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裏叼着根大雪茄，嘉木對于阿龍兩人這一趟的經曆不置可否，臉上似乎也并沒有什麽太大的神色波動。
光看這幅表面模樣，他完全可以說一句城府深沉，不動如山，十足的大佬模樣。但隻有他自己心裏才知道，此刻的他已然是有些人麻了？
合着就這麽兩天的功夫，你們就搞定了一個邪神？
好吧，雖然不是你們倆動的手。但看看你們給我傳來的這個消息，一個好端端的邪神，結果叫一個人類給手撕了，你們倆确定這不是在說夢話？
也就是見識過曹玮的手段，知道他是地府的判官行走，嘉木這才能崩着一張不動聲色的老臉。而也是深吸了幾口，吐出了兩個大大的煙圈之後，他這才慢騰騰的問出了聲來。
“這麽說，那個邪神已經被徹底解決了？”
“千真萬确啊，隊長。我是親眼看着那家夥被活生生錘死的。如果不是那家夥是人家的老祖宗，那夥子村民還等着把他的屍體拿回去供着，我說不定都能把那家夥的腦袋帶過來給你...”
“你有病啊，我要那家夥的腦袋幹什麽？”
“當個裝飾也是好的啊。你是沒見過啊，隊長。我跟你說，那玩意青面獠牙，眼睛有銅鈴那麽大，牙齒有我手指頭那麽粗。這要是挂在牆上，那效果可就真是...”
“行了行了，越說越離譜。”
揮手打斷阿龍的漫無邊際。嘉木直接就是不耐煩的一擺手。
“别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不關心這個，也不想聽。這件事本來就不在我們的工作範疇之内，是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自找麻煩，我又被你們煩的不行，我才懶得放你們去管這種破事。”
“現在既然事情得到了解決，你們兩個也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那麽我也就不再過多過問裏面的細節了。我現在隻問一句...”
“對于那個姓曹的小子，你們到底有什麽感想？”
得，到底還是沒跑掉。
之前一個勁的扯淡，阿龍就是不想談這個問題。但沒想到，該來的到底還是跑不掉，嘉木這種老狐狸到底不會被他給随便晃點掉。
這讓他心裏先是長歎一聲，随即便擺出了一副懵懂模樣。
“隊長，你問我對他有什麽感想？這是個什麽意思啊。”
“臭小子，别跟我裝傻！”
既然敢把阿龍當做心腹接班人來培養，嘉木自然是對他的秉性心知肚明。所以一看阿龍這模樣，他就已經是猜透了他的那點小心思。
講義氣嗎，無可厚非。哪怕是當領導的，也不會希望自己手底下都是那種會随便出賣同伴的小人。
但講義氣歸講義氣，在大是大非的原則立場上還是要泾渭分明一點的好。爲此，他難得的耐下了性子，開始提點起來。
“我知道你不願意說朋友的壞話，也知道你小子講義氣。但你要清楚一點，那就是他和我們特警隊到底不會是一個陣營的。”
“傳統協會那幫人和我們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當年人腦子被打成狗腦子又不不是沒有的事情！這是宿怨，不是你們說和好就能好得了的。更何況，就算是抛開這些過去的恩怨不提，各爲其主這種事情，到底還是不可避免。”
“眼下或許我們還可以抱着善意，相互之間進行一些合作。但往後，你知道哪天大家不會站在一個對立的立場上？阿龍，你是明白人，你該清楚我們特警隊終究也隻是異常事務調查局旗下的一個小組織。我們沒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立場，我們隻能跟着上面的人走。而上面是個什麽态度，應該不用我來提醒你吧！”
當然...不用。
阿龍好歹是從不列颠總部那裏學成歸來的海歸派，他當然知道調查局上面對于自己腳下的土地是個什麽态度。
可以說，如果異常事務調查局和法蘭西的大審判所、米國的神秘事務管理局因爲同一個信仰、同樣的文化可以保持一個相對的友好合作關系的話，那麽對于非上帝信仰地區，他們的态度就隻能用一個惡劣來形容了。
而在這裏面，态度最惡劣的莫過于中東還有華夏。
前者是因爲幾次宗教戰争的緣故，彼此之間早已經留下了血仇，直到今天也沒有能夠完全的化解。而後者，則單純是因爲幾度傳教的失利。
要知道，神秘世界的發展總是和冥界領域息息相關。因爲現代神秘學研究的結果表明，魔法的根基以太粒子就誕生于地獄之中。
幾個世紀以來，伴随着歐洲文明在世界上的殖民性擴張，地獄的領域也在不斷增加。這固然是讓地獄帶來的威脅越發的巨大化。但這同樣也變相增大了神秘側的實力，放大了上帝的權威性。
