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懷元這幾天一直就有點心神不甯。作爲負責國内電影審核的工作人員，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好萊塢的最新票房呢？
真是出門遇上了倒黴鬼。
依稀就記得，那個容光就是個年輕人，相貌已經記不太清了。當時自己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無非讓那個小夥子多跑幾趟。讓他去找個關系，請我們全體吃喝玩樂一條龍。
而且自己又沒想過吃獨食，無論是吃喝玩樂，還是拿點孝敬，都已經考慮到了所有的同事。我已經很集體主義了好不好？已經很廉政了有沒有？
每年就審核通過100張左右的龍标，每一張都是我們高擡貴手，給你們送錢！那麽吃拿卡要很過分嗎？要點孝敬很過分嗎？連國營制片廠都逃不過這樣的規矩，你這個小夥子就不懂規矩嗎？
可萬萬沒想到，那部影片居然在戛納拿了獎？
其實這也沒什麽關系。再拿什麽獎，張宜謀的《活着》和陳凱哥的《霸王别姬》有名氣吧？不是該禁照樣禁。
而且你就是個野生新人，甚至連三大藝校的學生都不是，那還不一巴掌直接拍死？不給點顔色，你小子都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了！
然而MMP！居然能夠在北美拿到9000萬美元的票房！9000萬美元啊！獲得國際獎項還能頂住，但這票房實在是太誇張了。
王懷元很清楚局裏的規矩。獎項其實并不很重要，無所謂的，國内能夠拿獎項的導演又不是一個、兩個。實在不行，完全可以讓玩具廠多生産幾個金雞。
但票房就是一切！哪個導演能拿到高額票房，全局上下可以全體哄着他。甚至把三大藝校全體女生全部叫來，陪着一起哄他都行！
真以爲上級領導都是傻子？現在内地電影的總票房就5億多，都快要跌到生死線10.5億的一半了。如果還這麽繼續下去，國家把某局索性撤銷了怎麽辦？難道真的全家老小一起去喝西北風嗎？
在這一刻，王懷元急的都快要哭了。你這個容光，就不能體諒體諒老同志嗎？你爲什麽要那麽能幹呢？年輕人，難道不知道槍打出頭鳥嗎？馬馬虎虎拿個900萬美元票房就足夠了。
早知道會這樣，我完全可以請你吃喝玩樂一條龍嘛！我最喜歡就是扶持新人了啊！
……
正胡思亂想呢，就見自己的領導李科長，他拿着幾盤拷貝回到辦公室。他剛剛參加完局裏召開的會議。
李科長臉色鐵青，向所有的人喊道：“都放下自己的工作，一起去會議室，看看這部片子。剛才開會，領導直接點名批評了我們科。要我們端正工作作風。什麽意思，你們應該懂吧？艹！”
“……”
一個多小時後，随着影片結束，會議室裏鴉雀無聲。大部分人事不關己，默默的抽着煙。反正隻要不是瞎子，都可以做出準确判斷——一丁點違規的内容都沒有。
“爲什麽沒有審核通過？”李科長直接詢問王懷元。
王懷元冷汗直冒：“與立項審核中的劇本不符。而且改了影片的名字。審核文件書上都有。我做好了所有的原始文件記錄……”
“啪！”李科長猛地一拍桌子，“王懷元！你以爲面對的是外面的老百姓？領導能夠看到國外最新新聞，同樣能看到這個拷貝。你把他們當成瞎子聾子了嗎？9000萬美元啊！差不多都破億……不對，加上其他國家，肯定能夠破億！你就用這種理由不通過？你腦子裏都是屎嗎？”
“可我……”王懷元萬般委屈。科裏誰不這麽幹呢？不就是我倒黴，遇上這部片子了嗎？
李科長懶得聽什麽廢話，直接打斷：“王懷元，你暫時停下手頭工作，交給其他人。先去聯系那個容光，把這件事解決掉。明白了嗎？散會。”
……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王懷元唉聲歎氣。可就在這時，身邊的老周扔過來一顆煙：“老王，這事其實沒啥大不了的。”
“哦？”現在的王懷元，他連一根救命稻草都不肯放過，“老周，您見識多，晚上便宜坊？”
“呵呵。那就先謝謝了。老王，你就不想想，那小子又沒見過世面。找到他以後，先訓斥一通，再網開一面，他還不痛哭流涕的向咱們感恩？咱們可是握着他以後電影的生死。說實話，他敢得罪咱們嗎？”
“對對。”王懷元感覺豁然開朗。
老周美滋滋的吸着煙：“還有老王，聽說他這裏有新項目，我手裏有個關系，想要個角色。”
“這沒話說。”王懷元一口答應。他也精神起來。确實如此，完全可以壞事變好事嘛！以後有了那個容光的關系，自己同樣可以送人情。至于該怎麽拿捏容光？那太容易不過了。就一個走狗屎運的小北漂，逃得過衙門裏的五指山嗎？“老周，謝您了。”
“不客氣。呵呵。”
……
此時的容光，他正與陳鴻在通電話：“姐，小事一樁。你和凱歌導演的面子，我肯定會給。……不用謝，就一小角色，讓他直接聯系我的副導演。……真不用，我忙着開拍呢。結束後，咱們再找機會聚聚。問凱歌導演好！”
挂斷電話，容光無奈的笑了笑。
關于《加一個長鏡頭》的北美票房，容光肯定會第一時間知道。然而都已經買斷了，票房再高都是然并卵。
就是在第二周，直接觸發了3000萬美元和5000萬美元的獎勵條款，容光可以獲得170萬美元的獎勵。可是按照合同，容光可以在一個月之内拿到70萬，三個月之後，才能拿到餘下的100萬。至于爲什麽會這樣？反正容光沒搞明白。
簽約的時候，用的是法國大陸系的标準合同條款。但直接發生關系的，又是英美海洋系法律。反正裏面的花花道道挺多，實在讓人有些糊塗。但隻要能夠最後拿到錢，容光也不在乎這幾個月的時間。所以也就這樣了。
當然，這個票房，也帶來了一些改變。
比如說，之前熱鬧的基本就是一些底層，他們才會紛紛自薦和應聘。而圈子裏的中上層，基本上都是冷眼旁觀，不反對，但也不參與。
現在就有所不同。像陳鴻這樣，消息比較靈通的那幾位，他們就開始主動聯系了。而铮哥铮嫂這樣消息不靈通的，他們就暫時還沒有行動。
圈子裏的人脈和地位，說到底，最終還是要看你自己成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