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家衆人和程諾白給穆氏見禮的時候,穆氏一眼便看見了人群中的姜婀。
一直以來,沒找到人的原因終于在看見姜婀的那一瞬間豁然開朗。
原來是其他縣的姑娘,難怪一直在冀州城裏找不到。
穆氏先讓衆人起身,又讓程諾白和姜妩上前來想看得仔細些,自然是一番誇贊,并一人賞了一塊玉佩,然後将目光掃了一圈,最終停留到姜婀身上,向她招手。
姜婀上前見禮,本以爲穆氏會不記得她,沒想到穆氏拉着她看,很是感慨了一下說:“孩子,老身找你好久了。”
衆人見這情景都有些懵,穆氏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孩做什麽。
就有一些夫人太太們小聲猜測着,聽說是一個小武官家的姑娘,并沒什麽特别之處。
大家還奇怪,堂堂鳳将軍的母親,找這個一個小丫頭做什麽?
穆氏暫且沒有理會大家的疑惑,隻見她對姜婀并不顯生分,穆氏慈愛的撫摸着她的頭,表現親昵的替她整理小碎發,一如一個疼愛她的長輩一樣。
見她略有汗意溫和問她熱嗎?
她搖頭。
穆氏笑了說:“胡說,都流汗了,還說不熱。”
然後吩咐身邊的文嬷嬷說:“去叫人再搬兩座冰斧進來吧。”
文嬷嬷自然應是。
衆人驚訝,這裏誰進來,有這殊榮,見一個小丫頭熱竟然另行要加冰斧。
大家頓時對其身份更加疑惑。
穆氏這一動作遭到了穆琅凝和姜婀的同時阻止。
穆琅凝嬌嗔喊了一聲姑媽,甩着繡帕一副我不高興的樣子,憑什麽給這麽一個窮酸女子臉面。這樣擡舉一個丫頭,她受得起嗎?
姜婀卻道:“老夫人,不可,其實這涼棚裏四處皆放了冰斧,雖是讓人感到涼爽非常,可對于您的體質卻有害無益,要再加冰斧就更不可。”
大家便從這一舉動中分辨出兩位姑娘的不同來。
穆琅凝是不滿自己的姑母對别人家的姑娘好。
姜婀年紀小卻不一樣,不但阻止了,還從穆氏的身體方面去考慮了。
小小年紀這麽懂事,再加上貴人一說,穆氏更是憐惜姜婀,覺得貴人一事是真的,竟然想要将她攬入懷。
其實穆琅凝也不是真的就這麽小氣,以往不管穆氏在外人面前怎麽誇怎麽寵其他姑娘。她都知道,那始終是她姑媽,不管是做戲也好,真的也好,誰也不會動搖她在姑媽心中的地位與榮寵。
加上她自以爲是的驕傲,也容不得她去跟一般的姑娘一般見識。
但這丫頭卻不一樣,雖然她心裏一直不承認自己會信那鬼天師的話,但也感覺得到,穆氏對姜婀是不一樣的。
因此,她心裏也有絲絲的害怕和不服。
一個黃毛丫頭,長相比不上她,身世更是甩了她一大截,簡直望塵莫及,憑什麽她就能成爲表哥的貴人,簡直荒謬。
所以她非常抵觸姜婀。
姜婀卻一陣高興,看穆氏的态度和穆琅凝的急躁,兩人怕是都信進去了,不說全信,至少一半一半吧。
否則,就她這麽一句不輕不重的話能得堂堂國公府三太夫人的看重?她可不是一般無知人家的太太,她見多識廣,精明。不過再見多識廣,牽涉到自己的軟肋都會讓步。
泾陽見此,首先發問:“不知太夫人與姜家三姑娘有什麽際遇緣分?不妨也說來我們聽聽,讓我們也跟着高興。”
這句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秦家與姜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不可能是親戚,穆氏又常年在京畿,兩人并無交集。
姜家與秦家又是上下級從屬關系,以穆氏的身份絕對不可能如此親昵對待一個外人,且是身份低微的外人。
皇家人心思靈活,會察言觀色,泾陽自是清楚,像他們這樣人,可能會有無緣無故的讨厭,卻絕對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愛。
穆氏當然不可能将張天師算命,認定姜婀是貴人的事弄到大庭廣衆之下來說。這樣的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不好了,但姜婀救她的事是可以說的。
“這丫頭是我的福星,是救命恩人呢。當日我進城病發,吓得大家都手足無措,偏這個丫頭機靈,當機立斷,冷靜的救了老身一命。後來大夫趕來都說是這丫頭做得極對。若是沒有她給我緩解,說不定我今天就不能坐在這裏和大家說話了,你們說這丫頭是不是我的恩人?”
文嬷嬷适時提到:“主子不是一直想找到姜姑娘,想感謝她嗎,剛好今天遇見了,也是緣分。”
機會來了!
