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想也正常,如果陰司地府的辦事速度還趕不上這些陰間的市井江湖人士,那打得可就不僅僅是日夜二遊神的臉了。
當然,如果這事日夜二遊神出面的話肯定速度還要再快上一籌。可問題是,他倆要出面,那豈不是把徇私兩個字擺在了明面上。僅僅是點頭之交,曹玮的面子再大也不至于大到讓這兩位冒這種風險的地步。所以,隻能等。
而這一等,直接便是等到了後半夜,這才有動靜傳來。
先是插在法壇上的一面招魂輕輕搖動,然後就是嘻嘻哈哈的童子笑聲傳來。這笑聲一起,林風臉色就陡然一肅,手上将符紙一捏,就開始提醒道。
“魂魄找回來了!”
一點幽光撞進招魂幡,林風用符紙一抹,再以蓮花燈一燎。幽光化作火星,直接落入符紙包裹的八卦牌上。八卦牌微微一顫,顯出陽和之氣。這讓林風眉頭一抖,直接就開口道。
“胎光之魂歸位了!”
這是個開始,随後不久,便是五六道幽光在護法童子的護送下先後歸來。林風一一接應,也是一一報數。
“屍狗歸位、伏矢歸位、雀陰歸位、非毒歸位、除穢歸位、臭肺歸位...加上魂主本身的幽精之魂,三魂七魄,隻缺爽靈和吞賊了!”
又過了一時片刻,最後兩個護法童子也回轉了回來。隻是和之前那些嘻嘻哈哈的同伴不同,這兩個童子是帶着個哭腔,仿佛受了委屈一般的,哼哼唧唧跑回來的。
他們意思隻有林風能聽得明白,而看着曹玮和陳靜儀兩人都是大眼瞪小眼的望着自己,他在聽完這番哼哼唧唧之後,也是連忙解說了起來。
“這兩個小東西說,剩下的兩個魂魄定在了一個地方動彈不得。任由他們怎麽拉扯都不肯跟他們回來。這是正和我叫委屈呢!”
“那風叔,能否說明白點,這剩下的一魂一魄到底在哪,我們自己去把它們請回來?”
這種事情陳靜儀肯定是沒法子想的,隻能由曹玮來拿主意。而曹玮也是半點不客氣的,直接就提出了一種設想。
“也好。”
認同了這個想法,林風也是對着這兩個護法童子一陣叽裏咕噜。而隻聽那小童子一陣尖銳的哇哇大叫,林風這才有些了然的點起了頭來。
“有些線索了。在永麗街的一間民居裏,爽靈是跟在一個人身後的,這個人應該就是那個在逃的兇手,他背後還有不少其他的冤魂。”
“至于吞賊,則附在了一截舌頭上,被鎖在了一個冰箱裏。畜生,真是畜生,這人喪盡天良,已經沒有人性了!”
林風不僅僅是茅山道士,他還是個正兒八經的皇家警察。所以一聽這話,他就知道這兇手到底是個什麽尿性。分明是個滅絕人性,心理變态的人皮禽獸。
不管是出于私心還是出于公理,他都不可能任由這麽一個披着人皮的禽獸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跑掉,所以他二話不說,就一臉正色的向着陳靜儀保證了起來。
“陳警官,你放心,這事我幫定了。如果不把這樣的一個人皮禽獸緝拿歸案,我就對不起我身上的這一身警服!”
有他這麽一位術法高人插手相助,這自然是好事。陳靜儀眼圈一紅,就要感激涕零。但這個時候,那夜遊神卻是又有些不合時宜的插嘴了進來。
“我說老幾位,這陽間緝拿兇犯的事情先往後推推。眼下這可是還有一個時辰不到就要天明了。你們幾個看着也不像是有飛天遁地的本事,能一眨眼的就在海上跑個來回。所以有這功夫,還不如趁着現在母女團聚,把該說的都給說清楚了!”
“徇私之事,一不可二!”
“我這老弟弟可是也說了,這事可一不可二。本就是看在小老弟的面子上這才把令堂從底下帶上來,可不能說等到天明了,我們哥倆還不把她給送回去吧。這可是壞了規矩!”
這兩位陰神的意思很是明顯,那就是隻多今晚,過了夜天一亮他們就要帶着陳靜儀亡母回去。這事就是曹玮的面子都不好使,曹玮還沒法讓他們徇私到那麽個地步。
而一聽這話,陳靜儀心裏一慌,立時就抓緊了曹玮的手臂,一雙眼睛如泣如訴的就對着他哀求了起來。
曹玮也是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深吸了一口氣。
“兩位老哥,這亡魂還有一魂一魄沒有歸位的。我這朋友就是想要和她亡母叙舊,恐怕都不大容易吧。”
“爽靈是慧根靈性,吞賊是七情之憂。隻是欠了這兩個,不礙事。多少有了點身前的記憶,總比渾渾噩噩的一個癡鬼強不是。”
“無傷大雅。”
兩人這麽說,曹玮也是無奈。不過他還是争取了一下。
“可如果兩位哥哥把這亡魂帶了回去,那等我們找到剩下的一魂一魄,又要怎麽讓它們複合呢?”
