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通,号稱能知衆生過去宿業,能知現在未來受報由來。簡單點說就是,能看到因果命運的聯系,了解到過去的因以及現在、未來可能的果。
海清和尚的宿命通雖然沒有佛經上描述的那麽離譜,隻一眼就能洞徹因果宿業,現在未來。但也足以讓他看到那因果線上的些許光景。
而也是手中念珠一掐,對着健太手中的鬼鴉一個入念照定,他的眼前頓時就浮現出了這樣的光景。
嗚哇哇的聲響之下,那是成群的鬼鴉在深山老林中翺翔。枯槁的樹木、彌漫的瘴氣,都顯示着此地并非是什麽善地。
天空之上,漆黑黯淡,無星無月,隻有昏黃光芒悄然映照着大地。而大地之上,伴随着鬼鴉的穿行前進,隐約可見白骨堆積,鋪滿了道路和山林。
遠處一條污濁的大河流淌,不見來源和去出,流經一座高聳的懸崖之側。而看到這,海清就已經明了,他此刻看到的不是别處,正是霓虹的陰世——黃泉國的光景。
這并不出乎海清和尚的預料,因爲大概也隻有黃泉之中的存在才能有如此濃重的怨氣和業力。他隻是好奇,究竟是誰打開了黃泉的大門,在陽世釀成了這樣的災禍。
而也是繼續跟着這鬼鴉的因果遊走,他眼前的光景再一次的發生了變化。
周遭彌漫的雲霧,是最明顯的一個變化。而四周群鴉聒噪的聲響,也意味着這是成群鬼鴉結伴之下的一個行動。
鬼鴉是黃泉國獨有的生物,據說是常年遊走于戰場之上的烏鴉精魂所化。好成群結隊,尋覓血食。以往有法師進入黃泉國,最怕的就是被這鬼鴉嗅到氣味。因爲這鬼鴉結群一至,往往能引來大片妖魔,讓那些法師隻能狼狽逃竄,甚至稍有不慎就要葬身在黃泉之中。
它們似乎天生就能嗅到生人的氣味,并且也往往最好追逐這種氣味行動。如今這群鬼鴉在雲霧中鼓咂亂叫,卻直往一個方向行進,這就讓海清和尚心裏頓時有了個猜測。
而果不其然,伴随着雲霧的陡然溢散,天光也是一瞬間明暗的變化,青天白日照耀之下,鱗次栉比的城市已然是躍入眼中,卻是這群鬼鴉在不知覺間已然是跨越了陰陽兩世的隔間,進入到了人類的城市之中。
這個時候,想來這一切的幕後禍首就應該在身邊吧。
海清和尚意識到了這種環境的變化,心念一起之下連忙就向着四周打量。而他看到的卻是,一條峥嵘的大蛇正于雲霧中若隐若現的蜿蜒前進着。
長蛇鱗甲之上的幽光落在海清和尚的眼中,隻讓他感覺眼中刺痛,好像直視了一輪太陽一樣。而眼前又是頓時一陣波光幻滅,雲霞破散的。卻是陡然之間又給他換了個情境。
連綿山巒,幽深地窟。滾滾流水于群山腹下流淌成湖,彙聚成宛若汪洋的一灘。而深入湖水之中,幽深晦暗的湖底深處,一隻碩大眼睛陡然睜張,其中威靈兇惡直如烈火焚燒、大日炙烤,隻一瞬間就讓海清和尚入墜熔岩地獄一般,心神俱焚之下忍不住的就要大吼大叫出來。
但畢竟是佛子。隻見現實之中,他本以面目猙獰,臉上顯出了狂亂的模樣。就連一聲佛光都開始紊亂,法陣都有些要幻滅的意思。但陡然之間,其胸口上佛光驟然明澈。袈裟僧衣掩蓋不住的是一個卍字,仿佛通了電一樣當即開始發光發亮了起來。
佛光映照之下,海清和尚的面容霎時平靜,周遭的一切異動也即刻平複。而片刻之後,待他重新張開了眼睛。目睹了這一切的花道便已經是迫不及待的追問了起來。
“怎麽樣,你是看到了什麽嗎?”
海清和尚會宿命通的事情并沒有隐瞞他們,而之前的那番動靜也讓花道意識到這必然是海清和尚通過宿命神通察覺到了一些什麽。
雖然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樣的因果,居然讓海清這個佛子身上的佛印都顯出了神異,但想來也知道這其中必然不會尋常。
而聽到了他的話,海清和尚也是深吸了一口氣的,就給出了這樣的一個答複。
“阿彌陀佛,當真是非同尋常。沒想到其中竟有神靈作祟,小僧可是差點就把自己給折進去了!”
