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一個人站在中心區,自己第一次遭遇玩家襲擊,并與之同歸于盡的那屋頂想着如果自己當時就那麽死了,也許就沒有今天這樣的事了
到底是什麽力量讓他活了下來,并擁有那種能殺死玩家的特殊能力至今仍然是個謎,即使是吳千映也不知道問題到底出自哪。
米科爾森米科爾森更是無數次重複過自己當天所發生的那些事,他以爲唐吉不知道,但實際上唐吉全都知道,這就是米科爾森那個混蛋爲什麽要把那座超人類監獄假設在這裏的原因。
用超人類囚犯來模拟玩家,搜索那些和這些罪犯有關的‘複仇者’,深度還原當天所發生的一切,然後等待那個巧合發生,用超人類囚犯模拟唐吉,引來真正的玩家獵殺他們,等等.
米科爾森嘗試過無數次,以至于天台下面那個曾經被唐吉内置了鋁熱劑的垃圾箱下面的地皮都因爲反複高溫炙烤而變的滿是裂痕,米科爾森認爲如果唐吉掌握那種特殊力量是一種巧合,一種奇迹,那麽完全可以通過場景重置的辦法,來重現巧合,重現奇迹。
隻可惜他失敗了,奇迹沒有再現,而猩紅門徒最終也隻是猩紅門徒,他們沒法像唐吉一樣保證百分之百的幾率殺死玩家。
這個世界終歸,還是指望唐吉.或者說,是指望暴怒。
唐吉看着自己拼搏的過地方,在懷裏摸了摸,掏出了一長串由玩家顱骨眉心處骨骼所磨制的項鏈,長長的項鏈上穿着足足三百七十九個玩家靈魂。
看起來很多,但和玩家現在的規模相比,這毫無意義。
唐吉将項鏈随風扔到向樓下,他曾以爲可以用這東西告慰安吉麗娜,也能告慰自己,但他騙不了自己:“還不夠,遠遠不夠.”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夜之城仿佛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浪潮,突然間陷入了全城規模的大停電,那是不堪重負的電網終于堅持不住了,之前負責電力系統維護的人,今天也早早回到家中選擇和家人一起度過這個夜晚。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莫名的心悸感,就像地震前,螞蟻會有特殊的感覺,開始遷移,人類之所以感受不到是因爲地震對于他們而言還不算滅頂之災。
但今晚,天啓日,足夠了,整個人類族群都感受到了那種壓抑到極限的低落,好像頭頂已經烏雲密布,狂風暴雨即将傾盆而下。
在唐吉的視線中,整個夜之城在一瞬間就暗淡了下去,久違的夜空突然間出現在世人面前,好像要把之前數十年所虧欠的都還給人類。
璀璨的銀河在夜空中倒影着整座城市,無數人擡起頭目睹着這幅奇觀,借着星空的祝福互相送出了平安夜的祝福。
而後,一朵朵螢火蟲般的光點在夜之城各處亮起,那是夜城人和難民們點燃的應急燈,蠟燭,手電筒,節日彩燈,星星點點,溫馨,卻又不刺目,和頭頂的星光交相輝映。
有那麽一刻,唐吉希望時間就停留在此刻,不再前行。
但世界總是殘酷的,尤其是這個世界,這個時候,很快一抹火紅的顔色就伴随着濃濃黑煙,映紅了遠處的天邊,那是一棟高層大廈發生了爆炸。
也許是小幫派之間的沖突,也許是正在行動的玩家,總之,那一刻的溫馨就這麽随着一聲爆炸被抹去了。
戰争,死亡和毀滅,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流,唐吉那顆心逐漸堅硬了起來。
23:20分,所有避難所都突然收到了來自聯軍指揮部的信息:“最後檢查避難所封閉系統,生存維持系統,避難所大門正在關閉,這不是演習,請注意,這不是演習!”
