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點上,絕大多數的村民和芭珠的觀點是一緻的。那就是大祭司就是壓在他們頭頂上的一座大山,隻要搬開了這座大山,他們就能見着青天,就能過上更幸福的生活。
這也是爲什麽當初芭珠一個鼓噪,立馬就能有人站起來響應的原因。因爲他們的确是有這個渴求,所以他們自然會抓住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可如今老族長的這話卻是把他們給整不會了?合着我們反抗大祭司還有錯了,難道我們真就是天生該被大祭司那麽壓迫剝削的?
毒龍寨不禁村民和外界交流,很多人也都見識過外面的天地。
和那些留在外面的花花世界,已經和毒龍寨斷了聯系的族人不同。他們在見識過外面的世界後還願意回來,除了外界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外,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爲感情。
不管怎麽說,這裏是家,是故鄉,是他們生命中最熟悉的地方。這先天性的就會讓他們對這裏有着一份别樣的感情。
但這卻并不意味着,這份感情就可以被以任何方式玷污而不褪色。
老族長的話無疑就是傷害到了他們的感情。他們就是再愚昧,再沒怎麽讀過書,也不會把這種壓迫和剝削當成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以很多人就在眼睜睜的看着老族長,就打算聽他說出個所以然來。而如果這個時候,他拿不出來什麽服衆的理由,那麽不說是衆叛親離,最起碼的,一大批人會對寨子徹底的失望,進而選擇離開這個讓他們傷心的地方。
故鄉雖然難舍,但總要先考慮生存吧。如果連生存都是問題了,那麽誰還有功夫考慮什麽故鄉呢?
老族長也明白這是對他的一個考驗。
他畢竟和大祭司不同。大祭司可以靠着高壓統治來脅迫這些族人們就範,他卻不行。所以一看族人們都已經懷疑起了自己的動機,他也隻能是歎了一口氣的,如是說道。
“你們隻記得大祭司對我們生殺予奪,卻沒有想過,如果沒有大祭司的庇護,我們毒龍寨恐怕早就不複存在了...”
“這怎麽可能!阿爸,你不要被他給騙了!”
“你閉嘴!”
狠狠的橫了自己女兒一眼,老族長忍不住一陣猛烈的咳嗽,但還是示意背着他的黑龍把他給撂了下來。
“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你真當我老眼昏花,連這都看不清楚了嗎?”
“我知道,你們對大祭司很有怨言,覺得我們的這位大祭司壓得族人們簡直都快喘不過氣了!但各家的老人們可以回想一下,以往的大祭司可曾像如今這樣?”
“古萊大叔,你是寨子裏最年長的,你來說!”
被老族長叫做古萊的人是個頭發稀拉、雪白,嘴巴幹癟的連牙齒都沒剩下多少的老者。
他年紀看起來不小,少說有個七八十歲,但精神矍铄。一聽老族長溫暖,都不需要邊上的孫子輩攙扶,他把手裏的大煙槍一甩,就咂着嘴的感慨道。
“現在的大祭司不能談...但他老子還有他爺爺卻是個好的。尤其是他爺爺,常年的采藥救人,當年村子裏鬧瘟疫,要不是老祭司不顧危險的試藥,恐怕毒龍寨早就沒了。這我可是要說句公道話的!”
“如今的大祭司是個混賬,毒龍寨幾百年裏一共也沒出過幾個這樣的貨色。這一點我承認,但不能因此就說,我們毒龍寨就能不要大祭司了!就能不供奉老祖宗了!這是我們的傳統,是我們的幾百年來的習俗!沒了大祭司,沒了老祖宗,我們還叫什麽毒龍寨?我們和其他的寨子還有什麽區别?”
“可是...”
古萊老人的說法明顯是寨子裏很多老一輩的觀念。而他這話一說出來,很多年輕人都是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顯然,他們可不這麽想。
要不是顧忌到古萊的輩分。以寨子裏這錯綜複雜的親戚關系,他指不定就是誰家的爺爺輩。他們早就出聲反駁了。可即便說他們此刻礙于身份沒有吭聲,那股子不服氣的模樣也已經是擺明着的寫在了臉上。
老族長不得不考慮到他們的想法,畢竟,他們才是毒龍寨的未來。所以他也隻能苦口婆心的說道。
“我知道大祭司的很多行爲都傷了族人們的心,我也知道族人們這些年來吃了很多苦,忍了很多的委屈。這些都是大祭司造的孽,我不給他辯解。但,古萊叔有一句話說得對,那就是毒龍寨不能沒有大祭司。不是因爲别的,而是因爲,隻有大祭司才能保證毒龍寨不失!”