而對于魔法勢力還是教廷而言，後者才是更重要的。
因爲對抗地獄第一線的永遠不會是背後的掌權者，他們隻會在乎這種變化所帶來的切實好處。所以在地獄徹底威脅到人類之前，他們隻會對這種事情樂見其成，乃至于說推波助瀾。
而怎麽樣才能推動地獄的擴張呢？
兩個辦法。一是發動一場冥土戰争。但這并不以人的意志爲主導，哪怕說地獄可能是受益方，地獄的那些個領主們也不會随便幹這種吃力不讨好，反而還會平白便宜了人類的事情。
然後就是傳教了。
古代希臘文明的殘餘，輝煌的羅馬諸神就是敗在了這一手上。
當年羅馬皇帝摒棄舊神信仰，選擇将上帝奉爲信仰，就是地獄勢力擴張的開始。而伴随着羅馬一統歐羅巴的腳步，北歐、凱爾特諸神，都是如此被地獄一點點蠶食吞并。
這種擴張的巅峰是在大航海殖民時代。昔日的瑪雅文明煙消雲散，整個美洲都成爲了上帝的領土。自然也就讓他們的冥土變成了地獄的形狀。
可以說自此，地獄勢力已經擴張到了極限，西方神秘側的勢力也得到了空前的增強。但他們仍不滿足，并且企圖得到更多。
然而問題也就出在這裏。剩下的地界，地獄勢力想要擴張過去可沒有那麽容易。
西方的傳教士爲此做過諸多的努力，但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占據了南朝，以及在霓虹勉強有了一席之地。至于華夏的地府，完全是水潑不進。
一聽不讓敬天法祖，反而要去拜什麽上帝。絕大多數的漢人都接受不了這個大逆不道的思想。
而他們走上層建築，想要讓當時的皇帝冊封耶教，允許他們在本土獲得和佛道兩教一樣的權利。
然而且不說還沒有哪個皇帝願意在自己頭上按上這麽一個祖宗，單就是地府裏的那些城隍鬼神，他們都不會允許西方的毛神這麽插一腳進來。
努力了兩百年，從明朝一直忙到清末，都是沒有能忙出個所以然來。哪怕說借着八國聯軍的入侵暗地裏強行插了一腳進來，那也是轉頭間就被地府鬼神給掃蕩了個一幹二淨。
凡間的王朝賣國通敵，昏聩無能。地下的鬼神可不會是一個德性。
想要入侵地府，一個前提條件就是要幹掉地府裏的那些個兇悍鬼神。可幾千年的戰争文明，締造出來的是有冥土以來最強悍的一批怪物。戰勝他們，談何容易？
可以說，兩百多年的持續性努力，到頭來都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最後一個嘗試，割據殖民香江百年，也沒有能打開局面。這自然是讓教廷以及充當代表的異常事務調查局有些惱羞成怒。
他們對付不了冥土的那些個鬼神，難道還不能在凡人的世界裏對付你們這些本土的神秘側人士？
所以從早些年開始，他們一直都在針對這些本土人士。而也是因爲這種針對和壓迫，本土人士抛開了過往的成見，成立了傳統宗教協會，以此來進行暗地裏的對抗。
而這對抗嗎...從現在這個基本上是劃江而治的局面就能看得出來，特警隊當年是沒有能讨得了什麽好處。
要說該，那是真該。
每每聽聞這種往事，阿龍都會在心裏暗自嘲笑。但他也知道自己這種态度不能表現出來，因爲怎麽說呢，誰叫他們是教會底下的孤兒院出身呢。
“我明白，頭兒。這種事情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我該怎麽做？”
“你确定你知道？”
嘉木目光炯炯的盯着阿龍，話語裏多少還有一些懷疑的意思。不是說他不相信阿龍，而是這小子回答的實在是太幹脆，都有些不合他以往的人設了。
“這不是當然的嗎？一個平平常常、不爲人知的驅魔師，和一個身份高貴的爵士。這隻要是個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麽選擇的，不是嗎？”
阿龍臉上帶笑，同時也是一點不客氣的把手伸向了嘉木面前的雪茄盒。
換做平常時候，嘉木可不會輕易容許别人動他的心頭好。但眼下嗎，這個動作明顯就多了些其他的意味，他也就笑着放任了。
“算你小子聰明，還有運氣好。平常人可不會有機會嘗到這個？”
“真的，我來試試？”
“你...算了吧，你抽不慣的！”
阿龍是阿龍，阿強是阿強。眼看着阿強這個時候居然也是伸了隻手過來，嘉木白眼一翻，就把盒子蓋的飛快。
這動作自然讓阿強尴尬，但他可不會在意阿強的感受。隻是自顧自的背過了身子，他就随口抛下了這麽一句話。
“對了，那個國會的缙紳老爺也來了。有空就去和他見一見。他手底下的勢力對你還是有些幫助的。認識一下總沒有什麽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