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抿了口茶,對上他詢問的視線,笑道,“怎麽,有人故意給你鋪路,推了個好人出來?”
“不是好人,”沈清河撇撇嘴,“他不冤枉,但也絕不是最大的黑手。”
“誰?”
“工部侍郎梁千行。”
沈崇默了默,“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人抓還是不抓?”
沈清河一時沉默,垂眸想了好久才說道,“我想把背後的人一起揪出來,但是……攝政王的意思是現在就抓。”
背後是誰,大家心知肚明,可是沒有證據,不能奈他何。
沈崇沒有直接給他拿主意,反而問道,“你現在有證據嗎?”
“很模糊,但是我相信隻要查下去,必定能找出來。”
“來不及了。”沈崇搖頭。
“爹這是什麽意思?”
沈崇起身,背對着他負手而站,望着涼亭外面的天色,“你看,這雲層層疊疊,中間似乎還有陽光穿過,但最多到傍晚,肯定有一場雨。”
沈清河沒說話,隻是跟随着他的視線朝天上看。現在的朝堂看着平靜,可不多久,絕對是一場血雨腥風。
“你現在繼續找下去,很可能會找出自相矛盾的線索。梁千行一日不抓,他便一日手握重拳,背後的交易,你看不到。”
“可若是抓了,那背後的人……”
“抓了,他身上的線就斷了,這點我知道,”沈崇頓了頓,“但現在最好的辦法不是把雲撥開,而是等風來。”
沈清河良久未曾言語,直到壺裏的熱茶都涼了,他才緩緩出聲道,“我明白了。”
是夜,陰雨不絕。
先是從黃昏開始的瓢潑大雨,而後淅淅瀝瀝一直到現在。梁府外,雨聲混着淩亂的腳步聲和悲凄的哭喊聲,吵得人心底發慌。
“你們是不是抓錯了,我夫君絕對不會幹這種偷盜官銀勾結匪患之事,”梁千行的夫人死命拉住侍衛的手,不讓他把人帶走,“他是冤枉的。”
雨水打在臉上,她眼睛已經睜不太開了,手上力道卻不曾松懈。
被扣住的梁千行反倒淡定許多,“夫人,回去吧,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不要,我不要,”裙擺将她絆倒在地,不肯放手的她被拖曳前行,“你肯定是冤枉的,我要去宰相府找相爺,他清楚你的爲人,肯定會幫你的!”
“千萬别去!”聽到“宰相府”三個字,梁千行總算不那麽無動于衷,甚至掙紮了兩下,“夫人,你聽我的,帶着孩子離開京城,先回娘家住一段時間,不要去找他……”
哭喊聲不絕于耳。
沈清河站在台階上冷眼看着,示意侍衛上前把她攔住,親自壓着梁千行進了大牢。
他隻負責抓人,不負責審。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梁千行才尋了發黴的條凳坐下,聽着外面越來越大的雨聲。
淋了雨的衣裳沾在身上,凍得他有些顫抖,但都不及心中的冷意。
走到這一步,他難逃一死,隻期盼着夫人能聽進去他的話,早些帶着孩子離開,千萬别去宰相府。
那裏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