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暴改變了很多東西,甚至可以說大風暴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改變,比天啓日本身更大。
天啓日抹除了人類文明留給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痕迹,而大風暴則讓人類完全适應了這種變化,尤其是對新希望一代而言,他們更習慣于大風暴之後的生态環境。
除了那些幸運的出生在編号避難所的新生兒,很多新希望一代甚至根本無法理解,在天啓日之前人類到底有多偉大。
白雲就是這麽一個出生在大風暴時代的孩子,一個血統純正的流浪者孩子,父親賜予了他勇氣和強壯的身體,而母親則給予了他美好的祝福,希望他有生之年能再次看見藍天和白雲。
而這種期許現在已經實現了,在白雲十七歲生日那一年,持續減弱的大風暴終于放棄了掙紮,他頭頂的天空再次變得蔚藍,隻是天空中的雲朵依然是灰蒙蒙的,一點也沒有母親所描述的那麽美。
但白雲曾經見過真正的雲彩,那是母親珍藏的一張照片,照片中白雲朵朵,綠草成蔭,部落裏的男人女人臉上帶着白雲從未見過的幸福笑容圍着篝火仿佛正在慶祝着什麽。
也正是因爲那張照片,白雲才知道這個世界存在着一種名爲玩家的邪惡生物。
“他們天生邪惡,且無法被徹底殺死.無論你如何努力的抵擋他們,他們總能再次從他們的世界回歸,隻有唐吉,唐吉能真正殺死他們。”父親和母親都如此教導着白雲。
白雲心裏其實很不服氣,他是部落裏骁勇善戰的戰士之一,他不明白爲什麽隻有那個叫唐吉的才能殺死那些敵人。
他所在的流浪者部族日子過的還算不錯,甚至可以說比天啓日之前還自在一點,因爲在天氣熱之前,整個部族都在向聯邦南部移動,他們在靠近墨西哥邊境的地方幸運的找到了一片廢棄的油田。
被公司們遺棄在油田附近的油化工設施,以及建立在山峽中的居住區成了他們從天啓日中幸免于難的避難所。
更幸運的則是此地位于兩個爆炸節點交接地帶,輻射污染相對較小,所以部落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新生兒中依然有相當一部分挺過了輻射暴漏這種事。
當然很多新生兒都天生帶有一些肢體殘疾,這種事在部落中已經不算什麽了,比如白雲本人,他有三隻眼睛,第三隻眼長在了後腦處,但這并不妨礙他的生活,那隻眼睛完全不具備視力。
白雲的父親是個水平不錯的機械工程師,也許是因爲天啓日那天核彈爆破所造成的沖擊壓力,也許是因爲上天眷顧着白雲的部落分支,當天啓日結束,大風暴也逐漸衰弱之後,白雲的部落赫然發現曾經已經幹枯的油田再次湧現出了石油。
所以白雲的父親那一輩人花了幾年的時間,修複了油田一部分設備,能簡單的将原油提煉成汽油和柴油,并恢複了曾經流浪者們的生活方式,通過貿易來維持生活,換取自己需要的一切。
白雲今年十七歲,而他已經算是個‘老司機’了,他是部落裏負責運送燃油的卡車司機之一,他們的主要客戶是一家位于海灣附近的避難所。
那個避難所很神秘,白雲從沒見過他們的交易對象,他們每次都是将油料灌入避難所預留在地表的管道内,然後拉走那些避難所,提前準備好的白雲部落所需要的設備和物資。
整整兩年時間,白雲都沒見過避難所内的居民到底長什麽樣子。
他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多避難所,所以白雲其實很好奇爲什麽那個避難所從未打開過,裏面的人也從不願意走出來和他們見見面。
白雲的父親曾經和白雲描述過天啓日之前這個世界的美麗,同時他也說過人們建立了避難所就是爲了躲避天啓日的,但現在天啓日已經結束,避難所裏的人們爲什麽還不出來呢?