“風老四不是還在這裏。讓他開個壇,請個陰差把這一魂一魄送下去。有我哥倆打個招呼,這自然不算是什麽問題!”
夜遊神可是人精,自然不會給曹玮什麽鑽空子的地方。而聽他這麽一說,曹玮就隻能是拍了拍陳靜儀的肩膀,寬慰了起來。
“也隻能如此了。不過你也不用難過。又不是不能再見了,等到清明中元,總還是可以再相見的嗎!”
“說的就是。清明中元,鬼門大開。城隍老爺自會讓這些怨鬼幽魂回家團圓。介時有我這老弟和風老四相幫,你還怕不能和你母親重聚嗎?”
“人心不足。”
兩個陰神一句好話,一句壞話,算是給這事徹底定了個性。
此時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事不會再有什麽轉圜的餘地。而林風又怕陳靜儀小女兒脾氣上來了,直接沖撞了這兩位,那樣未免不美。所以他也不做遲疑的,擡手一舉八卦牌的就施起了法來。
“請魂主顯身!”
一聲令下,八卦牌上幽光一閃,法壇之前立馬就多了個朦胧的身影。而在林風抽調陰氣的灌注之下,這身影也很快就變得充盈了起來。
哪怕說十幾年都沒有再見過這個身影,但此時一相逢,陳靜儀還是忍不住的一聲啜泣,止不住的就伸過了手去。
“阿媽,是我啊阿媽!我是阿儀啊!”
觸手冰冷刺骨,卻絲毫不能阻擋她想要握緊這鬼魂雙手的想法。而也似乎是聽到了她的呼喚,這恍若大夢初醒的亡魂一個身軀發顫之下,立馬就伸出了一雙手,顫顫巍巍的向着陳靜儀摸索了過來。
之所以這樣,是因爲這鬼魂的眼睛不能視物。
她身前是被人蒙着眼睛殺害的,死後怨氣不散之下,自然也有這麽一道陰霾将之雙眼遮蔽。
這意味着沒能放下,而正常人也确實放不下。什麽昨日種種,已成過去,放下仇怨,早登極樂?那是放屁。
這世上不是什麽人都有這種聖母傻子一般的覺悟,更何況她一個好好的單親母親,無端在家中被人殘害緻死,隻留下一個五六歲大的女兒在世間苦苦掙紮。這種怨氣要是能放得下,那這人心胸未免也太寬廣了些。
人,還不能夠屈辱到這個地步。況且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心安理得的一邊想着下輩子,一邊就把自己這輩子當成是個畜生一般的糊弄過去。
陳靜儀的母親就是這樣。哪怕魂魄已經逸散了十幾年,直到如今才剛剛複合了大半,她還是心心念念着,一點也沒有把過去給遺忘的意思。
而也正是這種心心念念,陳靜儀一開口,她就想起了自己留在人世的那個小女兒。
冰冷的手掌觸及臉龐,已經長大至成人的面容摸起來和她記憶裏的完全就是兩個感覺。這讓她手上一僵,多少有些驚詫和惶亂的意思。
而看到這,林風也是手上一動,悄悄的就捏住了一張符紙。
别看這個時候母女重逢的有些溫馨,但鬼物到底是執念糾纏,性情偏激之物。她要是一時間發覺不對,驟然發狂了起來。那首當其沖要遭殃的就是陳靜儀。
他可不想讓好好的喜事變成了莫大的悲劇,所以自然也是要做防一手的準備。
不過事情好歹是沒有淪落到這個地步。因爲盡管陳靜儀和她小時候相比已經是變了個模樣,但那種血脈相連的母女天性卻是不會斷絕的。
亡魂已經感覺到了,眼前這的确是她的女兒沒錯。而一想到再重逢,女兒已經是從一個小豆丁變成這麽大的一個大姑娘。她忍不住的就反反複複摸索起了陳靜儀的臉蛋,同時嘴裏也開始嗚嗚咽咽了起來。
看得出來,她很想在時隔多年之後對陳靜儀說些什麽。但因爲怨氣糾纏,再加上她生前還被人拔了舌頭,所以她也隻能是這麽從口中發出這種含糊難明的聲音。
她是說不出話來,但陳靜儀卻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思。
而也是一把抓住自己母親的冰冷手掌,陳靜儀一邊灑落着滾燙的淚水,一邊就語帶嗚咽的對着她哭訴了起來。
“我很好,我很好,阿媽。我裝作什麽都不懂的活下來了。”
“然後我一直記着,一直記着要給你報仇的這件事情。我考上了大學,我當上了警察。我這十幾年來做夢都在想着要抓到那個禽獸,親手爲你報仇。”
“阿媽,告訴我,那個禽獸到底是誰!我一定,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我一定要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