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昨天,雨勢稍有緩和,但依然淅淅瀝瀝的飄着,蒼穹烏雲密布,導緻世界看上去一片昏沉。
根據天氣預報,這股冷空氣恐怕得還得持續近一周時間。
爲了避免引發更大的恐慌,張美璐的屍體被陳警官連夜運走,酒店裏的其他客人暫時還不清楚又添了一條人命,但玩家們可謂是如坐針氈,輾轉反側。
“别多想,不是你的責任。”
餐廳。
徐克拍了拍朱朝陽的肩膀,對方精神萎靡,很可能一宿沒睡。
對于張美璐的死,玩家們心裏都不好受,但壓力最大的,無疑非朱朝陽莫屬了。
這位平素能說會道最爲活潑的富家公子哥甚至都沒回應隊友的好心寬慰,隻是沉默搖了搖頭。
或許張美璐的死,終于讓他意識到這場遊戲的危險程度。
沒有了朱朝陽的插科打诨,再加上第二位隊友的死,今天的早餐氣氛格外的沉悶。
“大家都振作一些。”
官方的人确實不一樣,心志超群,單這一點就是一般人無法比拟的,
接連失去兩位隊友,可李守則神色如常,沉穩的聲線更是如鎮靜劑刺入玩家們的心中。
“對于齊鵬程和張美璐的死,我表示遺憾,可人死不能複生,别忘了,外面還有人在等着我們。”
所有人看向他。
應該已經結婚生子的李守則環視衆人,沉聲道:“我們一定要回去,爲了那些回不去的人。”
朱朝陽緩緩呼出口氣,似乎心情回複一些。
“這次的厲鬼,比我之前碰到的都要強大,它殺人根本沒有規律。”
“沒有規律,并不代表沒有破綻。”
李守則道:“薪火遊戲的每一個副本都各不相同,但共同的是,絕不會存在玩家必死的局,不然就違背了遊戲的初衷和意義。别忘了,我們現在已經熬過了五天。”
“可這是以齊鵬程和張美璐的性命作爲代價,”徐克低聲道。
假如不是葉辛,這份代價名單裏,可能還會有他的名字。
“五天,兩人,如果按照這個概率,等到中元的那一天,我們起碼還會有三個人活着。”
齊萬裏開口,語氣意味難明。
8月22日,是盂蘭盆節,也就是歡度中元裏的中元節。
離今天正好還有十天。
按照目前鬼殺人的“進度”,前五天死了兩人,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十天内,很可能至少還有四人會死。
一共有九位玩家參加這場遊戲,假如按算術題,最後剩下三人存活,這似乎是一個小學生都可以推算出的結果。
“薪火遊戲不是科學世界,你這種推測,沒有任何意義。”
李守則迅速反駁齊萬裏,不想玩家們心生間隙,也不想好不容易回複的士氣重新跌落。
齊萬裏默不作聲,沒有繼續争辯。
“各位早。”
這時候,隻見酒店老闆吳廷走了進來,他貌似并不是來用餐的,目的明确,徑直朝玩家們走來,主動客氣的打了個招呼,渾然像是完全忘記了昨晚發生的不愉快。
隻不過清晰可見的是,張美璐的死,也給這位貧苦出身的男人造成了不少的困擾,黑眼圈比朱朝陽還要明顯。
“吳老闆一宿沒睡?”
朱朝陽問。
吳老闆點了點頭,坦率的歎了口氣。
“發生了這麽多事,哪裏睡得着。”
“你是來找我們的?”徐克問。
吳廷再度點頭,“實不相瞞,我想找各位幫一個忙。”
做大事的人就是不一樣,不拘小節,昨晚才因爲張美璐的事與玩家們發生了口角,一晚過去仿佛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我們能幫吳老闆什麽?”
