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北早已洗漱煥然一新,一身竹青錦繡長袍,金線鏽松。頭戴金冠,兩根發帶自然下垂,平添幾分風流。眉眼帶笑,神采飛揚,果真一派富貴人家樣。
秦鳳北相較秦鳳西大了整整十歲往上,但卻意外的在他臉上看不見歲月的痕迹,反而因保養得當,皮膚白皙,與秦鳳西站在一起倒感覺年齡相仿。
畢竟秦鳳西常年在軍營裏風吹日曬。
如今兩人坐在一起,兩者氣質完全不同。
秦鳳西長相英俊,俊逸的臉上自帶三分英氣。眉目如星宿,仿佛能洞察一切,深邃而敏銳,特别是那微微上翹的眼角,無形中便有人中龍鳳不怒自威的氣勢。就算是平常和顔悅色的面龐下也隐隐透着不好惹三個字,有着舍我其誰的風範。
秦鳳北就不一樣了,雖然二者有七分相似,可秦鳳北總是探扇淺笑,氣度不凡,俊美無濤,一看就是一個沒有攻擊性的成熟美男子一個。
秦鳳北自然是不在乎繁文缛節,也不講什麽尊卑長幼,不拘禮節上來就和姜婀談天說地,毫無脾氣,也沒有一點長輩應有的嚴肅感。
秦守卿偷偷告訴姜婀說:“我六叔祖當年可是聖上欽點的探花郎,真才實學是有的,但性子太過散漫無狀,在早朝的時候打瞌睡,最後聖上賜的官也不做,給辭了,如今倒是越發逍遙自在了。”
姜婀捧着碗沒敢接話說話,心裏卻想,也就是你們秦家人敢搏了聖上的面子還不被責罰。這換了别人,當官可是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結果秦守卿的頭毫無意外就遭到了秦鳳西一個爆粒。
姜婀不敢發表意見,不過秦守卿敢編排自己的長輩,确實活該,哈哈。
好在秦六爺是真的随和不計較。
姜婀自然喜歡這樣随和談天說地的秦鳳北,可這家夥動不動就不論場合,不論年齡,不論男女的張口就說要拜師什麽的,說要跟姜婀學習取經論道,還說什麽三人行必有爲師。
平時最注重禮節規矩的穆琅凝最是看不慣秦鳳北這散漫無狀的樣子,全程隻吃飯不說話。
弄得姜婀一時之間無語得很,秦六也太不拘小節了一點吧。她哪敢當他師傅,穆氏可做上方看着呢,于是乎姜婀裝莽吃飯隻聽他們說話。
姜婀這才知道,原來明天皇太孫殿下要來冀州城,難怪最近大家都忙得緊,還特地把秦守卿等人都喊了回來。
因爲秦守卿和太孫殿下關系好,正好可以作陪。程諾言又和太孫殿下是表兄弟,曹自願嘛,自然是可以鞍前馬後,作陪的。
秦鳳西也順理成章的把十七号的相親宴,也十足的改成了接風宴,結果姜婀這兩天因爲忙金喜鵲婚姻險的事一無所知。
姜婀内心一陣腹诽,老狐狸。
原本定的隻有世家小姐們玩,如今變成了官方大型接風宴會。規模自然也就更大了,邀請的人也更多了。
最早由穆琅凝主事也變成多了三個知府們一起操辦此事,到時候,所有世家大族的小姐少爺們都會參與進去。
這件事的性質變了,姜婀雖然氣悶,但到底是知道輕重,沒鬧,隻安靜的吃飯。
但飯吃到一半,有丫鬟急急來說有姜婀的書信。
姜婀雖然來秦家這麽久了,但姜家除了送過兩次吃食衣物,還沒有過書信往來。
肯定是有事。
姜婀接過信,當場就看了起來,果然,姜家出事了。
準确的來說,是姜媚出事了。
國仗竟然象征性的直接擡了幾台聘禮,厚顔無恥的妄圖要納姜媚爲妾。
世人都知道國仗貪财好色,家中妻妾成群,有些是明面上擡回去的妾,有些是别人巴結送的,但最受寵的卻是玉夫人,自從擡了姨娘後,還沒有失寵。
已經有一兩年沒擡妾了。
一是玉夫人長得貌美,二是玉夫人有手段,會籠絡讨好,床上功夫又了得,國仗愛不釋手,其餘的姨娘妾們都要避其鋒芒。
如今卻看上了姜媚。
姜媚自然比玉夫人年輕許多,更是貌美幾分,且身家青白。
姜媚的長相出衆,身材勻稱,稍微一打扮便有傾城之貌,紅顔禍水之容。
國仗就是當時在秦鳳西的船上那麽匆匆一撇,便覺驚爲天人,那容顔便時刻刻在腦子裏揮之不去,晚上哪怕摟着其他女人,腦子裏還是會無數次的閃過姜媚那張稚嫩卻絕美的臉。
尤其當時他看着她,她那倉慌一閃一躲的神情,令他一度念念不忘,身體振奮,總是不停的幻想将這樣的女人壓在身下聽她呻吟,會是如何的銷魂。
所以,終是安耐不住躁動的心,讓人随便置辦了幾台所謂的聘禮,沒臉沒皮的就妄想到姜家擡人,他料想一個小小的姜家不敢不識擡舉。
所以,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姜家很是措手不及了一翻。
誰都沒料到,姜媚隻是去看了一場龍舟,便引火燒身。
對于姜家而言,讓姜媚去給人當妾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何況臭名遠揚的國仗,他那後院都快成青樓了。
姜媚去,那就等于一輩子都毀了。
初聞此消息的時候,姜媚瞬間吓得臉色卡白。
當初國仗那色眯眯的神色就一度讓她恐慌,她害怕卻不敢告訴給家裏的任何人,以至于如今聽到這個消息,如墜冰窖,全身僵冷發抖,腿腳無力,一下滑落坐到了地上不知所措。
國仗,那個大腹便便可以做她祖父的老男人,竟然想納她爲妾,
她才十四歲!