“你們先别說話,聽我說!”
一伸手止住了那些年輕人的動作,尤其是自己女兒那就要脫口而出的反駁,老族長拿出了自己的權威,直接就按住了那些不同的聲音。
“我首先問一個問題?我們毒龍寨綿延四百年,這方圓幾百裏沒人敢來招惹我們是因爲什麽?”
“是因爲我們毒龍寨的厲害,這周圍的村寨沒有一個不知道,不害怕的!他們得罪誰都不敢得罪我們毒龍寨,哪怕是那些個軍閥,那些個毒枭,他們也同樣不敢來招惹我們!”
“可以說,從來都隻有我們毒龍寨的人去欺負他們,還輪不到他們來找我們的麻煩!而這是因爲什麽?難道是因爲我們毒龍寨的人更勇猛嗎?”
他首先看向的是那些拿着弓箭的精幹漢子。作爲寨子裏的獵人,也是寨子裏最孔武有力的一群人。他們面對老族長的這個問題,很是幹脆的就搖了搖頭。
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不知道外界是個什麽情況。拿着弓箭打打獵,欺負欺負那些瘦小的山裏人或許還不是什麽問題,但要對抗軍閥還有毒枭,他們可不認爲光憑肌肉棒子就能擋得住那夥人的兇悍火力。
“難道憑我們的巫術?”
老族長看向那些暫時屈從了的巫師。面對他的眼光,巫師們也是讪讪一笑,擺出了個禮貌但不失尴尬的模樣。
他們的巫法蠱術也就是那樣的水平。或許能讓人畏懼,但要說懾服方圓幾百裏,讓人從來不敢打他們寨子的主意,那也實在是有些太高看他們了。
這話題說到這裏答案已經是顯然易見的了。而老族長在環視了一周之後,也是适時的說道。
“我們毒龍寨占據了這茫茫大山裏最好的水源和土地,每家每戶都有着從外面抓回來的佃戶來幫着耕地、幹活。山裏面的野人不敢招惹我們,那些有錢有勢的毒枭軍閥也從來都要對我們客客氣氣,井水不犯河水。這是因爲什麽?就是因爲有着大祭司的庇護!”
“沒了大祭司,誰還會在乎我們毒龍寨!到時候不說那些山裏人的報複,就說那些毒枭軍閥帶着大兵過來,要占了我們毒龍寨的位置,搶走我們的地盤和土地,我們能怎麽辦?和他們拼命嗎?我們就這麽點人,拼得過嗎?”
話說到這裏,族人們也都明白了老族長的一片苦心。哪怕是之前最反對大祭司的年輕人,也是悄悄地扭轉了觀念。
隻有芭珠還在堅持,因爲她始終都不相信在那個大祭司的陰影下,他們毒龍寨能有什麽好的結果。無非是早死晚死而已,既然如此,她甯願賭上一把。
“阿爸,我知道你的顧忌。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願意放過大祭司一馬,大祭司願意放過我們嗎?”
這話一出。那些原本還有些偏向老族長的人立馬又開始搖擺起來了。
他們太清楚大祭司是個什麽尿性,說他一句睚眦必報,那是一點不帶污蔑他的。
真要是在現在放他一馬,或許有礙于局勢他此刻不會有什麽動作。但一道緩過勁來了,今天這些敢造他反的人,怕是有一個算一個的,都逃不了一個被清算的結果。
毒龍寨如何,那是以後的事情。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清楚。可大祭司的清算,這可是近在眼前的生死攸關。在這種大事面前,可沒有哪個敢表現的太含糊。
人們紛紛開始議論,并且随即的發出了附和聲。而一聽這些聲音,老族長眉頭一皺的,卻也是又捂着嘴的咳了兩聲。
“我知道大家信不過大祭司的爲人。這樣吧,大家信不過大祭司,總要能信得過我吧。”
老族長這麽一問,以他的威信,在場的族人們誰不給他一個面子。
“那當然,老族長您德高望重...”
“我都是您看着長大的,肯定信得過您啊!”
“老族長您有話直說,大家都信你的!”
而聽到族人們這麽肯定的答複,老族長呵呵一笑,也是幹脆說道。
“既然大家那麽相信我,那我也不能愧對大家的信任。這樣,我拿出一個辦法來!”
“那就是等大祭司回來之後,我們就暫時把的大祭司給圈禁起來,不準他再離開寺廟一步。這樣,一直到下一代的大祭司出生,我們再悉心把他培養成毒龍寨的接班人,想來他也不會變成現在大祭司這個鳥樣!”
“諸位,我這個主意,你們覺得意下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