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禽十二種,雉、鶴、鹭、鷹、雕、鴞(xiao)等,取其骨粉,走獸二十種,虎、豹、牛、馬、鹿等,取其心頭血。”
幾日後,魏玉山把一個包裹丢給陸沉,感慨道:
“江湖人都說公門裏面好修行,确實有幾分道理,換成是我,縱然手頭有錢,想要收集這些亂七八糟的飛禽走獸,也得費上一陣功夫。”
“可楊閥二公子一聲令下,就有無數人爲其奔走辦事,效率驚人。”
陸沉笑了笑,開宗立派,爲的不就是傳承武學,集衆之力麽。
他打開四角系着的粗布包裹,裏面幾十個瓶瓶罐罐,上面貼着字條說明。
飛禽之骨,走獸之血,混同熬煉,煮沸沐浴。
到時候,坐在其中運功,就能成就鼎爐之身,得到一門蛻變道術。
“要不然爲什麽許多響馬想被招安,衆多豪強願做鷹犬,有朝廷給的官位,做事就方便很多。”
陸沉埋頭檢查了一遍,沒有少掉任何一樣,頗爲滿意。
他每天的必修功課,就是參悟兩個時辰的《道胎種魔大法》第二層。
然後,催熟體内的那顆魔種,早日凝聚出《種玉功》所應有的道術。
“身在樊籠罷了,給人當狗腿子,表面風光無限,内裏卑躬屈膝,外人哪裏能知道。”
魏玉山冷哼一聲,似是頗爲不屑。
“那楊貞道對我們客氣有加,所提的要求無不應允,師尊你猜他什麽時候才會表露招徕的意思?”
陸沉把飛禽走獸的血、骨整理好,大約再過五日左右就能抵達府城。
到時候,也就能着手第八次換血的事宜了。
他自問在第一境氣血關上,根基打得足夠紮實。
接下來的突破,應該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若我是武道三重天的層次,大概半月左右就差不多了,畢竟軍中也不乏這樣的好手。四重天的話,楊貞道的‘誠意’應該更足一些,三個月到半年都有可能,全看他耐性如何了。”
魏玉山往窗外探去,他們如今落腳的地方是一處别院。
楊閥的那位夫人身子确實太弱,每日行不到十幾裏路便要歇息。
都過去四五日了,他們才出了濟甯郡沒多久,剛來到蘭亭郡。
“師尊,你之前說飲馬川故意放出消息給獨角寨,拿他們當槍使。”
陸沉導引内息,感受體内那塊烏金隕鐵與血肉結合更深,忽然問了一句:
“可飲馬川爲何要這麽做?這樣除了開罪楊閥,毫無意義。”
魏玉山眉頭皺在一起,他當時也沒有細想,隻是由因到果簡單推測。
“你是說,窦氏三兄弟想學平天寨舉大旗謀反?拿下楊洪的妻兒要挾?”
陸沉撇了撇嘴,淡淡道:
“鳳翔府的地界上,兩股最大的響馬,一是登雲嶺的知世郎白長山,二是飲馬川的窦氏三兄弟,楊閥若要起兵,首先肯定要平定匪患,也就是說,遲早要對他們動手。”
“平天寨圍了大名府快兩個月,隻要在靠山王趕到之前拿下,那就不好剿了。一旦功成,天下人都會聽聞八駿四秀的名字。”
“師尊,換做是你,難道願意讓單闊海、秦元龍吃肉喝湯,自己就這麽幹看着?”
魏玉山用古怪的眼神瞅了自家徒弟一眼,打趣道:
“你倒是見微知著,能從細節之處推演全局,正好給楊貞道當個幕僚軍師。”
陸沉心想,這可不是我瞎編胡說,後世史書上就這麽寫的。
飲馬川和登雲嶺合兩股之力,在絕雲山口設下埋伏。
卻被料事如神的太宗提前察覺,反而調動兵馬,殺得大敗而歸。
盡管這段事迹被一筆帶過,隻留下“響馬來犯”、“不敵楊閥大軍”、“倉皇而逃”這幾句話。
但陸沉此前專門翻閱過關于大業、大盛各類史書,加上先天道胎之體有過目不忘之能,故而記得很清楚。
結合目前的線索,得出這個結論并不難。
“這些猜測,你都跟楊貞道說了?”