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簌簌往下掉,她的臉終于給她帶來了第一場禍事。
姜湖不在家,當時隻姜泸在,聽得此事,依他的性格,便要将來人打出去。
姜家女兒再不堪,身份在低賤,也不能淪落到就要給别人做妾。
姜泸想着自己的大女兒姜妩好歹是正兒八經要嫁爲程家婦的,那都是三媒六聘,禮制一樣不曾少。多少人都羨慕說姜妩好福氣。
他是姜家長子,自己的女兒嫁得好,如今侄女卻要名不正言不順的被擡到别人家做妾?就算是國仗也不行,這不是讓人戳他姜泸的脊梁骨嗎?
眼見性情耿直的姜泸就要動手打人,想到國仗不是姜家輕易惹得起的,唐氏趕緊阻止,便對來人道:“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來人是國仗身邊的一個小管事,雖然平時在外招搖慣了,如今在唐氏面前雖然傲慢,卻也不敢太過嚣張,這姜二姑娘看着就怪惹人疼,是個男人都爲之傾倒,指不定将來比玉夫人還要受寵,他可不敢得罪了姜家去。
但趾高氣揚的本性是改不了,雖是禮貌向唐氏問禮回話,但話卻不好聽:“老太太客氣了,小的是國仗爺身邊的家生管事。請恕我直言,多少人上趕着給咱們國公爺送美人,咱們國仗爺還要挑選着來,也不是是個女人都有資格。如今看上貴府的小姐,也是咱的福氣不是?
你們也不要哭哭啼啼的不識擡舉,小姐年紀輕不懂事,你們做長輩的就該勸着些。指不定哪天把咱爺服侍妥帖了,不但榮華富貴,指不定就能面見一下皇後娘娘的尊榮呢。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你們就不要拖拖拉拉的了,咱們爺也是尊重姑娘,說一個月後來擡姑娘,那日子适合生養,也讓姑娘在家好好陪陪家人。”
世人都知道,國仗除了又一個皇後女兒,不曾再有子嗣,說白了,國仗再不生育,就是有皇後娘娘,國仗家也得斷後,再無人繼承香火。
明面上是這樣說,可哪裏是好意讓姜媚多陪家人,是因爲明天太孫殿下要到,怕到時候影響不好,若是姜家鬧騰大了,有什麽被捅到聖上那裏,難免連累皇後也要被申饬一翻。
這才讓國仗忍着欲,望,把時間往後延。
唐氏是經曆了風雨的人,此人說話難聽,但她還能做到面不改色。
一個狗腿子小人而已,唐氏還不至于有失顔面跟一個狗奴才計較。
唐氏想,以國仗那好色成性的性子,既然說要一個月後,要麽是現下有急事,要麽是有什麽顧忌。既然如此,那就還有時間轉圜,總比說明後天就要來擡人的好。
唐氏笑着道:“管事辛苦了,既然時間還早,那就等一個月後再議不遲。如今已是夜幕,老身就不留諸位了,來人,送客。”
管事見唐氏三兩句就要送客,哪裏就夜幕了,還不到晚飯時間,不說賞飯,怎麽的也該送點紅包什麽的呀。
奈何姜家真沒這意思,沒一頓拳頭伺候已是最大的寬容。
姜泸眼見着自己的娘還能如此喜笑顔開,硬是憋了一口氣,等人走了一屁股坐椅子上,一拳砸向桌子怒氣道:“母親,何須給這些狗腿好臉色,你瞧弟妹和二丫頭都哭成啥樣了。這事不說二弟、弟妹如何回應,我第一個不答應。”
邱氏本就是沒主見的人,早就跟姜媚抱作一團泣不成聲。
見姜泸如此說,好歹回轉過神來一些,擦了眼淚拉着姜媚就道:“快,趕緊謝謝你大伯,咱們有救了。”
姜泸也挺直了腰道:“弟妹放心,就是拼了我這條命,誰敢來,我就棍棒打出去。”
唐氏看到此三人的不成器,也并不說什麽,隻吩咐道:“去把大姑娘請來,另外準備筆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