“不是什麽難事,就是希望各位不要對其他客人宣揚昨晚的事,暫時保密,這對各位而言隻不過舉手之勞。”
“舉手之勞沒錯。”
朱朝陽話裏帶刺:“可是我們爲什麽要這麽做?每個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吳廷面不改色,以老闆之尊卻像個服務生一直站在桌邊,誠懇道:“告訴其他客人,除了制造恐慌外,再沒有任何作用,這也是警方的意思,影響不能再擴大了。”
“吳老闆,你不必擡出警方來壓我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這種事情,是能壓得住的嗎?而且你能保證,昨晚的慘劇,就是一切的句号了?現在整個酒店的客人,可能都處于極大的危險之中。”
吳廷不慌不忙,似乎早有準備,“這也是我來找各位的第二件事。”
“爲了保證大家的安全,我打算将所有客人轉移到同一個樓層,這樣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真發生了什麽事情,彼此也能有個照應。”
“你想給我們換房間?”
吳廷點頭。
朱朝陽有些意外。
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聽起來貌似不錯。
“大家覺得呢?”
朱朝陽環視隊友。
對于這種提議,自然不會有意見,李守則和江婉都點頭表示同意。
他們倆位大佬同意,自然就能夠代表所有玩家的意見了。
起碼朱朝陽是這麽想的,他也想不出其他人能反對的理由,所以他沒再去征詢其他人,就在要答應吳廷呃時候,一道嗓音突兀響起。
“我反對。”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焦。
“爲什麽?”
吳廷不由自主皺了皺眉,凝視氣質清冷的青年。
“不爲什麽。”
吳廷語氣一噎,沒想到這個青年如此不近人情,比姓朱的還要難纏。
朱朝陽也很納悶,望着葉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拆台。
徐克雖然心裏也同樣奇怪,可對方救過自己一命。更加不可能去質疑自己的恩人。
“先生,你可要想清楚了,這可是完全爲你們的安全考慮。”
吳廷好心提醒。
葉辛不爲所動。
吳廷沒轍,隻能道:“如果各位改主意了,可以随時來找我。”
說完,他還刻意等了一天會,結果玩家們一語不發。
吳廷無計可施,隻能轉身離開。
他離開後,朱朝陽忍不住了,迅速問道:“葉辛,他說的沒錯,如果大家都住在一層樓,安全系數會大很多,你爲什麽反對?”
“葉辛是爲了我。”
開口的居然是柳夏子。
“因爲你?”
朱朝陽愣神。
“嗯。”
柳夏子點了點頭。
“我不太明白。”
朱朝陽皺着眉,滿臉困惑。
“我房間裏的電視,可以看到一些發生過,甚至是沒發生的事,如果換了房間,就看不到了。這就是葉辛反對的原因。”
這些都是柳大小姐自己猜的,不過應該沒錯。
朱朝陽恍然,若有所思點頭,“這麽說也是。”
這姑娘的神奇,所有人有目共睹。
“那咱們和他商量一下,都換到四樓不就行了。那樣你的房間就可以不變。”
朱朝陽靈機一動,不過他一舉兩得的美好想象很快就被本人住在四樓的徐克給戳破。
“四樓死了人,誰敢去四樓住?就算吳廷同意,其他客人恐怕也不會願意。”
朱朝陽頓時語塞,繼而問柳夏子。
“那你最近還看到過什麽有用的信息嗎?”
“其實鬼昨天想殺的,可能不是張美璐。”
“這個我們知道,它想殺的是徐克,不過沒有得逞。”
“不是。”
柳夏子搖頭,“它還對葉辛下手了。”
朱朝陽愣神。
其他人也皆驚訝的朝葉辛看去。
“你昨天碰到鬼了?”
朱朝陽問。
葉辛點頭。
“那你怎麽沒事?”
“因爲它和鬼做了一個交易。”
柳夏子氣呼呼道。
“交易?”
李守則不解其意,皺眉疑問道:“什麽交易?”
柳夏子白了葉辛一眼。
“他說幫鬼來殺我,所以鬼就把他給放了。”
聞言,玩家們齊齊一愣。
“開什麽玩笑。”
朱朝陽難以相信,也難以接受。
以爲菜市場買菜呢,還可以讨價還價。
“我沒開玩笑。”
柳夏子認真且嚴肅,巴掌大的童顔一本正經:“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們問葉辛,我在電視裏看到,整條走廊都被淹了,水都漫到他的脖子了。”
葉辛點了點頭,表示柳夏子說的一切屬實。
朱朝陽看了看葉辛,又看了看柳夏子,目光在兩人臉上轉悠了好一會,結果說出了一句讓人哭笑不得的話。
“你爲什麽這麽大魅力?”
