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FBAS局風風火火的成立,随着米科爾森半公開自己的存在,随着這場戰争愈演愈烈,有關玩家的消息似乎已經不再是秘密。
任何對陰謀論,影子政府感興趣的網民都能通過網絡找到一百萬條各自矛盾的信息,而且它們都和玩家有關。
而有關唐吉各種消息,則是這個數字的兩倍。
但它就像百慕大三角和通古斯大爆炸一樣,是那種你知道它很神秘,但細查之下就會發現自己浪費了數個小時,看了一堆廢話,最終得到的結果和自己查之前幾乎沒有什麽不同。
在這個過程中,唯一被消耗掉的東西就是你的好奇心和探知欲,當這兩種東西的油箱被消耗光後,你可以毫無負擔的把這些都市怪談扔在腦後,等着下一次心血來潮再重新來一遍。
開拓者組織框架下的僞裝者就是靠這種方式,暫時維持自身和玩家在這個世界的定位,而且行之有效。
但對于科學界而言,玩家的存在已經是既定事實了,以吳千映爲首的學術勢力已經有足夠的影響力站出來發言,爲玩家的存在背書。
現在科學界争論的是,玩家到底來自何方,他們對玩家的一切都異常感興趣,雖然他們在某種程度上代表着極緻混亂,但科學界的态度和世俗之間一項有着巨大的鴻溝。
大部分剛剛接受玩家存在的學術界人事,對玩家的到來抱有某種詭異的欣喜,畢竟在人類諸多第三類接觸的幻想中,類似玩家這種能和人類文明直接交流,有着類似情緒,類似審美,類似形體的存在,絕對是最佳選擇了。
畢竟在無數種可能發生的第三類接觸中,有着克蘇魯,黑暗森林,收割者之類的‘壞選擇’,而這些玩家們,他們不過是想來體驗下異域風情罷了.
要知道,整個學術界在過去人類有能力,有餘力去探索星空的一個半世紀以來,都受困于費米駁論這個巨大陰影。
在浩瀚的星海中,在廣闊的時間流中,如果人類不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文明種族,那麽一定存在比人類古老得多,先進的多的文明。
而如果它們真的存在,那整個星河理應布滿了它們的造物,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人類在空無一人的黑暗中竭盡全力呐喊,卻得不到一絲回應。
也許它們是不削于回應,也許它們根本不存在,無論哪一種,都足以讓人類這個種族和文明感到絕望。
相比于大部分對整個世界滿是疑慮,不知道它爲什麽就這麽走向了比爛深淵的勞苦大衆,吳千映這樣的聰明人從一開始就對整個世界的發展脈絡一清二楚。
她雖然不是社會學家,但她很清楚爲什麽聯邦最終會垮台,爲什麽極端資本主義最終成了聯邦的主流,也知道爲什麽歐聯體感言殘喘了幾十年,一直處于半死不活的原因。
因爲科學界找不到出路了,長大半個世紀的時間沒有誕生新的‘增長點’,沒有新的産業革命,前沿探索者就像迷路的孩子,在泥潭中翻來覆去的打滾。
确實,在大部分人眼中,芯片的結構越來越複雜了,材料的性能越來越強大了,超算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但依靠這種小步穩進的穩進的方式進步,需要一個極其安穩的大環境,在長達上百年,乃至數百年的時間裏,一點一點磨砺基本功,耐心等待科學界找到新的出路,從而厚積薄發。
人類文明也許能等到下一個增長點的出現,也許等不到,這全都是自然選擇,但開拓者們卻精準的在人類開始進入‘等待期’的第一時間出現,暗中施加影響,最終讓世界走向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凱茜.沃爾特的‘叛變’,成了一個突破點,米科爾森雖然無法通過凱茜.沃爾特這個渠道得到更多有關玩家母世界的信息,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值得研究。
吳千映現在就在研究這個課題,他們爲什麽而來,爲什麽能來,以及爲什麽會在那個時間點而來。
“綜合卡卡爾夫提供的情報,我們假設,玩家所在的世界,那些至高者擁有尋找其他世界的技術,但這種技術并非毫無限制的。”吳千映在會議室中,利用某個超人類的思維投影能力,在一群平均智力145的天才面前展開頭腦風暴。
“他們隻能找到那些陷入停滞的世界,或是條件放松一點,那些站在繼續向上和走向死亡十字路口的世界。”吳千映的人雖然在會議室中,但思緒已經在尋找傳說中的至高者了:“而我們的世界,就是這麽一個世界。”
“所以他們在初期才因爲時間流的詫異無法常駐這個世界,那些開拓者就像潛入我們世界的寄生蟲,趁着我們生病,讓我們變得更加虛弱,最終走向死亡那條路。”另一個光頭對上了吳千映的腦電波,滿臉狂熱的說道:“他們是一群食腐者!”
