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夜黑得深沉,守夜的宣德不知什麽時候打了個盹,又突然哆嗦一下清醒過來。
他垂着頭,借着月光的細微光亮瞥見自己前面有個搖晃的人影,吓得連呼吸都停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陛、陛下?”
秦灼淡淡瞥他一眼:“召人上朝。”
宣德下意識看了眼深沉的夜色,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祖宗怎麽總喜歡挑大家都睡熟的時間上朝呢,這不是存心折騰人嘛。
然而他可不敢說什麽,連忙讓人去把大臣們一個個叫起來。
聽着周圍的蟲鳴,宣德又有點感慨。
總比不上朝,什麽事都不過問要好得多啊。
淩晨時分上朝,跟折磨人沒什麽區别,大臣們一個個眼皮都困得打架了,還得強撐着精神。
以前上朝時,皇帝不管不問,連說話都懶得,讓他們這些大臣有事說幾句就散了,可自從改了上朝時間,這皇帝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格外有精神。
這副模樣要是放在白天,一大批忠臣良将得哭喊着老天有眼,但現在是睡覺的時間,大家意識模糊,反應也遲鈍,隻覺得皇帝又想出了新的折磨人的法子,故意拖延時間折騰人。
這邊大臣們苦不堪言,阮栖那邊睡得也不踏實。
可能是天氣太熱,就算開了窗,屋裏放了冰盆也無濟于事,她睡着睡着就踢了被子,然後莫名其妙地被熱醒了。
醒的時候,阮栖腦袋還很懵,隻想着要是有空調就好,不會半夜被熱醒。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想去倒杯涼茶,低頭找鞋子的時候才發現不太對勁兒。
腳丫白白嫩嫩的,連着一截纖細小腿,很明顯,這是個女孩子。
阮栖一驚,也不犯迷糊了,連忙摸摸自己的臉。
她确實是換回來了。
阮栖左右看了看,沒找到秦灼,想着他應該是知道自己把身體換回來了,可能太激動了,所以出去散個步。
她也沒有喝茶的心思了,往床上一癱。
身體都換回來了,那秦灼不會翻臉不認人,把她趕回後宮吧。
啧,她還真不太想回去。
外面月明星稀,偶爾傳來幾聲蛙鳴。
阮栖支着腦袋,心情很平靜。
“快結束了吧。”
軟團兒似乎是有點驚訝,嘀嘀咕咕。
“我好像還沒跟你說。”
阮栖笑:“我感覺到的。”
說不清是什麽原因,或許是因爲她是任務的執行者,這時候或多或少地能感受到一些。
喻禮的碎片,過了這個小世界,應該就會收集完成了。
阮栖晃了晃腿,有點感慨。
一開始被軟團兒叫來的時候,阮栖的想法特别簡單,她就想讓喻禮回來,不管他是什麽身份,她都想再見見他,哪怕隻是告個别。
可能是被阮父養得太好了,也可能是因爲太喜歡喻禮了,阮栖膽子前所未有的大,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竟然一點都沒猶豫,她甚至都沒想過,自己參與進來會不會有“後遺症”。
而現在,任務就要結束了,事情卻遠遠沒有阮栖想得那樣簡單。
她或許,連跟喻禮再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