想當初,她救了穆氏,秦鳳西丢來的兩定銀子算是酬謝,當時也沒見穆氏上心找她或者感謝她。
她若不動些心思,穆氏恐怕想都想不起這事來。
穆氏似醒悟過來,對着姜婀道:“對,合該好好謝謝的。不如大家給我出個主意怎麽感謝好。”
後面半句是在詢問大家。
穆琅凝怕穆氏真是将貴人一事當了真,怕姑母真的将這個讓她莫名讨厭的人弄到府上住着,急切表态道:“姜小姐能救姑母,實乃善舉,我們必然得重金酬謝,不如賞姜姑娘兩千兩銀子吧,以後添作嫁妝也好。”
兩千兩銀子說實話,如果照平常來看是不少,大戶人家裏嫁女兒也不過從公中出兩千兩到五千兩置辦嫁妝,算是豐厚了。
若說是診金,就是宮裏的禦醫們怕也不會一次問診有兩千的診金。
但若換一種思維來想就不一樣了,堂堂秦府的三太夫人的命就值兩千兩,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并且這樣直接明确數量的銀子,明碼實價,那是商人作風,無形中未免又有些低俗。
世家送禮,很少有直接送真金白銀這般粗俗的,也不知道穆琅凝這是想要埋汰誰?
面對兩千兩姜婀毫無波瀾,上前一步說:“多謝穆姑娘的貴重饋贈,當時我并不是沖着銀子去的。請恕姜婀直言,能救太夫人是我的榮幸,也是緣分。兩千兩對于姜婀及姜家來說都是一筆不小數目。可在姜婀的心裏,太夫人的命是無價的,救她一命,我已是積了幾世福報,不敢妄圖獲得白黃之物來侮辱我救人的初衷。”
姜婀的回答完勝。
衆人了解始末,此刻再看姜家的幾位姑娘少爺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一開始幾人進來的時候,既沒說家世背景,大家也不認識是哪家,更多的是無視或者輕視。
縱然姜家大姑娘與程案首定了親,姜家大姑娘長得秀麗,且行爲做派也像大家出生,大家沒有過多反感。
但畢竟身份擺在那裏,都覺得是姜家高攀了。也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福分罷了,并沒有掀起太大風浪。
直到穆氏提起了姜婀,小小年紀不卑不亢語言,吐詞清脆大家才真正關注到姜家幾位身上。
上天是公平的,穆琅凝生得美,但傲慢的性格再加急剛剛的急切,無形之中就差了些穩重。
穆氏皺眉,她最近才感覺穆琅凝怎麽如此不懂事起來。以往不管是穆府還是秦府,兩家似乎都認定了穆琅凝爲秦家媳婦。隻因秦鳳西不是鎮國公府接班人,再加上三房人事也是簡單。有穆氏當婆婆,表哥當丈夫,在後院也不至于被旁人欺負了去。
所以,造成了穆琅凝如今的單純傲慢性格。
當家主母應會的管家治家,人情客往,後院手段都沒怎麽接觸。
穆府把穆琅凝養成了現在的草包美人。
穆氏也開始有些後悔了,雖說秦鳳西不是鎮國公府的繼承人。但如今到底是冀州城的城主,軍政一把手,掌管着三州六府三十二縣。
若真有穆琅凝這樣的夫人真的合适嗎?
剛才的那種話,别說穆府,就是稍微識大體一點的小姐,又是哪個說得出來的?但,到底是自己的親侄女,怎麽好讓她出醜。
穆氏拉着姜婀說:“好孩子,你穆姐姐跟你說笑呢,你倒實誠的還當真了。”
穆琅凝還想逞口舌之争,誰跟她說笑,誰是她穆姐姐。
在場的人哪個不是人精?
穆氏口中所出的這個“姐姐”值得尋味。
程老夫人試着問了一下:“不知道太夫人計劃在冀州城住多久?”
她在想穆氏剛剛說那句話的用意。
穆氏笑着說:“計劃的是住到年節前回去吧,過段時間鳳西的哥哥鳳北也要來這邊,到時候和他一道回京畿。”
程老夫人又道:“三太夫人既然要住這麽久,可以經常叫小輩們去陪陪你,我看姜三姑娘與太夫人倒是投緣。”
姜婀默默的笑了,程老夫人神助攻,說到她心坎上去了。
程老夫人是個精明人,當初怎麽都不讓程家大爺娶姜清,便可知一二。
現在自是看出穆氏對姜婀與其他姑娘的不一樣來。
甚至于,剛剛姜三姑娘穩穩壓住了自己的侄女竟也隻是從中調和,并沒有打壓打壓姜婀的意思。
程家與姜家結親已是事實。
就目前來看,娶姜家姑娘對于程家,對于程諾白将來的前程,是沒有一點助力。
但姜三姑娘若是能得穆氏看重,自然有利于姜家,不說多了,就穆氏看重喜歡姜三姑娘這個名頭就已經受用。少不得以後姜婀要沾沾秦家的光,以後說親說得好些,程諾白也能有個好的連襟。
世家大族結交除了感情以外,更多的當然是利益牽扯。
(本章完)