柳夏子有點尴尬,自然明白這并不是誇獎。
“葉辛說,鬼殺不了我,所以才會答應這個交易。”
“鬼爲什麽殺不了你?”
朱朝陽下意識問。
柳夏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
“因爲她的時空,是錯亂的。”
開口的是江婉,嗓音一如既往的輕淡,卻形成了如平地驚雷的效果。
就連葉辛都側目而視。
“時空錯亂?”
朱朝陽愕然。
“你是說,她的時間,和我們不一樣?”
李守則扭頭,眼神波動。
江婉颔首,看着同樣愣神的柳夏子。
“第一次,你看到了明明還沒發生的死人新聞,那時候,确實很容易誤以爲是電視的問題,可接下來,你又看到了從樓上跑下來的齊鵬程,那就不是電視可以解釋的了。”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全部看向江婉,目不轉睛。
江婉不緊不慢,繼續道:“你還記得前天晚上,你說你在你房門口,看到了那個抱着皮球的小男孩嗎?”
柳夏子立即點頭,“當然記得,可是那個晚上,他已經被他媽媽帶走,不在酒店了!”
“所以你看到的,并不是幻覺,而是在那間404門口,曾經發生過的景象,就像
——剛進入遊戲那天,你在走廊,碰到早已死去的楊雪晴一樣。”
薪火遊戲,确實能篩選出心智卓絕的一批人,這個心理學家,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葉辛想起來,柳夏子曾經和他說過的一些細節。
進入遊戲當天晚上,這位大小姐所住的房門莫名其妙的自己開了,并且還有一隻皮球滾了進來,然後被驚慌失措的她給一腳踹了出去。
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時候,其實是腿腳完全健康的小男孩小新在走廊玩耍,如果她那時候走出去,應該能早一點發現那個母親的病症,可是她因爲害怕,緊緊的将門給關上了。
可是當幾天後,她還是走出了房門,結果再一次目睹了這一景象。
“江婉姐,你的意思是,她現在雖然就和我們坐在一起,但卻處于不同的時空?”
朱朝陽匪夷所思。
如此驚世駭俗的猜測,打死他都想不到。
“這應該也是鬼爲什麽要找人幫忙的原因。”
江婉看了眼葉辛。
既然這個青年能和鬼提出這樣的交易,想必是關于這個女孩,也有了和她類似的猜測。
“你說你總感覺鬼在身邊,卻從來沒有動手,因爲它即使再厲害,也沒法跨時空殺人。”
江婉很快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柳夏子。
柳夏子恍惚,進入遊戲的一幕幕畫面在她腦海回溯。
這麽說來,關于房間裏總是被移動的遙控器,她不禁産生了一個天馬行空的猜測。
那會不會并不是鬼挪走的。
而是不同時空,404房間裏,還有其他客人?
“按照這個說法,豈不是說她什麽都不用做,都能安然無恙?”
齊萬裏忍不住插了句嘴。
“對啊,難道這是BUG?”
朱朝陽也覺得沒法解釋。
這女孩時空錯亂,鬼無法下手,那麽豈不是說,從進入遊戲那一刻,這姑娘就注定了能通關?
“薪火遊戲沒有BUG。”
李守則斬釘截鐵。
“那她怎麽解釋?鬼沒法傷害她,她完全可以躺赢。”
朱朝陽一針見血,形容得十分精辟。
“沒有人能夠躺赢。”
聽到江婉這麽說,朱朝陽委實糊塗了,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江婉姐,你剛才不是說……”
“鬼現在是沒法下手,但不代表鬼會一直沒法下手。”
江婉平靜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的時空,會逐漸與我們的時空重疊,等到那個時候……”
說到這,江婉停了下來。
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顯而易見。
即使現在看似高枕無憂,可一旦等到時空重疊,就到了柳夏子的死期。
所有人看向柳夏子。
柳夏子表情僵硬,再也輕松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