霓虹的佛教雖然和神道教結成了聯盟,也算是變相認了他們那八百萬神明的說法。但畢竟佛教起源于海外,流轉諸國,曆經興衰。說得不好聽點的就是,人家什麽世面沒見過,有怎麽可能把你這所謂的八百萬神明放在眼裏。
所以,大多數情況下,霓虹這邊佛教弟子談及那些神道教的神明大都有這麽個習慣。要麽是直呼其名,那意味着你德不配位。空有神靈之名,其實不過是個草包,人家根本不放在眼中。
還有一種則是語氣中帶着尊稱,敬稱,不敢直呼其名而是以神靈相頌。這就意味着人家的确是個有本事的,能和神佛比肩的角色,絕不是八百萬神明裏那占據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草包可比。
這是俗規,花道當然明白。畢竟他作爲陰陽師,尋常圈養的式神裏也不乏位列八百萬神明的貨色。隻是他想象不到,這幕後禍首居然是個能被堂堂佛子認定爲神明的存在。而在心中頓感棘手之餘,他也是忍不住的追問了一句。
“和尚,你說的神明...到底是哪位大人?”
聽到這個問話,饒是一貫以老好人模樣示人,向來好說話的海清也是頓時把臉色一肅的,搖頭拒絕了起來。
“神明之大,不可視,不可直呼其名...況且,我也未嘗看到他的真身。隻是隐約覺得,當是一尊兇神...”
“兇神?這可就壞事了啊。”
霓虹的八百萬神明也不都是什麽善類,比方說那條素有威名的八岐大蛇,就是個一等一的兇神。此外,那位素盞嗚尊須佐之男命,也同樣位于兇神之列。
總之,沒一個好招惹的。而一想到這事背後居然有一個兇神坐鎮,即便是素來離經叛道,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花道也忍不住的咋舌了起來。
“如此說來,我們現在豈不是...虎口撩須?”
“善哉,善哉!”
海清和尚不做評價,隻是一聲念叨。而花道剛一倒吸冷氣的想要說些什麽,另一邊早已經當了半天看客,卻幾乎什麽都沒有看出來,反而是被他倆之間的對話弄得雲裏霧裏的健太卻是有些憋不住的,直接發出了聲來。
“喂,你們兩個到底是在嘀嘀咕咕些什麽啊。到底是什麽人在背後搞鬼,你們究竟有沒有個結論啊。”
這是個标準的莽撞人,行事都不怎麽過大腦的那一種。而一聽他這麽耿直發問,花道頓時就是把臉一黑。
“沒有,什麽都沒有。你自己沒有長腦子嗎,這種事情你自己不會去查,一定要問我們嗎?”
“豈可修,我要是能查得出來,我還會過來問你這個娘娘腔?”
花道說話不客氣,健太自然也是要還以顔色。而看着他們一個目光冷冽,似乎根本不打算留什麽情面。一個幹脆捋起袖子,隻打算拿拳頭來說事的模樣,海清和尚大感頭疼之下,也是隻能充當老好人模樣的連忙勸說。
“兩位,兩位施主。且消消怒火,何苦在這個時候内讧操戈?真要是有什麽矛盾,大家私下裏什麽方法不能解決。大不了我請客,等這個案子了了請兩位去喝酒。大家酒場上鬥個高低,不比這眼下跟鬥犬一樣鬥個你死我活的強?”
“呸,你說誰像鬥犬?”
“就是,你這個和尚太不老實了,居然說我是狗!”
“我是狗,我是狗行了吧。”
海清這個和尚畢竟不是什麽投資理财愛美容的酒肉和尚,他當能佛子不止是天生,也是确實有佛性慧根在,所以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而被他這麽一說,兩人自然是不好再對峙下去。隻是話頭畢竟是健太挑起來的,而他也的确是有些雲裏霧裏的意思。所以在沒好氣的揮了揮手,示意揭過這一茬之後,他也是不耐煩的對着海清說道。
“算了,看在和尚你的面子上,我就放過這個娘娘腔一把。不過,和尚,這事你可要和我說清楚了。你的本事不是很大嗎,到底看出了什麽你倒是和我說一下啊。總不能說你們什麽都知道,卻把我一個人給瞞在鼓裏吧!這未免也太不夠義氣了!”
“不是我不說,是我真的沒有從你拿過來的這隻鳥上看出來什麽端倪。你也不要當我這本事是無所不能的,真要是無所不能,這天底下哪還有其他教派猖狂的份,小僧我踹了耶教的堂口把菩薩請進去難道不美嗎?”
這說法狂妄了點,但也符合了日蓮宗的一貫教義。而健太這種莽撞人就喜歡聽這種莽撞話,所以他幹脆略過這一茬的,直接把另一隻手往前一遞。
“那你看看這個,看看能不能看出來什麽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