數優勢堅定防守,總之肯定不是他的問題。
他已經沒辦法了,墨軍如趕羊一般,都快打到南江城下了,而且墨軍越滾越大,許多起義部隊直接作爲輔兵加入戰場,還有從南江平原本地動員起的民兵,墨軍莫名其妙滾到了六萬人,人數越打越多!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臨時擴充的墨軍裝備不足,不是每個新隊伍都能得到原本墨軍那樣強大的裝備,讓前線的交換比稍微好看了那麽一點點。
杜少成還沒有計算那些爲墨軍運輸彈藥和糧食,爲墨軍提供住處和飲水的農民,如果算上他們,墨軍組織起來的人力已經對杜少成形成了碾壓态勢,杜少成懷疑墨軍中有一個言修神靈,否則他是怎麽讓那些斤斤計較的吝啬鬼如此支持他的軍隊?杜少成讓這些農民去服徭役,他們都要死要活的。
根據杜少成殘餘的情報人員說,南江平原簡直一副王師到來,箪食壺漿的樣子,有些即将結婚的新人,甚至主動把婚房借給了墨軍士兵居住!
常遇春的統治下,許多老百姓連貨币都沒有,完全是以物易物的狀态,辛苦勞累還要忍受窮困饑餓,加上最近常遇春不惜代價往北方運輸物資和杜少成以堅壁清野的名義縱兵劫掠,他們已經完全失去了民心,而陳景輝不但有一個“殿下”的光環,他手下的墨軍和常遇春的軍隊完全不一樣,對百姓不僅秋毫無犯,還爲他們提供各種幫助,分發糧食,雇老百姓做事也沒有強制攤派,而是給了報償,建立了一套獎勵體系。
兩相對比之下,老百姓自然知道該如何選擇,該站在誰的一邊。
杜少成越發絕望,常遇春又發來了一個電報,電報裏讓他務必死守南江城,無論如何,南江城絕不能丢。
在電報内,常遇春安慰杜少成,他已經打出了又一些牌,足以扭轉戰争的劣勢。
果然,逆轉開始了,東南面,作爲常遇春最大的支持者,富裕的東南世家們開始出兵了,常遇春的正妻李姣終于說服了各家,讓他們集結了一些兵力,準備支援杜少成。
東南世家是常遇春最大的依仗,他和李姣的政治聯煙讓他得到了東南世家的支持,常遇春麾下的王嶽松,李姣,都是東南世家的明境,更不要說常遇春手下的許多文官,皆是東南世家出生,而他也向東南世家讓出了權限極大的自治權,并且向各個家族都允諾了官職和權力。
東南世家的進場,讓整個戰局又多出了一絲不确定性,而更令杜少成狂喜的,是另一個消息。
李言作爲常遇春的代表,正式向智械王提出停戰提議!
李言甚至向使者表示,常将軍願意在未來的劍朝,爲機關人偶留下一隅之地。
常遇春爲了應對陳景輝,甚至不惜放棄打到現在的戰果,要與智械王求得和平,以專心擊殺陳景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