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程度上來說,東莞仔已經是對他确信無疑。不然他真的沒法解釋那個47的高超身手,以及曹玮爲什麽要鐵了心的鏟除掉香江的人蛇販子。
人蛇販子這種東西放在社會上自然是人人喊打沒錯。但這個社會從來也都是喊打喊殺的人居多,真正願意動手的人沒有幾個。
曹玮這麽個下死手法,讓人很難不去聯想他是不是和這些人蛇販子有着恩怨過節。而再往他剛剛說的那個故事一靠,哎,這不就是對上了嗎。
東莞仔是不疑有他,因爲這的确就是一個最合理的解釋。而再這麽一想,他頓時就對曹玮抱有了無限的同情。
這哪叫爛泥地裏的小人物出身,這簡直就是從十八層地獄裏面爬出來的好吧。
人體改造實驗是什麽樣的他沒見過,但按照正常人開個刀、打個針都能吓得心驚膽戰的架勢來看,這玩意光是想想恐怕都能讓人不寒而栗好吧。
更不要說,他們還要把這麽一群孩子改造成頂級的殺人工具。
雖然沒見識過這種頂級組織的手段,但東莞仔多少也是聽聞過金三角那邊的軍閥是怎麽訓練手童子軍的。
其泯滅人性的程度連他們這種古惑仔聽起來都會有一種自愧不如、不寒而栗的感覺,而按照段位比較,這種神秘組織的手段豈不是還要在那些毒枭軍閥之上?
能從這種手段下掙脫出來就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結果人家還能忍辱負重、卧薪嘗膽的把這個神秘組織給車翻...這就讓東莞仔對曹玮一下子就有了一種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感覺。恨不得就是把一個大寫的服字挂在臉上。
而似乎也是看出了他内心裏的這點佩服,曹玮随即就把手一擺。
“我和你說這麽多,不是要告訴你我有多了不起。而是告訴你,我清楚小人物的不容易。之所以我不贊同你這種讓小人物搏命來換取自身利益的手段,是因爲這天底下掙錢的手段那麽多,何必一定要挑一個讓人去玩命的?玩命就那麽有意思嗎?”
“可,先生...我們這些老大粗除了玩命也沒有别的手段了啊。你總不能讓我跑去做正經生意吧?”
聽到曹玮的話,東莞仔也是一臉的感動加爲難。
他感動的是,難得有這種大人物會在意他們這種底下小人物的死活,這種思想水平難怪能車翻那種龐然大物一般的神秘組織。
然後爲難的是,他不是不明白曹玮話裏的道理。隻是你讓他一個混社團的古惑仔去做那種不需要底下小弟賣命的生意,這不是成心想要餓死他們嗎?
他倒是不怕,像是他這種級别的大佬怎麽也有一兩個正經的門面生意,爲的就是那一天金盆洗手了,多少有個混飯吃的地方。
可底下的那些個小弟,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幾乎全靠道上那些來錢的生意管他們一個溫飽。想要稍微攢點積蓄,那幾乎都要靠搶地盤、走粉這些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的大活才行。
把這種生意給掐了,别說他願不願意,恐怕底下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的馬仔們都會造反。到時候别說搶地盤,統一整個香江了。不讓别人把自己的地盤給搶光就算不錯的了。
他是有這麽個顧慮沒錯,而面對他的這種顧慮,曹玮卻是嘴角一扯的就露出了個玩味的笑容。
“東莞仔,你說不去打打殺殺你們這些古惑仔就沒法掙錢?那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最頂級的組織是怎麽做生意的?”
“這...”
東莞仔呐呐的一張嘴。以他的見識根本沒法回答這樣的問題,所以他自然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曹玮也沒指望他能答上來,所以他也隻是自顧自的豎起了一根手指。
“要說你們這種撈偏門的,其實說到底了也就隻有兩種玩法。”
“一是一條道走到黑,把所有撈偏門的生意都做到極緻。這樣的結果就是,你必然會引來政府的嚴厲打擊。譬如墨西哥,那裏的大毒枭和政府不知道鬥過了多少場,讓政府都無可奈何。這才能從容的建立起他們的黑道王國。而你,你覺得你能有他們那樣的本事拉起一票長槍短炮的去和政府鬥嗎?”
“這...司空先生,你也太高看我們了...”
