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府門外徘徊着,覺得畫怎麽都送不出手的,他揉了畫,趕緊轉身去街市上買了兩壇西鳳酒,有史以來最闊氣的一次,買酒便花了他三兩多銀子。
又匆匆趕回來,這才敢進門,雖然管家一路客氣引領,可進門他是忐忑的,進花廳,他便認出了那背對着他的人,可不就是他最想見的人嗎?
但他沒想到她看到他會那麽驚慌,看見碗碎了,他第一時間是關心她,有沒有被紮到或燙到。
而她卻不敢看他,轉身就跑了,他明明聽到聲音帶哭腔的跑了,他卻不能追。
趙燕綏卻小聲對趙燕追道:“小門小戶就是小門小戶,瞧這點禮儀規矩,冒冒失失。”
趙燕追一向聽妹妹的,點頭表示認同。
姜婀卻趕緊起身,知道唐似一直在等他,如今好不容易人來了,好歹來者是客,先得安排下來。
“周大人公務在身,來晚了,沒等你,勿怪。”
周子昂将酒遞給旁邊的管家,拱手說:“是在下來晚了,有失禮儀。”
然後見秦鳳西,便又對他施了一禮。
卻見旁邊的唐氏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他覺得羞愧得很。
又偏頭朝她施了一禮。
按理說,在座的,除了秦鳳西都要朝他行禮,但今天他卻把架子放的很低,低到以尋常人的身份,給長輩行禮。
唐氏輕哼一聲,沒想到此人臉皮果真厚,如此情況還敢來。
可又不得不說,一應禮節很到位,換身好一點的衣服穿着,長身玉立,五官飽滿大氣,人才還真不差。
就是她替唐似找的鄭二少爺,看起來兩者五官不相上下,可單輪氣度鄭二少爺卻要差了不少。
她剛剛也不是沒看見唐似那不争氣的樣子,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女。又名義上是來給自己孫女賀生的,秦鳳西又在此,到底不好下周子昂的面子。
這樣想後,便也起身對旁邊的婢女道:“還不趕緊加雙碗筷!”
周子昂此刻的心算是稍微穩住了些,他想最壞的打算就是被唐氏痛罵或者打出去,可隻要他來了,表了态,見了她一面便好。
如今唐氏沒有出言罵他,還算留了飯,他便沒那麽緊張了。
唐似跑回屋子,便再也止不住大哭了起來。
他終究還是來了,他不是對她無情,他穿了她給他做的衣服。
那樣的合身,那樣的好看,當時她就忍不住想哭,覺得她的心思沒有空付。
她是喜極而泣,卻又是真的傷心痛哭,他們之間到底隔得遠。
姜妩讓小玲去給唐似找一身合适的衣服來,她輕扶起趴在床上痛哭的唐似,她完全理解她的那種痛苦和傷心。
當初她要和程諾白定親,在沒定下來的時候,她的内心也曾如磨盤一樣在碾壓破碎。隻不過說,她當時更理智一些,沒有将情感看得這麽重。
而唐似,她雖然被方淩欺辱過,可她的本性卻還是熱烈真摯的,她雖不說。可内心的情感已經如大海大浪一樣波瀾壯闊。
她是真正的用情至深。
“好了,别哭了,大表姨,他既然來了,那就不是完全無心,下午抽個時間你們好好談談,看到底是怎麽想的。”
唐似擡起一張哭兮兮的臉,眼淚還止不住的往外冒,姜妩拿了手帕給她擦淚。
“其實我有時候挺佩服您的,您堅強,有主見,當初想退婚,找過父母,找過三妹,你一直都沒放棄過。如今周大人入了您的眼,你便是有再好的在您面前,他再差,再不可能,您也不曾動搖過。單憑這份勇敢,我覺得您也是會得到幸福的。”
“真的嗎?”
姜妩堅定的點頭:“您怕吃苦嗎?”
她搖頭,她想哪怕他身無分文,哪怕她跟着他吃糠,她也願意。
“您想嫁給别人嗎?”
她也搖頭,自從他說了那句娶她的話,她就從沒想過再嫁他人了。
她甚至想,她就等他,若是等不到就去當了姑子去。
雖然想法極端,可她也算是這輩子認定了他。
既然認定了,那就全力以赴吧!
走吧,換衣服出去吧,出去見見他。
唐似這才起身擦眼淚,又讓小玲補了一下妝,才和姜妩一起出去。
周子昂坐在主桌,和秦鳳西對着,秦風西坐的四平八穩,周子昂卻如坐針氈。
唐氏和邱氏都用若有若無的看一看他,姜清又是同僚的老婆,正對着的是頂頭上司,周子昂确實有些難受。
叫吃菜就吃菜,叫喝酒就喝酒,那簡直聽話得很,還時不時的朝剛剛唐似跑去的方向望一望。
終于等到唐似出來,她上前對他端莊的行了一個禮,還是不敢看他回了自己座位。
而他卻看見了她眼角紅腫,她哭得眼睛都腫了,還要用脂粉來掩蓋。
他看着是心痛的。
他到了一杯酒,猛的灌下,卻由于用力過猛,嗆到了。
他咳得不行,引得唐似又緊張不已。
飯後,唐氏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兩單獨去小回廊裏坐一下。
由于姜家沒有亭子,池子什麽的,也就隻有将就在回廊裏了。
畢竟男未婚女未嫁,還是注意一下影響,在回廊大家又都看得見,卻又相對有私人空間。
小玲給唐似手上抱了一個暖手爐,也退了出去。
唐似坐着,周子昂站着,他稍微往她旁邊站了一些,替她擋了一些風雪。
兩人靜默許久,皆不知如何開口第一句話。
“你沒事吧?”
“衣服還合身吧?”
他們又同時回答。
“沒事!”
“合身!”
一時間兩人又都相視一笑。
這麽久以來,這個笑容恐怕是唐似最甜的一次。
她眼睛腫腫的,笑容卻是甜甜的飽滿的。
冬天的皮膚還有點幹,唇也有些幹裂,可就是很好看。
周子昂心裏覺得暖融融的。可又難受得很,像一把刀子使勁在他的心窩處挖,絞疼絞疼的,難受得很。
他突然就覺得笑不出來了,甚至想哭。
他終究還是要負了她,她的青春沒多少年,她應該去嫁給更合适的人的。
他不忍再看她真摯而又熱烈的眼神,隻好背過身,半天才道:“你應該聽姜老夫人的話的,不實該…”
他連不該等我這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沒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