“我不想用這個詞來形容雙方。”另一個有着學術界罕見茂密卷發的女性學者皺起了眉頭:“但我不得不說,波爾的形容很形象,隻是這其中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爲什麽随着我們的世界變得越來越堕落,沒有出路,一片混亂,我們和那個食腐世界的時間流就越接近。”吳千映和她的同僚一起說出了這句話。
“因爲他們已經處于停滞狀态?”這是個顯而易見的結論,但在場的很多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承認,可能每個世界的停滞點存在差異,但理論上一個世界擁有能跨越維度,進入其他世界的能力,它本應該變得更加欣欣向榮才對。”被稱爲波爾的光頭謹慎的發言:“即使這種跨越維度的能力,無法進行物質交換,但最少思想上的啓蒙應該發揮作用。”
“也許正是因爲他們的停滞點太高了,才需要不斷吞噬其他停滞世界的殘骸,才能湊足自己繼續起航的積累?”又一個悲觀的學者表達了自己的觀點,洛科夫斯基,來自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下屬研究機構,社會學家,哲學家,詩人,斯拉夫人,各種悲觀主義BUFF疊滿了的奇葩。
按照吳千映的個人喜好,她更傾向于把這種人塞進下水道,用唐吉的方式,一點一點把他沖下去,送他會他該去的地方。
但理智的考慮,這人靠他得天獨厚的想象力就能在自己的行業領域占據一把交椅,絕對是他們需要的人才,所以他現在屬于失落山基地。
這是一場從規格到保密等級都足夠高的會議,所有與會者都最少在能力上得到了吳博士的認可,至于他們是否可信則是米科爾森的問題。
當他們抵達失落山基地的那一刻,他們的人事關系就被轉移到了這裏,并在未來最少五年内不得更換工作地點。
而且爲了保密,爲了防範開拓者們的達摩利克斯之劍,與會的衆人不得攜帶任何電子産品,唯一充當投影儀的超人類,也和米科爾森這個惡魔簽署了終身制協議。
他們要在這裏讨論兩個世界的差異,已經針對玩家的經典三問,他們是誰,他們從哪來,爲何而來。
這已經是會議的第二天,昨天一整天這些人都在閱讀各種相關資料,其中來自三名玩家的談話記錄是重中之重。
巧妙的是這三個玩家分别代表了三種不同身份,不同态度。
潛伏者,對本世界抱有認同心理的卡卡爾夫,同時也是目前他們在玩家内部埋下的最有價值的一張牌。
囚徒,丹.圖蘭,玩家,母世界最底層的存在,幾乎空白的記憶,讓他無法提供任何有意義的情報,但光是他依然處于被扣押,無人問津,沒有下線這個事實本身,對吳千映等人而言就是一種信息。
被流放者,凱茜.沃爾特,複雜的雙面派,她一邊肆無忌憚的出賣着自己依然掌握的情報,一邊繼續爲開拓者集團工作,用半死不活來形容她最适合不過了。
同時她也是現階段,這場會議的讨論重點,會議上諸多有價值的信息都來自這個女人。
“但他們爲什麽要以這種方式介入我們的世界?跟D-13.2号文本資料所寫,玩家進入被捕獲的世界後,很快就會導緻當地文明滅絕性消亡。”波爾提出新問題:“從效率和行爲目的來看,來自食腐世界的至高者似乎并不需要這些被捕獲世界的啓發。”
“也許是爲了合理釋放被統治實體的情緒?”悲劇BUFF點滿的洛科夫斯基咬着鉛筆說道:“之前有資料上寫過,他們已經從生理上實現了永生,但既然他們的社會結構分爲肉體,意志和靈魂,也許在其他領域上,需要被統治實體需要滿足意志和靈魂上的活躍才能保證永生得以延續?”