突如其來的消息,雖然很多人已經預料到了,但當它真的出現時,依然帶着一種摧枯拉朽的氣勢,吹散了人心中最後一絲勇氣。
“都回去檢查一下自己家的人在不在!TMD,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快點!尤其是孩子,都看看自己家的孩子在不在!還有水培農場!最後一次檢查水培農場,能源中樞,淡水淨化系統!”馬丁.桑耶站在戴維斯.蒙山軍事基地的大門口,看着那扇正在緩慢關閉的厚重金屬大門,盡可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他做不到,高大的全金屬鐵漢此時心跳聲就像架子鼓一樣,噗通噗通的,震的地面上的沙礫都跟着一起震動。
“我得再出去一趟,看看有什麽東西落在外面了!”馬丁叮囑了一句,從大門走出,在外面那堆滿了貨車的平台上四處打量,看看還有什麽東西值得往裏拿。
下一秒,他就看見了遠處一條長長的車隊,瘋狂的遠近光交替示意自己的存在。
看着燈火通明,不斷閃過紅黃兩色警報燈的軍事基地,那些車輛立刻油門踩到底,濺起來大量塵埃,發了瘋一樣往這裏開。
“艹!早不來晚不來,非得這個時候來!”馬丁.桑耶回頭看了一眼那扇正在緩慢關閉的厚重金屬門,那扇門的關閉指令直接來自米科爾森那邊,是不可逆的。
而外面車隊來者則是之前那夥曾經護送過聖徒他們一行人的阿德卡多分支流浪者部落,經過一段時間的交流後,雙方雖然都認可對方的生存哲學,但他們一直沒有下定決心抛棄現有的一切,去别人的地盤上生活。
而今天,那種詭異氣氛最終壓垮了阿德卡多人的尊嚴,讓他們放棄了一切,不管不顧的奔向戴維斯.蒙山軍事基地。
馬丁看了看身後的大門,又看了看遠處最少還有四公裏的車隊,一口重金屬超标的吐沫吐在地上:“我TM一定是欠你們的!”
随後四米多高,一噸多重的鐵漢怒吼着将一輛輛貨車推向旁邊,巨大的力量,讓輪胎和地面地闆之間發發出刺耳的哀嚎,一條條黑色的痕迹被留在那裏。
隻是一分鍾,馬丁就清理出了一條足以讓汽車通行的道路。
但遠處的車隊似乎遇到了麻煩,一輛裝滿了女人和孩子的大巴車因爲長時間的加速不堪重負,發生了爆缸,發動機在一陣嘶吼後,徹底死去了。
一輛輛阿德卡多的車停在旁邊,用最快速度進行轉運,還有人不顧高溫打開了引擎蓋,試圖進行緊急維修,他們距離避難所隻有不到一公裏了.隻要再堅持那麽一點點!
“該死的!修不好了!”布萊恩從大巴上跳下來,一腳踢在輪胎上雙手抱頭懊惱的蹲在地上:“快讓他們上别的車!”
此時他們距離戴維斯.蒙山軍事基地已經足夠近了,無電線裏清晰的傳來了避難所大門即将永久性關閉的聲音,負責和他們聯絡的人語速非常快的解釋着大門關閉的指令來自更高層,他們無法控制。
“帶他們先進避難所,如果時間來得及再來接我們!”小車上那些男男女女走下車,他們是流浪者中中堅力量,但他們現在情願讓家人活下去。
“帕南,聽話,我們會趕上的!”一個女人将懷裏苦惱的女孩強行塞進了車裏,然後是下一個孩子,再下一個孩子,一直到車被裝的滿滿當當,外面又挂了足夠多的大人。
車隊再次出發,而那些沒有位置的人,則抛棄了一切自己之前賴以生存的武器和維修工具,開始徒步奔跑.然後祈禱自己跑的足夠快。
但他們的速度還是不夠快,大門已經從上至下落下了三分之二。
這是一扇足有八米高的大門,馬丁看了看那些拼命奔跑的人,以及裝滿孩子和老人的車輛,歎了口氣,一咬牙,站在大門之下,好像赫拉克勒斯一樣,用自己的肩膀抗住了那扇重達八十噸的大門。
這是金屬和金屬之間的碰撞,是肌肉和液壓的比拼。
第一輛車徑直從馬丁身邊呼嘯而過,開進了避難所内部,而後是第二輛車,馬丁看見了車裏那一張張驚恐的小臉,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喘息,後背逐漸向下彎曲。
又是幾輛車,馬丁再次向下被壓彎了一點,當第九輛車抵達時,它的車頂和大門底部發生了剮蹭,而馬丁也已經單膝跪地。
