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爾齊跑了，這一仗烏狄輸得慘烈，晉康可說是大獲全勝。
大戰後，犧牲的兵士統計，後備醫療，救病療傷，戰績功過統計，這些後續的事情持續了幾天。
姜婀雖然病着，可每一次商讨決議她都堅持參加，就好像每一個正常的将士們例行會議一樣。
重要的工作，和戰功功績的請功已經穿回了宮裏。
而連日血拼和升級夠，秦鳳西決定今天晚上犒賞三軍，體恤三軍，舉行歡慶會。
這種形式的歡慶會和慶功宴不一樣，每一場戰役後，宮裏都會招有功的将士們進宮聽封賜爵給獎勵。
而今晚的不一樣，就是活着的将士們，衛兵們，一起搭起篝火，吃肉喝酒慶祝劫後餘生。
這幾天，除公事以外，姜婀沒有和秦鳳西說過一句不相幹的話。甚至于連一個好臉色都沒有。
秦鳳西也不見氣，面色總是淡淡的平靜，神情中總是能看到一絲絲寵溺和笑意。
至少姜婀是不敢正面看他的神色的，因爲那樣，她總會硬不下心腸。
晚上，所有帳篷前，都搭起了篝火，一個篝火一隻羊，早在下午就開始殺牛宰羊。
這麽久的緊張，生死對弈終于過去了，大家的臉上都是勝利後的歡慶和生存後的慶幸。
并州城終究沒有被攻下，晉康的疆土終究分毫不讓。
都是用死去的将士們的屍體堆砌的戰果。
秦風西沒有向姜婀解釋什麽。
隻是邀請她一起走走。
她本不想去，走什麽走，有什麽好走的，她還不如去給小将軍上香守靈。
說幹就幹，她直接起身出帳篷，想往肖将軍的靈堂去。
卻見一直在給肖統将軍守靈的肖塵凱居然也在秦鳳西身邊。
兩人站在一起，秦鳳西負手而立，端方獨立，氣質沉穩的站在那裏。
秦鳳西也不過二十出頭，長相出衆也就罷了，卻有這般沉穩大氣之感，實屬難得。十裏皆春色，他站在哪裏，哪裏就是一道風景線。
讓人安穩。
肖塵凱比秦鳳西矮半個頭，氣勢上也遠不如他，站在那裏聆聽秦鳳西的教誨一般。
秦鳳西嘴唇微動，肖塵凱沒有半句反駁。
隻是可以看出身上有憤怒，有壓抑糾結的情緒，似乎是被教育了。
姜婀皺眉，大步走過去，把肖塵凱往後拉一步迎上秦鳳西。
“他爹都不在了，你還教訓他做什麽？”
姜婀站在前面，看不見肖塵凱的驚詫神色。
卻從秦鳳西深邃的眼眸裏，映射出她像小雞護崽的驕橫質問的模樣。
後又慢慢的暈化開變成笑意。
連嘴角都是笑意。
“那個，姜姑娘，鳳将軍并沒有教訓卑職，隻是在勸卑職。”
啊？那怎麽看他一副被教訓了的樣子。
她略微尴尬。
畢竟肖統都不在了，她怎麽看得了别人再教訓這個失去父親的孩子。
雖然肖塵凱比她還大幾歲。
見她尴尬，秦鳳西道：“好了，走吧。”
秦鳳西伸手請姜婀先走。
她有種想要倒回去在帳篷裏被子裏捂着的沖動。
最終還是向前而去，走就走，有什麽不能走的嗎？以前她每天都要巡視一番。
秦鳳西落後她半步，肖塵凱也打起失落神情，跟上。
一路上依然沒有說話，隻慢慢的走在軍營中。
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就是大家都在爲今晚的慶祝會做準備。
燒水做飯不再是夥頭兵的事，大家夥一起，有的殺羊，剮皮，有的開始架烤羊的架子，有的在生火。
有些傷員，隻傷胳膊傷腿的，也被扶着坐在營地邊，三三兩兩的席地而坐。
還有一群人拉着幾頭牛去河邊殺。
有人在搭桌子，有的再搬酒壇子。
都是一些再平常不過的事了，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和輕松。
這些日子，戰火燒得每一個人都心神不安，随時都做好了壯烈犧牲，爲國捐軀的準備。
真的打了勝仗後，活着的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真的讓大家都很高興，很慶幸。
“終于結束了，我可以回去見我娘了，我想我娘了。”一個瞎了一隻眼的士兵對着幾個同樣受傷的夥伴們一陣高興。
另一個胳膊包紮着，其他都還好的黑臉小将高興的說：“俺當爹了，前兩天家裏捎來的信說，生了個大胖小子，俺們張家終于又後繼有人了，俺娘高興的給爹上香說。俺爹十五年前戰死了，我又上了戰場，俺娘當時六神無主。如今媳婦平安生了，咱們又勝了，娘别提多高興。俺也高興！”說吧咧嘴一笑，黝黑的臉上，那一排潔白的牙格外明顯。
大家立馬恭喜他，另一個則和其他人情緒完全不一樣。
有人問：“小崔，聽說你回去就成親了，聽說你家裏婚事都準備好了？”
那個被叫小崔的，看起來也十六七歲，一臉羞澀。
一人轉身恭喜小崔，“兄弟，恭喜。可以我們家兄弟三人上戰場，現在隻剩我一個，我爹我娘終究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憤恨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道：“爲什麽死的不是我，我哥的女兒才三歲，我大嫂才二十一。我二哥才成親，成親的第三天就出征，我二嫂也成了寡婦。我一個無妻無女的人卻活着，我怎麽有臉回去見我爹娘和兩位嫂嫂。”說罷他埋頭痛哭流涕，悲傷得無以複加。
旁邊的人收斂了笑意，各自拍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慰。
也不是每一個都高興，也不是每一個都傷心。
有的緬懷死去的兄弟，也有人憧憬未來的生活。
三人繼續行走在其中。
有的見到他們打招呼的，有的則像剛剛那樣，幾個傷兵三三兩兩各自緬懷說笑的。
這一圈走下來，姜婀沉默了。
打仗的時候容易，他們是保家衛國的戰士，手起刀落，砍下敵人的頭顱，守護疆土，捍衛尊嚴，是他們責任。
可是，戰後的結果，卻需要好多時間來調整，休養生息。
那天晚上，有人抱着酒壇哭，有人啃着肉笑，有人圍着火跳舞。有人一起唱着思念家鄉的歌。
生命真的很可貴，尊重生命，減少戰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