“可是對那些至高者而言,這些記憶可以随意删減,毫無存在價值,地位比工蜂都不如的被統治實體有這麽重要麽?”洛科夫斯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試圖勾勒出食腐者世界的真容:“我不明白,這不合理”
“我也不明白我們爲什麽要在這裏浪費時間。”洛科夫斯基的情緒就像他的專業一樣,波蕩起伏,濃郁而激烈:“這根本不是一場戰争,這是場死亡秀,從那個開拓者第一次進入我們的世界開始,我們就背叛判處了死刑!”
“我們的反擊符合他們對我們反應的預期,這本身就是組成他們娛樂活動的一部分,毫無意義!”洛科夫斯基把鉛筆的一端咬的滿是咬痕:“他們占盡了優勢,卻如此小心謹慎的行事,這不對!按照正常的邏輯,就在我們開會的時候,就應該有一群玩家嗷嗷叫着沖進來,用屍體把基地堆滿,最終消滅我們所有人,因爲他們根本不用畏懼死亡!”
“這不對,這不合理,我們能在這安穩的開會,外面的世界依舊擁有秩序,這完全不合理!”洛科夫斯基越說越大聲,他痛苦不堪的撕碎了面前的資料,雙手抓着自己的頭發:“我一開始設想就停不下來,肯定有什麽東西被遺漏了,那些玩家明顯在忌憚什麽,才會做出這種反應!我不能在信息有明顯缺失的情況下做出假設!”
吳千映對角落裏的米科爾森使了個眼色,他站起身來,從背後用給了洛科夫斯基一針。
科學又合理的化學成分有效冷卻了激盎又灼熱的思緒,讓洛科夫斯基得以喘息,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被鎮靜劑裏成分降服。
吳千映覺得自己越來越欣賞這個準精神病了,他光靠那點資料就找到了盲點,唐吉的存在在這次會議中是個未被公布的信息。
米科爾森希望在大多數與會者處于雙盲狀态下,先做出一份對敵我雙方的分析,再将唐吉這個變量引入。
因爲灰色田野計劃帶來的負擔,米科爾森依然希望得到更多來自學術界的合理預測和判斷,他依然把那個計劃當做最後的壓箱底手段。
相比于米科爾森,吳千映的心情就顯得更加活躍了一點,雖然她一直知道唐吉的價值,但對女人,哪怕是女性研究員而言,唐吉造成的影響得到來自學術界的肯定,依然讓她有一種自豪感。
所以,當會議暫時中止,與會者散會開始思考讨論自己今天的所得,并撰寫相關論文時,吳千映已經換了一身常服,通過米科爾森的‘生物網’聯系了唐吉,打算去夜之城和他共進晚餐。
這可能是世界上最昂貴的信息中轉鏈了,總共需要動用兩個米科爾森負責傳遞消息,其中一個米科爾森還需要步行爬下近百層高樓,找到唐吉,而後唐吉則需要打開一道次元門,讓盛裝打扮的吳千映踏入中心監獄裏屬于唐吉的辦公室。
考慮到米科爾森現在幾乎完全擁有軍用科技集團,并掌握着企業聯合調查辦公室這個部門,說他是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完全不爲過,而這個中轉鏈中的另一個工具人唐吉,則可以當仁不讓的說一句,他是地表最強人類.
所以,吳千映得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她今天應該找頂皇冠戴在頭上才比較應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