讪讪一笑,東莞仔可不敢在這種事情上說什麽大話。
墨西哥是墨西哥,香江是香江。和墨西哥的那些道上大佬比起來,說真的,他們這些香江的同行還真是有些不上檔次。
别說墨西哥了,放在整個亞洲一帶,他們也是排行末位的那幾個。
比有錢,他們比不過霓虹、南韓這些快速崛起的資本國家。而比狠...他們這些道上混的古惑仔好歹還知道惜命,你看東南亞那一圈,那些個小地方狠起來來命都不要的家夥比比皆是,他們還真是鬥不過人家。
正所謂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就不說什麽大話免得丢人現眼了。
這家夥到還挺實誠...稍微詫異了下東莞仔的耿直,曹玮也是幹脆的豎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種玩法是,洗白,轉型做正經生意。最頂級的好手甚至能颠覆一個國家的政權,自己上位成爲國家的領導者。當然,我也不指望你能做到這種地步。但洗白你手底下的生意,轉型做個正經生意人,這難道很難嗎?”
這不難嗎?
東莞仔臉上寫着一個大大的問号。試問整個道上但凡能做正經生意去賺大錢的,誰會想着去撈偏門?
真當腦袋别在褲腰帶上有意思是吧。這不是壓根沒有這個本事,做正經生意隻會虧得連内褲都貼掉嗎?不然你當他們傻啊,一定要這麽一條道的走到黑?
“難在哪裏?沒本錢?”
“這倒不是...”
和聯勝這種大社團可不是那些小堂口,他們不缺錢,每個月的流水也是幾百上千萬起步。真要是鐵了心的洗白做生意,這些錢怎麽也都夠他們揮霍的。所以,不會是本錢的問題。
“那是底下的人不夠賣力?”
“這倒也不是。”
東莞仔依舊搖頭。混社團的馬仔一般有三個類型。
一個是爛泥地裏出身,除了一條爛命之外什麽都沒有。想要翻身就必須要錢,隻要給錢什麽都肯做。違法犯罪都不怕。
一種是沒得選,有些人從祖上三代起都是在道上混的。家裏面耳濡目染,子承父業。那是不得不在道上厮混下去。你要說他們就沒有一顆從良的心,那倒也是未必。
還有一種,那就是單純的爲了拽,爲了出人頭地,想要靠欺負别人來顯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的。這種人相對來說是最難搞的那種,但東莞仔相信,這種人應該也是最少的。
拽是很爽,是不犯法沒錯,但光靠拽可填不了肚子。他相信大家都是成年人,在能賺錢和光隻能拽面前,大多數人都會知道該如何選擇。再加上和聯勝怎麽也是有着幾萬号弟兄的大社團,所以他還真不擔心找不到賣力的馬仔。
“那就是沒有門路喽?”
這話算是說到了東莞仔的心坎上,以至于他臉色一糾的,當即就倒起了苦水來。
“司空先生啊,有時候不是我們這些出來混的就一定要幹那些下三濫,喪盡天良的事情啊。真就是這個操蛋的世道,他不給我們這個從良的機會啊。”
“就拿我來說。我原來是東莞那邊小鄉村的農民出身,家裏面就那麽幾塊地,上面還有三個哥哥,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妹妹,窮的響叮當。我二哥四十多歲還讨不到老婆,大哥的孩子都快十歲了,還隻能撿我弟弟穿剩下的衣服穿。這種日子一眼就能看到頭...你說我能怎麽辦,如果不趁着大浦黑那個家夥來我老家招小弟的時候跟他來香江混,難道我要一輩子在地裏刨土吃嗎?”
“你家是老廣的?家裏還有地?”
“對啊,十幾二十畝地,幾間破房子,根本養活不了一家十幾口人好吧。”
對此,曹玮能怎麽說呢。他隻能在心裏表示,這真特麽是個悲傷的故事。
東莞嘢,珠江三角洲的下遊地區嘢,香江廣州的水陸必經之地嘢。你知道你這一從老家跑出來,到底是錯過了多少個億嗎?
當然,這話不好說,估計說了東莞仔也不信。所以曹玮隻能默無聲息的點了點頭,示意東莞仔繼續。
而東莞仔的牢騷,當然不可能隻有這麽一點。
“我老家那邊有跟着一塊過來但不願意當馬仔的,可他們不當馬仔能幹什麽,一家子人指望你來香江打工養活他們,你每個月洗洗盤子幫幫工能做多少錢,更不要說這地方還歧視我們這種鄉下人。同樣是一份工,恨不得連一半的工錢都給摳掉!”
“不止是我們被歧視,那些底層的馬仔又何嘗不在被他們歧視。”
“混社團的,能風光的到底隻有那麽少數的一批人,大部分人都還是鞍前馬後給人當小弟賠笑的。這能掙幾個錢,也就管管肚子。最慘的是你就是想要幹點正經事都不好做,因爲大家一旦知道你是出來混的,光是背後的指指點點就能讓你沒臉再繼續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