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仔的話差點沒讓曹玮一口老血吐出來。他現在隻想說,什麽叫做我的意思,你這個癟三不要辱人清白好不好。
當然他也明白東莞仔會這麽說的意思,十有八九還是因爲自己之前殺出一個黎明來的結果看起來真的很香。
但你是你,我是我,是什麽讓你覺得同樣的手段在我們兩個人身上一樣有效果的?
曹玮是一腦門子的問号,滿心困惑之下連帶着他說話的語氣都變得不客氣了起來。
“你想了半天就想出這麽個法子?你這腦子裏裝的是個什麽玩意?你真覺得這樣能解決問題?”
“你信不信你這邊前腳剛暗算玩人家,不管你成還是不成,後腳就是遍及整個香江的大亂鬥?到時候兩大社團聯手報複回來,我不說你手底下的和聯勝擋不擋得住。你當警察是瞎子聾子,對你們就不管不顧了嗎?”
“我拜托你,動動腦子好不好。我給你這個機會不是讓你作死,或者幹脆把自己給作進去的!你現在好歹也是個當老大的人了,連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的道理都不懂嗎?”
這話說得,東莞仔還真是有些不太好接這個茬。
這要是換做一個老江湖說這話,那自然是有一種言傳身教,滿滿都是經驗的感覺。但擱在曹玮的身上...
先不說他這種小年輕的模樣看起來有沒有說服力,單就是他的所作所爲、過往戰績,都讓他的這句話充滿了槽點。
換一個人,東莞仔怕是早就開叼了。但司空明昭的殺伐狠辣到底深入人心,哪怕是已經成爲了他的狗腿子,東莞仔也不敢表現的太過放肆。他隻能連連的點頭。
“司空先生教訓的是,是我想岔了。不過,如果不這麽做,想要打壓東星和洪興的地位可就沒那麽容易了。東星洪興都是多年的老字頭,再加上先生您也說了,他們怕是會聯起手來對抗我們。而這樣一來想要用常規手段來對付他們,豈不是更不好下手了?”
從東莞仔的回答來看,也不能說東莞仔是完全沒動腦筋。他好歹也知道雙拳難敵四手,自己這一坐大,難免要被人群起而攻之的道理。
但他的想法還是局限在江湖上打打殺殺的那一套裏,對此,曹玮也隻能是頗爲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我剛剛說的話你是沒聽明白嗎?江湖是什麽,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你好歹也在這個道上混了這麽久了,你來告訴我,什麽叫做人情世故?”
“這...”
聽到這個問題,東莞仔首先想到的是江湖上燒黃紙拜把子,歃血爲盟叫大哥的那一套。但連他自己都是背地裏捅了自己老大一刀才能混到今天這個位置的,他當然不會相信曹玮嘴裏的人情世故是這個意思。
所以仔細的想了又想,他到底是皺着眉頭的,給出了這樣一個答複。
“人情世故...應該就是那些實打實的利益。先生你的意思是,讓我搶光他們的生意,占光他們的地盤,用真金白銀砸死他們?”
“雖然意思還差那麽點,但這方向對了。我問你,香江道上的生意,你有把握搶赢他們兩個?”
“這...先生如果讓我去做,我就盡力去做。但能不能赢,我不好說。”
面對曹玮的這個問題,東莞仔細一想之後,還是老實的搖了搖頭。
和聯勝的優勢從來都是人多勢衆,江湖上常說一句話叫做,打仔洪興,四仔東興,聯合出雞精。
這意思是打架鬥毆,好勇鬥狠那是洪興的專長,洪興底下十二個堂口話事人,基本上都是在道上一場場硬架裏砍出來的。老大都這麽能打,小弟自然也不會太菜。所以别看洪興馬仔沒和聯勝多,真要是鬥起來,他們還真未必怕了和聯勝。
而四仔東興,意思是東興是道上走粉最厲害的。走粉是玩命的買賣,也是警察盯得最兇的案件。這要是出了什麽事情,那是真要玩命的。所以,論起好勇鬥狠,他們也未必會遜色于洪興多少。隻能說是各有千秋,這也是東星洪興兩大社團能和人多勢衆的和聯勝鼎足而立的底氣所在。
而和聯勝,除了人多勢衆之外,最大的優勢就是他們掌握着香江大部分的皮肉生意。可以說整個香江的夜總會、馬欄還有小電影公司,最少有三分之一都是在和聯勝的名下。
皮肉生意來錢快,除了少部分屬于逼良爲娼,大多數的情況都可以說一句你情我願。所以根本不怕查。
某種程度上來說,把這個當成是主營業務的和聯勝算是整個道上最容易洗白的社團。前提是它不沾染那些人口走私的買賣。
皮肉生意和人口走私,是典型的上下遊關系。而指望這些撈偏門的不撈這個偏門,明顯不現實。