随後的幾輛車及時停在大門外,裏面的人七手八腳夾着孩子,拖着老人沖進了大門。
此時門内的其他人終于做出了反應,以托尼爲首的義體士兵們也進入了超時間流來搶時間,隻是一眨眼,他們就從外面拽了幾個氣喘籲籲的流浪者。
托尼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他從距離大門足有五十米遠的地方沖刺,用橄榄球運動員的截擊動作,将馬丁一頭撞進了大門。
沒有了馬丁的阻礙,大門終于得以順利從上落下,伴随着一聲封閉系統完成封閉的噴氣聲,整個避難所内部的燈光,從紅黃閃爍突然變成了綠燈。
避難所内部安靜了半分鍾,随後有人突然跪地痛哭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哭,但他就是想哭。
不隻是他,此時在全世界各處避難所中,都有人在失聲痛哭,好像在爲即将逝去的世界而哀悼,也好像在爲那些沒能進入避難所的同類而痛哭。
23:30,王正道出現在唐吉面前,身後跟着米科爾森。
三個一時間也保持了沉默,似乎沒什麽可說的了,又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
“準備好了麽?”米科爾森開口問道,然後不等唐吉回答,轉身對王正道說道:“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接下來的活,不适合你參加了。”
王正道歎了口氣,和唐吉擁抱了一下,猶豫了一下也擁抱了一下米科爾森:“那就世界末日後再見?”
米科爾森聳了聳肩:“肯定不是見我,我這具分身估計你是見不到了。”
唐吉拍了拍王正道的肩膀:“回吧,交給我們了。”
王正道最後看了一眼,一轉身消失在原地,人已經回到方舟組織的避難所了。
“要開始了麽?”維姬看着突然出現的王正道,小心翼翼的問道,好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
“要開始了。”王正道點了點頭,轉身打開了自己的音樂播放器,大氣磅礴的命運交響曲響徹整個避難所。
在失落山基地中,蘇爾特乖乖坐在吳千映身邊,左右看了看,艾麗娅在緊張的啃指甲,而克麗絲則正低頭塑造着一副冰雕,隻不過冰雕本身已經亂七八糟了。
“吳博士,世界末日之後會是什麽樣?”蘇爾特小心翼翼的問道,他覺得此時的氣氛好像有點緊張。
吳千映看着蘇爾特,有心想解釋什麽,但考慮到蘇爾特的出身,隻能說一句:“估計和大荒原差不多,隻不過物資更少,空氣和土地都有毒,需要等待很長時間才能正常使用。”
“哦,然後呢?”蘇爾特聽見這解釋突然感覺好像世界末日也沒什麽可怕的。
“然後?”吳千映罕見的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她也不知道然後會發生了什麽,模型不是萬能的,這個時候她甚至有些想念先知那個小婊子.
“這知道然後會發生什麽呢?”安東尼看着面前已經走到百分之百的進度條,語氣平靜的說道,轉身對無名氏說道:“現在就開始行動吧,把那些你懷疑有問題的問題都扣押起來,甯可錯殺不可放過,我要絕對的秩序。”
“如你所願,監督者。”無名氏不在乎行動會造成多大的混亂,他重獲新生以後就生活在紀律部隊,已經習慣了服從命令。
“我們怎麽開始?”唐吉看着手無一物的米科爾森問道:“需要我按個按鈕什麽的麽?”
“這就是你想象中世界末日開始方式,按個按鈕,然後嘭一聲,文明就終結了?”米科爾森嘲笑道,然後真的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巴掌大小,通體黑色,正中間有個大紅色按鈕的遙控器:“我TM就猜到了,這就是你要的按鈕,現在按吧。”
唐吉看着那個連防誤碰罩都沒有的遙控器,又看了看米科爾森那副忍俊不禁的表情,覺得對方好像在内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