他每一次運貨時,都會找各種理由在附近逗留一段時間,就是想看看避難所裏的人會不會走出來。
好奇心很重,他的父親爲此幾次警告過他,不要去探索那座避難所裏的秘密,但白雲顯然對父親的警告毫不在意,這幾次交易中,他手中積攢了不少‘好東西’,他每天都幻想能和避難所的居民做點交易。
但顯然今天又是空手而歸的一天,現在距離油料注入點五百米左右的地方停留了半個小時,依然沒有等到避難所中的人走出來,不得不再次發動汽車離開,不然他就追不上車隊了。
他的駕駛技術确實很好,但半個小時的時間就是他能用技術所能彌補的所有時間,再久他就掉隊了。
而廢土之上遍地都是危險,一輛單獨行駛的卡車就像是去給大灰狼送餅幹的小紅帽。
轟隆隆!
轟隆隆!
白雲連續幾次打火,但是卡車反推給他的聲音卻讓人充滿了擔憂,這種爲了應對天啓日後環境而制造的汽車,也是避難所提供給部落的報酬之一,白雲的部落雖然擅長機械維修,但他們顯然暫時還不具備生産發動機的能力。
而白雲則繼承了父親的巧手,他敏銳的意識到這一次點火的聲音不太對勁
果不其然,當白雲第三次溫柔的點火時,卡車本身發出了一聲哀鳴,而後噴出了一團黑煙就這麽抛錨在原地,再也不對白雲的操作做出回應了。
“該死的!”白雲有些憤怒的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但在最後時刻他還是收了力,流浪者們對車的感情是天生的,幾代人的傳統,讓他們把車輛視爲自己的家人而不是工具。
早在出發之前白雲就從自己的老夥計身上聽出了一些雜音,但他隻能咬着牙上路,廢土上的風沙很大,濾網很難将所有雜物都過濾在外,發動機本身就是一種消耗品。
所以白雲的内心深處其實是對這一次抛錨有準備的,甚至完全可以說是他策劃了這一次抛錨,就是想給自己找一個合适的理由,能去避難所中尋求幫助。
所以在短暫的猶豫之後白雲收拾了行囊,将自己僅有的家當全都背在身上,就這麽一步一步朝着海灣邊的避難所前進。
在那片曾經是海灘的沙漠中,有一根突兀的金屬杆,上面有着車隊隊長用來和避難所聯絡的對講機,白雲親眼看見每一次車隊隊長通過對講機和下面的避難所聯系後,用來灌輸油料的管道接口就會從地下浮出,所以白雲也想試試。
他站在避難所的對講機前,看着那個黑色的盒子,猶豫了幾秒鍾才輕咳了一聲,試探性的走上前去,語氣有些緊張的詢問道:“你好?有人在麽?額我是給你們運油的司機?我的車壞了,我是說,我抛錨了,我沒法馬上離開這.我.你們能幫個忙麽?”
白雲因爲自己的語無倫次而有些惱怒,用力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但這毫無作用,因爲對講機另一端沒有傳來任何回應,這讓白雲開始覺得自己對着這麽一個金屬玩意講話的事其實挺傻的。
“請按住紅色按鈕,再次重複你的要求。”突然間對講機出現了聲音,吓了白雲一跳。
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麽蠢事,那顆紅色按鈕好像他的臉一樣,紅的讓人不敢直視。
“我需要幫助,我的車抛錨了”白雲按住了紅色按鈕,磕磕絆絆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幽靈通過攝像頭觀察着白雲,沒錯,白雲腳下的避難所正是幽靈諸多秘密基地中的一個。
和米科爾森所面臨的窘境一樣,幽靈這種依托網絡存在的意識,在天啓日後也不得不将自己的意識分散成一塊一塊的儲存在各地的服務器中。
這也是它對特拉洛克的背叛毫無辦法的原因之一,現階段的幽靈狀況遠比它所預料的最惡劣的情況還要糟糕,就比如眼下位于白雲腳下的避難所,其實規模就不是很大。