魏玉山問道。
“還沒,我個半大孩子的胡言亂語,他怎麽可能相信,必須得是高人出馬。”
陸沉笑道。
“我就知道沾上這些門閥就沒個清靜的時候。”
魏玉山面皮抽動兩下,頗爲不耐煩。
“誰讓你是師傅,我是徒弟呢。”
陸沉嘿嘿一笑,閉上雙眼,打坐練功去了。
……
……
半個時辰後。
徐藥師腳步匆匆,來到楊貞道所居住的内院。
這位武将甫一見到二公子,就開口問道:
“消息屬實麽?飲馬川的窦文、窦武、窦泰三兄弟和登雲嶺的知世郎聯手了?他們加在一起,已經超過十萬人!足以成軍了!”
楊貞道眉宇之中浮現憂色,搖頭道:
“倘若按照魏前輩的推斷,十有八九是真的,獨角寨隻是小蝦米,給人推出來探探路。而且,我們返程的路上正好要經過絕龍山的關隘,兩邊山林濃密,陡峭驚險,正好适合埋伏。”
徐藥師面色沉穩,思緒轉得飛快,連忙道:
“派人發信給閥主,飲馬川有地利,這些年一直沒有收拾下去,這一次若傾巢而出,正好一網打盡。”
楊貞道擺了擺手,他剛聽到魏玉山給出的提醒後,也是這般喜出望外,覺得天賜良機。
可冷靜下來,仔細想了片刻,發現并非那麽簡單。
響馬成災,私下勾結各個村莊、寨子,到處都有眼線、探子。
每次楊閥派兵,人還未至,匪徒就已經走光,徒留一個空蕩蕩的老窩。
哪怕放把火燒掉,也無濟于事。
響馬換個地方,重頭再來就是了。
“這一路上不知道遍布了多少暗樁釘子,不管是派人禀告,還是飛鷹傳書,恐怕都難達成。”
楊貞道潑了一盆冷水,搖頭道:
“飲馬川和登雲嶺竟然有這個膽子,那就必然做了萬全的準備。”
“況且,我有種預感,假如消息傳到大哥的耳中,絕對就會洩露出去。”
徐藥師聽得心頭一震,大公子主張招安之策,平日裏與窦氏三兄弟頗有來往。
前些日子,甚至還有流言放出,飲馬川新近購入的軍械铠甲,竟然是鳳翔府所出。
如若當真,這裏面的水可就太深了。
剿了這麽些年的響馬,到頭來卻是養寇自重的生意。
一旦被拿住把柄,勢必動搖楊閥的名聲。
徐藥師坐在涼亭的石凳上,額頭滲出一層細汗。
他再想多一點,飲馬川爲何偏偏挑中這一次出手?
目的究竟在于夫人家眷?還是二公子?
“藥師,你怎麽看?”
楊貞道語氣平淡,卻好像藏着微妙的情緒。
“無論是否驚動響馬,都該派人傳信,然後據守蘭亭郡,等待援兵。”
徐藥師給出老成持重的意見。
“登雲嶺的知世郎白長山還算安分,但這幾年飲馬川的窦氏三兄弟越發嚣張,不把朝廷、楊閥放在眼裏。”
楊貞道手指蘸了下茶水,在石桌上寫了一個“匪”字。
“他們要擄掠家眷,以此爲質,我也可以将計就計,蕩平響馬。”
徐藥師臉色一變,這風險也太大了。
稍有不慎,就要被一鍋端了。
“蘭亭郡城無險可守,地勢平坦,你覺得以四方城牆之堅固,能夠擋下十萬響馬?”
楊貞道語氣逐漸堅定,斬釘截鐵道:
“必須行險,我會把娘親安置在蘭亭郡,帶上四弟玄策,衆多親衛,明日整頓好了,就往絕龍山關隘去。”
“況且,魏前輩料事如神,他也能給予幾分幫助。”
“至于傳信……不用!我了解大哥,他會來救我的,一定會來!”
楊貞道眼睑低垂,若真是一場戲,那率軍擊退響馬,救下娘親,這才算精彩的橋段。
至于兩個弟弟,也許活一個就夠了,最好是聽話的那個,這樣也不至于讓父親太過傷心。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哪有這麽好的人家啊。”
楊貞道用手掌蓋住那個“匪”字,重重地将其抹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