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明顯是一套校服,還是高中校服。
女孩心情好像十分糟糕,她趴在桌子上,将肉肉的小臉兒壓在自己的胳膊上,嘴巴還撅着。
雖然滿是抱怨,但她卻并沒有真的撂挑子不幹,握着的筆一直都在紙上塗塗畫畫。
沈茗淮垂下眸子,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
不知爲何,心中居然浮出一抹淡淡的違和感。
見少女不理自己,蘇九九有些惱,她嘟着嘴巴拉了沈茗淮的袖子一把。
“淮淮,我跟你說話,你怎麽不回應我?”
沈茗淮右手手指不自覺地蹭了蹭,然後張張嘴:“不好意思,我剛才有些走什麽。”
看她這樣的态度,蘇九九不由得語氣軟了幾分,然後把自己面前塗畫的亂七八糟的卷子推到了沈茗淮面前。
眨着眸子,用一種十分可憐巴巴的看着她。
“我是真的一點都不會,淮淮,你教教我呗?”
沈茗淮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她。
十五歲的少女,像是花兒一樣的年紀。
她可憐巴巴看着她的時候,沈茗淮覺得,這小姑娘長得有些像自己曾經養過的一隻小黑狗。
隻是那隻小黑狗因爲一些原因,然後死掉了。
最後還是動了動唇,輕輕吐出一個字來:“好。”
“耶!我就知道淮淮最好啦!”
少女撲到了她的身上,因爲重力,讓她險些栽倒在地。
“這個輔助線不能畫在這裏……你這個地方應該将它的寬度算進去……”
半個小時後,沈茗淮這才堪堪給她把一些不會的題目講完了。
看着時間已經将近十二點,蘇九九連忙挽住沈茗淮的胳膊,朝着某個方向狂奔而去。
随着風聲,沈茗淮似乎聽到了一句支離破碎的句子。
“快……食堂……排骨……沒……”
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個詞語或者漢字,她居然就已經猜出了她的大體意思。
快點走,要不然食堂裏的糖酥排骨就要沒了。
沈茗淮隻是在奔跑的路上愣怔了一會兒。
因爲她忽然有些想不起來自己等下要做什麽。
又或者說是,她有些不太記得自己爲什麽要幫助蘇九九的數學。
雖然,這個蘇九九是自己在學校裏面,唯一的朋友。
也不知道這樣奔跑了多久,沈茗淮這才哦的一聲。
她想起來了,自己的班主任根據成績排行榜分學習小組。
而其中第一和倒數第一當然是完全沒有任何障礙地被分到了一個組裏。
當然了,這其中的那個倒數第一,指的當然不是沈茗淮,而是此時正在拉着她狂奔的蘇九九。
蘇九九呼呼地喘着粗氣,身體靠在欄杆扶手上,拍着自己的咚咚咚跳的劇烈的心髒。
“還好還好,總算是趕上了,也不枉費我們大老遠的跑到這裏來。”
沈茗淮隻是微微笑了一下,并未多言。
而是自覺地開始排隊打飯。
就在已經排到了沈茗淮的時候,她纖手微微一指,然後開口。
“我要糖醋排骨。”
“我要糖醋排骨!”
沈茗淮聞言,順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就看了一個臉上帶着滿滿惡意的男生。
他看上去也就隻是十五歲左右而已。
見到沈茗淮投過來的視線,他猛地回瞪過去,然後開始破口大罵。
“你一個沒爸沒媽的野孩子,怎麽也配跟我搶最後一份糖醋排骨?!”
沈茗淮就這樣淡淡地站在原地,她看向對面男生時候的眼神似乎分外冰涼。
男生又好像是在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一絲被羞辱後的憤恨。
随即冷哼一聲:“呵,怎麽了,不服氣啊?”
“要是不服氣,有本事讓你那還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的父母過來教訓我啊!”
男生的表情和他的語氣組合在一起,真的不像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普通十五歲的高中生。
沈茗淮淡漠地收回了視線,面上無悲無喜。
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在福利院的時候,因爲大家都是一樣的可憐人,所以大家都是平等的,根本就不會因爲某些事情而去牽扯别人。
但是在她漸漸長大的過程中,沈茗淮開始見識到了這世間并不完全隻是那樣的美麗純真。
它也可以是可怕而令人恐懼的。
最起初,小小的女孩子,被人推倒在雪地裏,她也會十分憤怒地将手中的雪球扔在那些孩子身上。
可是,随之而來的便是更瘋狂更加可怕的孤立和欺辱。
她似乎是已經習慣了。
沈茗淮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自己在受到欺負以後,不再去找福利院的院長奶奶告狀。
而是開始默默承受。
自己被推倒在地以後,她不再會像以前一樣的,用盡力氣去反抗。
反而是一動也不動,等他們覺得戲弄欺負她無聊了,便會自己離開。
然後小小的她才會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塵,向着相反的方向離開。
即使是被院長奶奶發現了衣服上破損了的洞口,她也不會再去說什麽,隻是默默地搖搖頭。
聲稱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其實,活到這個歲數了,又有什麽是不知道的呢。
院長奶奶隻是心疼地抱着小小女孩,将臉頰埋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無聲地流下兩行熱淚。
沈茗淮将視線從男生身上移開,聲音中的淡漠似乎是沒有其他感情一般。
她指了指旁的菜:“給我這個吧。”
蘇九九雖然外形可愛是個嬌嬌女,但是她對某些事情向來是說一不二,不容其他人置喙的。
“憑什麽要讓給他?明明是我們先要的!”
沈茗淮隻是看了一眼,但卻并沒有說話,站在一旁沉默着。
男生當然也認識蘇九九,見她說話,剛才的嚣張全然不見:“今天我也不想吃糖醋排骨了,算了,還是讓給你們好了。”
說着便帶着幾個朋友離開了。
蘇九九在他們走後,看着一臉無所謂表情的沈茗淮。
有些恨鐵不成鋼:“人家都欺負到你的頭上來了,你爲什麽就不知道反抗一下?!”
“難道你這樣忍下來了,他們以後就不會再爲難你了?”
蘇九九的話,雖然十分慷慨激昂,但卻像是微風,并沒有在他的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動了動唇,卻還是說了一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