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走的速度很慢,時刻在觀察着周圍。
路過千風城一處廣場,他看到了雲烙風的雕像重新樹起,在清風亭的時代,烏天尊隻允許千風城供奉信仰他,也就不能立雲烙風的雕像,等李言控制千風城後,李言下令匠人雕刻一個雲烙風的雕像,雖然李言跑了,但雕像的雕刻工作并沒有停止,墟宗也對千風城人民的信仰沒有任何幹涉。
那座凡夫俗子雕刻的雕像立在那裏,栩栩如生,可以看出匠人傾盡了大量的精力,但在他眼裏,卻沒有絲毫神韻。
隻是看到這座雕像,他就不由得想起了和她相遇的時刻,那時她還不是弑神者,不是那位掌控劍朝的王,她甚至還把他的性别搞錯了,在得知他沒有名字的時候,給他取了一個極其女性化的名字:詩韻。
詩韻回憶着,那時,他也不是如今的極境強者,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傭兵,生活在劍朝東北部的群山裏,那裏的條件很差,很多人都會選擇出來當傭兵。
從那之後,他幾乎一直追随着那位少女,也正是如此,他十分清楚,雲烙風不大可能留下什麽血脈子嗣,他得知關于陳景輝的消息後,第一時間是極度的憤慨,但也沒打算出手暴露自己,世人皆以爲他死在了神災裏,可他沒死,隻是身受重傷。
在傷養好後,他化作了一道調查神災的幽魂,他想爲雲烙風報仇,爲此,詩韻必須保持低調隐秘,避免神災的幕後黑手發現他還活着,将他擊殺。
可等陳景輝逼退蘭朝的軍隊後,詩韻終于坐不住了,他覺得至少得過來看看,如果陳景輝是假的,再一走了之便是。
畢竟,他也不是她的貼身侍從,而是強大的極境戰修幫手,一位“刺客”,雲烙風确實有和他長期分離行動的時間,在那段時間,愛上某個奇男子,生下一個孩子,并不是概率爲零的事,隻是詩韻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天下間有誰能配上她。
一來到千風城,詩韻的信念就開始有所動搖了。
感受着整座城的人氣,看着街道上人們的笑臉,詩韻意識到,千風城和劍朝其他城市都不一樣,這裏竟然讓他感到了一絲曾經劍朝輝煌時期的煙火氣。
恍惚間,詩韻眼前又出現了那位少女,她背着手,望着滿城燈火,對他說道:
“詩韻,這千百年來,人間有多少神靈誕生又隕滅,但百姓卻是連綿不斷的長河,滔滔不絕。”
詩韻感到一陣難言的心痛,他的心髒像糾在一起那般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回想起那時的對話,難道是她的亡魂在告訴他,即使她死了,也不會影響人間的生生不息?
詩韻還記得當時的一切,她在說完這段話後,便展現出了衆生萬象,宣告衆生修行法大成。
“可是我放不下。”詩韻低語着:“我放不下神災,我要爲你報仇。”
沒人聽見他的低語,他是刺客,刺客行于人群中時,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甚至連神靈都不一定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不過,在保持隐匿的時候,詩韻的能力也必須保持在凡人的水準,無論是感知能力,力量,反應速度,這些都不能超過一個限度。
詩韻仿佛看到少女無奈的笑容,他沒有理會這些幻覺,自顧自走着。
他的意識脫離了軀體,在人群中暢遊。
這是極境戰修“刺客”的另一個能力,“附身”,他可以将自身的意識抽離,降臨在附近的凡人與氣境以下的低階修行者當中。
這如幽靈一般的能力極爲恐怖,意味着隻要有極境戰修鎮壓一城之地,那麽城内的每個平民都可能是他。
但這一能力也有限制,比如說,刺客無法附身憎恨,厭惡自己的凡人身上,哪怕凡人都沒有意識到刺客要附身他。
如果常遇春來了千風城,那他将無法附身大部分民衆。
在附身狀态下,如果想要不影響實力的發揮,還必須讓被附身者認可附身,信任附身下來的極境強者。
詩韻并不是爲了戰鬥而進行附身的,他純粹是爲了收集信息。
在附身時,極境戰修還能得知被附身者的思緒,得知人心。
他像幽靈一般走過每個民衆的心靈。
“陳景輝……還真是受人敬仰,不過看他們記憶裏的模樣,陳景輝跟她長相完全不一樣,但做事風格卻很像……”
詩韻更加動搖了,陳景輝長得不像雲烙風,更加證明他有可能是真的,畢竟雲烙風仇敵衆多,還有神秘莫測的神災幕後黑手,陳景輝做一些“整容”才正常,反倒是長得很像雲烙風,那才奇怪。
長相不是關鍵,關鍵是所作所爲,感受着人們對陳景輝的仰賴時,詩韻仿佛回到了神災開始之前,那時他行走人間,人們對她的仰慕和如今對陳景輝的,幾乎是一種感情。
詩韻繼續在千風城遊蕩,他旁觀了對罪大惡極的惡霸的公審,見到了墨軍士兵逮捕黑幫成員,從他們的非法地牢裏救出了被綁架的,要賣去天朝的少女們。
詩韻打量着墨軍士兵手上的武器,他甚至親自附身了幾個士兵,直接感受手上的槍械:“很先進的武器,沒有見過,陳景輝背後有一位墨家宗派支持,但這一宗派神秘無比,難道真的是她留下的後手?”
“不。”詩韻即刻否決了這一想法,假如雲烙風有這種後手,在戰争末期她肯定就拿出來了,不可能不押上這種底牌。
一個警惕的想法占據了詩韻的大腦:“這些武器,可能來自天工開物,陳景輝可能是天教的陷阱!”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詩韻全身變得冰涼,他在懷疑自己踏入了陷阱,下一刻就會有天教神靈過來擊殺他。
等了片刻,确實沒人來擊殺他,詩韻重新恢複冷靜。
“陳景輝……要麽是她留下的後手,要麽,是天教用來釣魚的魚餌,想吸引劍朝殘餘的仁人志士,将他們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