這也是爲什麽東星和洪興願意舉雙手支持曹玮打擊人蛇販子的原因所在。
曹玮這麽搞,等同于打斷了和聯勝的一條大腿。這種自損一千的事情,他們當然會樂見其成。
東莞仔不是不清楚這一點。而他之所以沒有反對。一是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二則是,反正他現在還不是和聯勝的龍頭,所以他自然也不會在乎出賣一下和聯勝的核心利益。
崽賣爺田心不疼,用還不是自己的東西去換取一個未來,看起來也沒毛病嗎。
總之,并非是掂量不清楚自己的實力。哪怕說他掂量不清楚,他那個便宜老婆也能給他指明白這裏的彎彎繞繞。
和另外兩個社團鬥,随便一個怕是都不好對付。更别說是雙方聯手,所以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基本屬于白日做夢。
東莞仔倒不是怕。如果曹玮真的命令他和這兩個社團死鬥的話,他就是鉚足了勁的,也要和東星洪興兩大社團鬥一個魚死網破。不爲别的,就爲了讓司空先生看到他的忠心和能力。
自知在能力上比不上47那樣的頂尖殺手,東莞仔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在他看來,死多少個小弟,損失一點社團的利益根本不是事。隻要能得到司空先生這種頂尖大佬的賞識,他今天的這些損失怎麽也能在往後,十倍乃至百倍的賺回來。
然而,他雖然有這種勇氣。曹玮卻沒有這樣的一個想法。
讓他攪起香江黑道的大亂鬥,弄得死傷遍野,人心惶惶的對他有什麽好處嗎?一點也沒有好吧。
他雖然看不起古惑仔,但也不會想要把所有的古惑仔都給弄死。因爲他也知道這些人不能一概論之。
有些人是天生壞種沒錯,有些人卻是真的沒得選。
這個操蛋的世道,一些人爲了生存,總要犧牲些什麽。他也不可能苛求人家,人都快要餓死了,還要去考慮什麽道德問題吧。
總之,曹玮是沒打算把東莞仔的馬仔往死裏逼,相反的,他還要給他們指一條活路。畢竟東莞仔算是司空明昭這個馬甲下的第一個馬仔,所以他的小弟自然也就算是曹玮的小弟。讓自己小弟的小弟去送死,他還沒有這麽沒人性。所以此時此刻他的想法是。
“道上的生意我不懂,但我知道香江就這麽一畝三分地,你做大一點别人就要少上一點,不管你怎麽做,到頭來不是搶了别人的飯碗就是被别人砸了飯碗。有道是奪人财路猶如殺人父母,到最後難免也是一個針鋒相對,你死我活的結局。這個結果,你應該清楚吧?”
“清楚!司空先生,我自己都是當小弟出身的,道上的争鬥是個什麽樣,我再清楚不過了。”
“那你是什麽意思?跟他們搏命?你就不知道心疼一下手底下的小弟?”
“出來混的都該知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這個道理。本身就隻有一條爛命,要是再不知道搏一搏,怎麽能出人頭地?司空先生,不是我不知道心疼他們,而是當小弟的就該有這麽一個覺悟。這就是道上的規矩,不然,他們憑什麽上位?”
東莞仔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滿是那種命如草芥之徒的窮橫語氣。
而對于他們這種出身就不怎麽樣,隻能在爛泥潭裏打滾的人來說也的确如此。
一條爛命還不舍得搏上一搏,那也真就活該一輩子在爛泥裏面打滾,連死都要死在臭泥裏了。
這是這個時代小人物的悲哀,但曹玮卻并不想要放任這種悲哀成爲一個默認的事實。爲此,他先是歎了口氣,然後才鄭重其事的拍了拍東莞仔的肩膀。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知道這種小人物掙紮的無奈。”
“是...”
東莞仔點頭,但是卻并不以爲然。因爲在他看來,年紀輕輕的曹玮能夠成爲一個頂級大佬,絕對不會是他個人努力的一個結果。
沒有一個好的出身,他現在估計最多也就是剛解決一下自己的溫飽問題,憑什麽像是現在這樣叱咤風雲。
說到底還得是命好。命好,有一個好爹好媽,再加上自己的本事,才能有今天這樣的一言九鼎,說一不二。
東莞仔是這麽覺得的沒錯,而他的這種想法,幾乎就是表現在臉上。
而曹玮對此能怎麽說,他當然就隻能是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