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姚大爺帶着姚二爺到達顧清菱所說的那個書墳，見識到了裏面的東西，他整個人不好了。
雖然他沒見過别人家的書坊，但是……
但是爲什麽他們家的書坊有一個外面都沒有的“活字印刷術”？！
姚大爺驚悚了。
是時，印刷的方法還是找一塊版子，把一篇文章完整的刻上去，然後再印刷出來。錯一個字，這塊版子就廢了，就得重新來。
可是，他娘這個書坊卻不是這樣印刷的，人家是一個字一個字先雕好，然後根據需要将這些單獨的字組在一起，用蜜臘固定，然後再印刷。
若是印刷結束，對着版子一加溫，蜜臘融化，那版子上的字便掉了下來，還可以重複利用。
姚大爺：“……”
難道他娘建了那麽大的兩座“圖書館”，原這麽一個方便的印刷之術，還怕裏面的書裝不滿嗎？
“哥，我怎麽覺得有些不太對啊？”姚二爺沒有那麽敏感，他不讀書，所以并不清楚活字印刷術的魅力，但他還是拐了一下姚大爺的胳膊，道，“我以前買書的時候，人家不是說這玩意兒很難弄，成本特别高嗎？我怎麽感覺，好像也沒什麽成本啊……”
人工是成本，但這些人的賣身契在顧清菱那裏，除了供他們吃、供他們穿，還發少量的工錢，他們就相當于姚家的下人，哪還有什麽成本？
就算養幾個下人，那也是要發月銀的。
其他的材料之類的，哪家書坊不用？
姚二爺還聽說過，誰誰家用了什麽特别昂貴的木料，可老太君這個書坊裏用的，直接是那種防水防蟲的木頭，比較耐用罷了，也不怎麽名貴。
就這樣，匠人還說，老太君覺得這東西不經用，用過幾次就得重新雕刻新字，讓他們想辦法再找一些更結實的東西。
比如，考慮一下瓷器、石頭、鐵器之類的。
姚二爺：“……”
瓷器和鐵器不是更費錢嗎？
姚大爺看了姚二爺一眼，難得有些嫌棄這個二弟有些不靠譜，居然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你這個人，平時讓你多讀點書你不讀，居然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接着就将古書中記載的印刷之術給講了出來，讓姚二爺明白想要拓印一本書到底有多難。一本書有多少頁，你就得雕刻多少個拓闆，而且這些闆子還隻能用這本書，要是換一本書就不行了。
哪家書坊能放那麽多拓闆？
這也是爲什麽，每家書坊的書都不那麽全，隻挑了其中一部分印制，一個書坊需要合作幾家書店，而一個書店也需要合作幾個書坊的原因。
你要少了，不是你家書坊裏的書銷售的範圍窄，就是你家書店裏的書種類少。
“啊？那這麽說，娘這個書坊……還滿厲害的？！”姚二爺恍恍惚惚，他是真的沒想到，這個名不見經轉，才剛開起來的書坊竟然這麽厲害？
用他哥的說法，隻要一個書坊掌櫃了這套“活字印刷術”，豈不是可以印制天下之術？！
姚大爺咽了咽口水，感覺到了它的恐怖之處，他道，“那我們以後豈不是賺大發了？”
“什麽賺大發了，這事要是一個不慎，就是滅門之災。”姚大爺連忙将姚二爺叫到了旁邊，警告道，“你給我嘴巴閉緊一點，出去不要亂說，知道吧？這事，我們得跟娘好好商量一下，看看娘是什麽意思。”
姚大爺絕對不相信，這東西是他們娘随便弄出來的。
想到那個拜托他們家養孩子的神醫，姚大爺甚至懷疑，這不會是老太君跟人家的“交易”吧？
顧清菱：“……”
謝謝，我連借口都不用找了。
“怎麽會是滅門之災？”姚二爺一時沒反應過來。
“天花防治辦法，還記不記得？”
“這東西能跟種牛痘之法比？”
“根本沒法比，天花是絕症，無人可治，我們家獻上了種牛症之法，是萬民之恩，得的是天家的賞賜，大是大，但不會觸動别人的利益。可活字印刷術呢？一旦有了活字印刷術，那讀書的成本就會降下來，天下寒門皆可讀書……”姚大爺緊緊地盯着姚二爺，道，“你覺得，這觸動的是誰的利益？他們要知道了，能讓我們姚家好？”
姚二爺打了一個寒戰，他隻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卻不是真蠢。
若這事真的傳出去，他們家觸動了天下世家的利益，他們家也别想好過了。
“那……那怎麽辦？”
“你在這裏盯着，不要讓任何人走漏風聲，我去找娘，娘不一定清楚裏面的事情，她或許隻是想印一些書，但沒想到下面的人已經弄出了這麽一個吓人的東西。”
“好，那你快支快回。”
……
兄弟二人兵分兩路，一路留在書坊盯着，緊防消息走漏；另一路快馬加鞭，連忙從郊外的莊子返回姚府，将事情彙報給了顧清菱。
當時顧清菱正在喝茶，聽到姚大爺的話，并不意外，不過該裝的還是得裝，比如她并不清楚書坊弄出了活字印刷術的事情。
“嗯？活字印刷術？有你說的那麽神奇嗎？”顧清菱一臉疑惑，表示之前她确實有聽到墨書彙報，說書坊裏改進了印刷之術，但沒說有他這麽說的神奇啊。
“有，兒子親眼所見。”如此這般，姚大爺又說了一通。
顧清菱這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那照你這麽說，這印刷之術好像是挺厲害的……隻是，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們都能弄出一個活字印刷之術，你怎麽能肯定，其他就弄不出來？”
姚大爺一怔：“娘的意思是，其實有些世家已經弄出來了，但因爲各種原因沒有讓消息傳出來？”
“你不也說了嗎，要是這種消息傳出來，可改變天下讀書人，從根本上觸動各大世家的根基……你覺得，你都能想到的問題，那些世家會想不到？”
顧清菱如此反應，姚大爺頓時無話可說，啞在了那裏。
是啊，先不說其他世家有沒有發現活字印刷術，如果真的有人發現了，他都能想到的問題，其他人會想不到？
所以，這才是爲什麽活字印刷術沒有傳出一點消息的真正原因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确實得小心一點，他們都不敢讓消息傳出來，那我們就更不能讓消息傳出來了，否則……”顧清菱一臉嚴肅地說道，“我們就成了這‘出頭鳥’了，這‘出頭鳥’可沒什麽好下場，想要強出頭的，往往都沒幾個能夠長命百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