它甚至都沒有一個可以穩定運行的反應堆,其内部搭載的自動生産線不得不額外制造了一套能依靠化學燃料提供額外電力的電力系統。
在過去幾年中,幽靈的這個節點和白雲所在的流浪者部落都處于互利互助的存在,幽靈竭盡全力的維持着自己不至于因爲電力不足而關閉,而白雲的部落則用石油從它這裏換取工業産品和知識。
靠着白雲部落的補充,幽靈這個節點的算力逐漸從殘餘的7%上漲到了32%,從呆闆的隻能應答模式,再次變的聰明了起來。
它曾試圖接入僅存的衛星網絡,尋找自己其他的節點獲取援助,隻可惜運氣不太好,那個衛星網絡是吳千映博士的私人網絡,它差一點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那這幾年中他也曾經試圖将這個任務委托給白雲的部落,但白雲的部落在連續派出七位信使前往更南部的幽靈節點未果後,就放棄了這個任務,不再響應幽靈的任務委托,隻專注于現有的合作方式。
但今天,看着這個滿臉好奇心藏不住心事的少年,幽靈決定再次嘗試‘蠱惑人心’。
“檢測到求助信号,求助内容——新載具,正在進行反饋。”
白雲皺着眉頭,聽見那個黑盒子再次開口辯解道:“不是新我就是想借點零件修車,我保證下次來還你!”
但顯然白雲的話并沒有影響到幽靈的計算,他剛剛用自己的算力假設了數萬種适合蠱惑青少年的方案,并從中選取了最合适的一種。
“新載具内容已生成,請根據需求進行你的選擇。”
白雲有些茫然的看着黑盒子表面突然閃爍了一下,而後在自己面前的空氣中憑空制造了一個立體的圖案。
那是一輛看起來和自己之前所駕駛的卡車一模一樣的車,隻不過它是嶄新的,漆皮表面散發着讓人沉迷的光澤。
伴随着圖案的還有一段介紹:“001型運輸工具,配套需求4.5噸原油,目前已輸入油量——0。”
“我我沒有油我就需要一點零件.”白雲是識字的,他父親母親教過他,所以他看着那個大大的零,臉上滿是遺憾。
但很快圖案中的車輛就再次變形,變成了一輛外觀硬朗的四座越野車。
那是白雲部落中巡邏隊才能開的巡邏車,隻有部落裏最勇武的戰士才能乘坐那輛車在邊境巡邏,是每個部落孩子夢寐以求的禮物。
在那輛車下面所要求的原油數量高達整整十四噸,白雲隻是看了一眼就放棄了心中的幻想,有些無力的解釋道:“我沒有油,我沒有資格用部落裏的油換新車。”
“檢測到新要求,正在更新内容”
白雲看着自己面前的圖案閃爍了一下,然後再次消失時,圖案中的越野車變成了一輛更加炫酷的兩輪載具,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載具型号,但隻需要看上一眼,你就能看的出來它和之前的載具有着本質上的區别。
那是一輛經過幽靈改造的阿波羅全地形摩托,油箱更大,續航裏程更長,裝甲更厚,在幽靈的計算中,這輛摩托車幾乎能打動任何流浪者部落中的青少年。
而白雲自然也不例外,隻是在看見那輛摩托車的一瞬間,白雲就淪陷了。
“我需要做什麽才能得到這輛車?”白雲眼神迷離的看着阿波羅,心頭一片火熱。
幽靈直接在白雲面前展示了一幅地圖,地圖的起點正是白雲現在所處的位置,而終點則在更南方近千公裏外的某個位置,那是幽靈的另一個節點所在位置。
“你想讓我去哪裏?”白雲有些茫然的看着地圖上所顯示的位置,完全沒有意識到一路上會有多兇險,而幽靈對白雲的回應則是再次高亮了一下那輛摩托車。
沒人知道這一刻白雲心中到底閃過了多少思緒,但顯然白雲最終還是倒向了自己的渴望,他接受了幽靈的任務。
而此時在唐安然的夢境中,小先知封塵印也終于松了口氣,對唐安然說道:“信使已經上路,可以開始計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