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荟蔚伸手拉下沈明南的手,她冷漠的看了一眼巧姑:“我跟他的事,就不勞煩你費心了。”
說着,握着他的手就出了宅院大門。
巧姑見狀也不惱,她說過的,他們不會有好下場的。
一路上沈明南都很沉默,以往意氣風發的眉眼此刻隻餘低沉。
“晏晏……”他喉頭幹澀想說點什麽卻又卡在喉嚨裏。
他低頭看着兩人相握的手,小姑娘的掌心柔軟,源源不斷的熱氣溫暖着他微涼的指尖。
趙荟蔚停下身,她面對着沈明南輕輕一笑,如秋日綻放的花蕊,溫柔又明悅:“公子,我隻信你。”
她隻聽沈明南親自跟她說的。
沈明南沉默一瞬,回握住她的手:“回去吧,我跟你說。”
“好。”
兩人相攜走遠,遠處停放着一輛華貴馬車,車簾微掀,裏面是柔若無骨的程華儀。
她目光放在沈明南的手上,真好看啊,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一雙手,程華儀心癢難耐。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隻是她喜歡的東西,好像被玷污了,她眸光微深。
“诶,小胖子,你答應我的兔子花呢?”
馮銘駕駛着馬車緩慢行駛在趙荟蔚兩人不遠處,他身側坐着璎珞,第一次趕馬的時候,喜歡的姑娘坐身旁,他有些緊張。
“快,快了。”馮銘有些緊張,眼神都不敢往璎珞那兒看:“我,我這兩天在找花,你再等等,我編了個最好看的給你。”
秋天的花大多凋謝了,沈府園中嬌豔的花他又不敢摘,隻好每天下午的時候去城郊外那山坡上去尋野花。
兔子他編好了,隻差裝飾上鮮花,就完成了。
璎珞失望的“哦”了一聲,随後又開心笑道:“那你快點,我想看。”
“嗯嗯。”
聲音漸遠,程華儀才把車簾放下,她一側的婢女絲雨見她家公主對沈國公府有興趣,就把最近關于國公府的秘事跟程華儀說了說。
程華儀聽過以後有些訝異的挑眉:“你是說沈姝用牽機散毒害沈老太君沒成功,反被那小農女救了?”
絲雨回道:“是的,公主,不過最後是沈四小姐的姨娘替她認罪了,具體真相如何奴婢不知,也隻是暗地裏聽了國公府幾個奴仆傳出來的閑話。”
“對了,那沈四小姐被扭送去了水月庵。”
水月庵以後的事,絲雨就沒再打聽了。
程華儀姿态慵懶的用手圈着發絲:“還真是有趣。”
“剛剛那胖子是不是那日攔我馬車的那個?”
“對,就是他。”
程華儀紅唇微勾,她有個禮物想送給那小農女,希望她會喜歡。
……
沈國公府。
沈明南讓趙荟蔚在書房裏等他,自己就消失不見了。
趙荟蔚走到他書桌後面,看着他鋪着的紙,上面是他的字迹,竟是抄着前些日子她随口讓他做好人的句子。
“樹德莫如滋,去疾莫如盡。”
“侮慢自賢,反道敗德。”
她嘴唇微勾,他怎麽會去抄這些東西,以前她叫他做個好人,他還罵她瘋了。
“嘎吱。”門開了。
沈明南走了進來,他手裏拿了一把小刀還有一塊木頭。
他拉着趙荟蔚坐在椅子上,沈明南坐她身側,他手放在膝上,背微躬,用小刀就開始雕刻木頭。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關于我的過去很枯燥乏味。從我有記憶起就是被關在屋子裏的,他們不讓我出門,因爲我親娘一看見我就要失控。”
他輕嘲一聲:“她會罵我是奸生子,有一次她差點把我掐死了,還是龍叔趕到,救了我一命,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偷偷去找她。”
“再大一些就是無窮無盡的訓練,他們要把我訓練到無堅不摧,無所不能,所以我身上大傷小傷不斷,肌膚沒有一天是完好的。擦藥,喝藥,日複一日,習以爲常。”
他手中的木頭在他的雕刻下初見雛形,他目光認真,手上沒停:“不過,在我八歲那年,我受不了了,逃下了山,我遇見了一個老木匠。他見我可憐便收留了我,我在他那兒呆了三個月,學了他雕刻的手藝,我給自己雕了玩具,那應該是我最開心的日子了。”
“好景不長,我被找到了,老木匠被他們活生生的打死,他們告誡我,以後誰帶我跑,他們就殺了誰,老木匠是我害死的第一條人命。”
趙荟蔚想起來了,那是在落花村的時候,沈明南給大黃做了個狗屋,那時候沈明南便跟她說了,是一個老木匠教他的,她當時還好奇從小錦衣玉食的世子爲何要去學這個,還問了老木匠的去向,他當時隻是輕描淡寫的說老木匠死了。
現在再回想起來,原來其中是這樣的,她眼裏帶上了一絲心疼,原來他不是錦衣玉食的長大的世子爺,反而從小就受盡苦難。
“爲了不給别人添麻煩,我再也沒跑過了,他們見我聽話,就放松對我的監管。”
“在我十歲那年,我娘身子已經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他們讓我去見她最後一面。”
“那時候我已經不怕她了,她看着我交代她的遺言,讓我重振公儀家,爲公儀百餘口人命報仇。我聽着情緒沒有絲毫波動,後來她對我一笑,我從未見過她對我笑,那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牽過我的手,她的掌心是溫熱的,陌生的觸感讓我恍神,然後她遞了一把寒刃放在我的手心,她說要教我做最後一件事。”
木頭屑從他手中掉落,他手中的木頭漸漸雕刻成了人的形狀。
“她說,欲成大事,要摒棄情絲,要手染鮮血,要能手刃親人。”他頓了頓,才繼續道:“她握着我的手,寒刃就抵進她的心口,再抽出的時候,溫熱的血灑了我滿臉。”
“她死的時候,臉上都是帶笑的,那是她的解脫,亦是我的枷鎖,後來巧姑進來了,她看見我娘倒在血泊中,我拿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